夙世琉璃雪

154 你爱我的


擦过药膏后粗略地缠上白纱便算是处理了,我瞥见他眉目中隐藏的欣喜便又不快:“很高兴?”
    鸿琰抿唇不答,我拂去桌上的药品茶盏摔的满地都是:“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鸿琰转身踏至门前,手未触及门框便又听我一声娇媚:“殊彦,回去后好好休息,晚上换好喜服过来陪我。”
    他推门而出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中时才忍不住埋头苦笑。
    今晚,今晚我便要将从前受过的屈辱全部讨回来!
    房间杂乱平白增添烦闷,我嘱咐了侍候妖兵整理屋子便吸一口气出去走走。
    我一路拂着迷音扇思虑晚上的计划,两眼失神却撞上一道温暖的怀。
    慕容书看出我眼中的思虑:“有心事?”
    我不想惹他心烦故而未道,只引开话题答非所问:“我想喝两杯,要一起么?”
    慕容书同意了这个提议,只奈何我房中一片狼藉实在不容人有这心思畅饮的心思,故而地点便毫无疑问定在了他的房中。
    一杯又一杯烈酒下肚,我们的脸颊已双双生出红晕。
    慕容书斟酒后与我举杯:“小草,你爱他么?”
    我仰头咽下这叫人迷醉的味道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有应琉璃才爱他,小草恨不得他死。”
    慕容书忽而正色看着我:“那你现在是应琉璃还是小草?”
    我静过几许:“我……我不知道。我想替死去的人报仇也替自己报仇,可我看到他受伤就会觉得心里难受,我不由自主的想要替他处理伤口,我是不是很没用?”
    慕容书苦笑过后斟满自己的酒杯一口饮尽:“那就说明你现在是应琉璃,你不是小草。”
    我拨弄着扇尾铜铃听它阵阵作响:“你放心,我会把小草找回来的。”
    他起身到我身前轻抚纤长的发:“可是我怕小草会彻底消失不见,我怕我在旭阳峰上施法救下的那个女人会再一次为他痴心不改。”
    我头晕目眩一句话也听不真切,只拿着迷音扇摇动铜镜倾听它散出的音:“慕容,迷音扇为什么叫迷音扇?”
    慕容书对着铜镜发愣:“因为它的音能迷人心智,能让深陷迷途的人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一切。”
    “是么?”我苦笑反问后仰头却又呆住,“你是慕容么?”
    慕容书答:“我当然是慕容,你看到的不是我么?”
    不是,不是他……
    他分明是慕容,可我为什么会看到鸿琰?是迷音扇?不,我只是喝醉了,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我闭眼晃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在抬头一刹瞥见的却还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个人。他的凤眸,他的玄袍,还有他看我的模样……
    “我喝醉了,我只是喝醉了。”我觉得自己快神志不清了,分明知道眼前人是谁却仍旧难掩心头的苦楚靠入他的怀,“我知道你是谁,我很清醒。”
    慕容书眼睑一颤护上肩侧,手才触及衣裳我便忍不住喃:“鸿琰,鸿琰……”
    他眸色僵住犹如冬日化不开的冰霜:“你说我是谁?”
    我思绪恍惚埋入他的衣:“鸿琰,你混蛋……”
    扇尾铜铃轻摆,我揪紧他的衣咬牙不哭,直到那抹余音彻底消失。
    慕容书握紧了铜铃压低嗓音退出一步:“你看清楚我是谁?”
    我双眼模糊又晃了晃头:“慕容,我……”
    “够了!”他松开铜铃将我推出房外,“我很累,你回房休息吧。”
    我转身踏着蹒跚的步子往回走,忽而肩上沉重多了一件玄袍:“困吗?”
    我不点头也不作答,只闭上眸子倒上身后的肩。酒劲上头便什么都不想再管了,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
    一觉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间,鬼婆守在床边为我擦汗:“醒了?”
    我撑着床边坐起:“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房里休息吗?”
    鬼婆取过软枕垫在我身后:“你打算这样子到什么时候?你不走鸿琰便不会罢休,你是打算杀他还是原谅他?”
    我攥紧丝被不知该怎么答,半晌只含糊其辞地答:“我不能原谅他。”
    鬼婆苦笑端过熬好的解酒药:“其实我很羡慕你,他跟负我的人不一样,也许你们之间有误会。”
    我端过汤药低头瞧着自己面无表情的倒影:“有误会又怎么样,死去的人都回不来了。我永远都记得仙尊是怎样死在我面前的,我也永远忘不了殊彦胸前的那一刀是我刺进去的,还有澄萸,还有雪灵童……”
    鬼婆起身背对着我:“你扪心自问这些人有几个是被他害死的?可是每一个人都被他亲手所杀?”
    我执碗的手不由得一僵:“谁让你说这些的?”
    鬼婆回眸正色:“殊彦的死算是因他,可雪灵童之事与他无关,曲寒也是在众目睽睽下自尽去的,澄萸的死全是因为丁妙余,你将所有的账都算在一个人身上公平吗?”
    我眼中落出的晶莹滴入汤药溅起微小的涟漪:“是他说的只携我一人之手共度余生,可他却娶回了害我沦落至此的丁妙余。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那人负你是为王权富贵,而他的整颗心都切下一半给了另一个女人,给了他曾经辜负过的女子!”
    鬼婆伸手端过解酒药送至我唇边:“快喝吧,你酒未醒呢。”
    我轻抿一口咽下:“曲寒、殊彦、和澄萸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鬼婆无谓般答:“你那晚偷偷赶回魔殿后慕容书在院中等了你一夜,我整晚无眠便陪他说话时听他讲的。”
    我对此并不疑惑,他有仙箫自然不难知道我的过去,何况还有潜藏暗处受制于他的白姻。
    我仰头将整碗解酒药全饮了,翻身下床只想出去透透气。
    走出两步我又想起了之前盖在肩上的玄袍:“是谁送我回来的?”
    鬼婆摇头:“这我就不知了,只是有人来敲我的门还留下了纸条让我陪你。”
    她说着递出纸条到我手中,这字迹我再熟悉不过了。
    鬼婆看我神色复杂忍不住问:“是他写的吗?”
    我将纸条撕成碎片摇头不然:“不知道,你不必管我回去休息吧。”
    鬼婆望着被我揉成皱褶的碎纸片只淡淡开口:“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好自为之吧。”
    她推门走了,我踏出房外手中仍攥着纸团。
    这一站便站到了月夜朦胧,他换上一身喜袍如约而至,包括那张本不属于自己的脸。
    他不来我甚至将这事给忘了,只慌忙将纸团收于袖中缓步迎了上去:“让你来你还真来了?”
    鸿琰休息一日神色恢复了不少,甚至与来时无异:“既应允了便要做到,我不介意再娶你一次。”
    “再娶一次?”我挑眸,“别忘了你现在是殊彦,何来再娶?”
    他的掌心覆上我的手背:“无论是娶还是再娶,今夜你都算我的妻不是吗?”
    我牵上他的袖转身回了房中:“替我布置喜房。”
    鸿琰拂手将整座房间变成了大红色,墙面贴上囍字伴着红烛火光摇曳迷离,桌上还备了交杯酒和我最熟悉的鸳鸯秤杆。
    我被那晃动的烛火耀得睁不开眼睛,鸿琰不知何时幻出透明的红色薄纱盖上了我的发:“阿璃……”
    我打断他的称呼:“你现在是殊彦,要叫我琉璃。”
    鸿琰舔唇重新开口:“琉璃,我爱你。”
    我指尖覆上他的颊故意含笑:“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殊彦。”
    鸿琰听了最后两个字再次目光阴沉,我看他隐忍怒火的模样便扬了更深的笑:“我的丈夫今晚好像不高兴,都不会笑了。”
    鸿琰端起酒杯挤出一丝苦笑递至我身前:“既是成亲便要喝交杯酒,夫人与我共饮吧。”
    我不与他挽手仰头便喝尽了杯中烈酒:“你出去吧,我今天没兴致陪你玩了。”
    我备了许多伤人的话眼下却一句也道不出声,原来看他难受我也会苦,也会痛。
    鸿琰喝过烈酒放回桌上又斟满一杯再饮:“可我想陪你。”
    我转身再下逐客令:“要不然出去,要不然就回你的东南山!”
    鸿琰敞开臂膀从身后环住我的肩:“我说了,我想陪你。”
    我被他缚在怀中连挣扎的心思都没有了:“回去陪你的丁妙余,她会哄你开心会主动倒在你的怀里做一个懂得讨男人欢心的乖女人,而我只会恨不得杀了你。”
    他将眸子埋入我的肩:“她不是我的,你才是我的……”
    我扯下头上红纱转身以扇骨架上他的喉:“我不想看到你,再不回东南山你就死!”
    鸿琰直视我的目光看也不看颈前的东西:“今夜不是要报复我吗,为何赶我走,你心软了?”
    我哽咽地无话,鸿琰目光灼灼变回了自己的模样堵上我的唇,在我近乎窒息时方才松口贴在我耳边小声道:“承认吧,你还爱我,你是爱我的。”
    我靠在他的身前松手由迷音扇落地,我恨他,可我也爱他。我好久好久都不曾这样全无抵触地与他靠近,恍惚间,我又沉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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