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琉璃雪

192 鸿琰·密室


我没想到段千绝会是天帝的细作,我曾经怀疑过他也明里暗里试探过他,可他的佯装功夫实在太像了,像到我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
    他告诉我那锦盒被奉虔和丁妙余动了手脚,阿璃的孩子不是野种,那是我的亲骨肉,我的……我的亲骨肉。
    是我活该,我再一次害得自己没有了孩子,这是我的报应吗?
    奉虔,丁妙余……
    若只是奉虔便罢了,可丁妙余竟也如此,难道时过境迁人真的会变吗?可这变化会不会太大了?她还是当初那个一尘不染的锦鱼吗?
    她滑胎了,是被雪灵童一脚踢下石阶所致。
    玉镂殿外的人都能听到她歇斯底里的愤恨,她嚷嚷着要杀了雪灵童,原来她也知道疼惜孩子。阿璃的孩子已经没了,她若是早知疼惜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一声声怒喝哭喊让我觉得越发陌生,这不是昔日锦鱼带给齐墨的感觉,她果真是变了,她变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脑海中突兀想起了那日她对我许下的誓言,她坚称阿璃与殊彦有染,她还说她愿以腹中骨肉起誓。
    她的孩子没了,她应誓了,她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了代价。我只能叹息暗讽自己的愚蠢可笑,当年的齐墨伤害了鱼儿,今日连失两子倒是因果循环的报应了。
    丁妙余几乎将我的愧疚消磨光了,她也失了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她,就这样两相抵消了吧,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不会少了她,侧妃该有的荣耀我也不会少了她,只是今后……我也只能如此待她了。
    阙宫密室漆黑一片,我重新燃了烛火送了些吃食进去。我想给阿璃吃解药,从一开始递上青灵丹药的那一刻我就打算给她解药的,她性子倔强不肯吃,她宁可饱尝青火灼心之痛也不肯吃。
    她说她不想见我,她说我再来她就死。这么小的屋子这么深的密室,我怎么能不来?
    她不想见我没关系,我能见到她就好。我如在佛戾山下一样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那时的我是阿鸿,现在的我是小墨。
    她心情不好需要发泄,我愿意当这个发泄口。是我欠她的,是我冤枉了她也误会了我们的孩子,我心甘情愿做她的出气筒。
    她不肯吃花糕,我去给她备暖胃的果脯粥。可是她不肯喝,她说她不吃丁妙余做过的东西,我又以最快的速度端来了还泛着热气的素面。
    阙宫密室数百层阶梯的来回,我跑着跑着只觉得下腹受伤的地方有些泛疼,手一抚却触到了渗出的血腥鲜红。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撑着跑上几次,幸是她看我虚脱的模样终于放弃了。
    我的小女人还是这么大的脾气,折腾吧,我有力气陪她折腾,只要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做什么都可以。
    谁让我爱她呢?
    我一开口便会惹她生气,我想和她说话却不想她再动怒了。没了法子,我只能每日静静送去吃食再静静退开,我愿意等她主动跟我说话的那日,我可以等。
    她终于主动开口了,她说她想洗澡。小产不久的人不宜碰水,可都十几日了应该无恙了吧?
    我备好了热水浴桶却被她赶在了门外,谁让我是小墨呢?
    我驻足门外将额抵于石门之上,我的小女人在里面洗澡呢,水花四溅声听得我心痒痒的,我甚至起了偷看的心思。只看一眼她也不知道,无碍的吧?
    忽而记起上次与她在凡间猜骰子,她让我帮她出老千看看骰子藏在哪个竹筒里。
    那日我以透视术法帮她赢了一木梳,今天似乎该讨回来了。
    石门在我的红瞳注视下渐渐透明,浴桶里水雾缭绕泛起薄薄的迷雾,除了一头细发纤长和若隐若现的香肩我什么都看不到。
    等等,她在里头洗了多久?那术法时辰快过了吧?她若是还不出来时辰过了恐会跌在地上的,地上凉受寒了可怎么好?
    我无暇顾及偷看的行径当即向里头好意提醒了一句:“娘娘洗完了没,小墨的术法快过了。”
    石门后传来一声尖叫,她害羞了。
    她嚷嚷着要我转过身去,我望着透明的石门心虚哦了一身便照她话做了。亏心事就是做不得,可我真的只看到了肩膀。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她在痛了,我就知道她开始痛了!
    “没事,我只是浸久了水有些头昏,没事的。”她以为我没看到,她蜷缩在床上都疼哭了。
    我顾不得什么妖兵妖后的身份当即便开了石门进去,她不肯吃解药我就陪着她一起痛,这份痛处分担下来就无碍了,我和她一起痛……
    我揽她在怀紧紧锢着:“还疼吗?”
    她摇头了,太好了她不疼了。
    青火灼心之痛实在难受,我觉得自己的心似受到列火灼烧一般快要熔掉了。所以我讨厌她的傲骨,她宁可折磨自己折磨我也不肯吃解药,看她痛苦的模样我都快疯了!
    翌日,她的神色总算恢复了一些。
    精神好了她便又开始发脾气了,她说她是阶下囚,她说她不需要我的同情和施舍。一字一句又在剜我的心,我何时对她报以同情和施舍了,我爱她爱到深入骨髓可她看不出来,她看不出来我该怎么办啊?
    我愣了半晌低头道出真心话:“主上不想看到娘娘难受,主上他一直想跟你说……他是真的在乎你。”
    这句话并不能安抚她,她比之前更怒了。我寻了个借口快步离开了密室,我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我怕被她瞧见我的哽咽会引起怀疑,我只能选择逃开。
    出了密室才听奉虔来报,天庭知道我失了妖血又受天帝斩魂刀所伤的消息故派了天兵天将下界犯我东南,不用说这一切定是段千绝告知的,以为这样就能灭我魔界了?简直可笑!
    这些天兵注定是敌不过我的青灵诀,除了风华与曲寒联手造成的重明幻境我便什么都不怕了。可我受伤也是不争的事实,那天帝斩魂刀的威力实在太大,我拼尽全力释放青灵诀妖气最终还是遭到了魔气反噬。
    阿璃还没有吃饭呢,可我实在没有力气下去了,我走不了那一层层石阶高台。
    我派了可靠的侍婢为她送去一日三餐,我拼命卧床养伤只想着快些痊愈。我想她,我一日见不到她心里便难受,我想我的阿璃了。
    丁妙余听到风声来阙宫看我伤势,她吓坏了,她忍不住掉泪伏在我的身上隐隐抽泣。
    阿璃受过的伤痛我仍记忆犹新,她打了阿璃巴掌,她陷害阿璃腹中孩子非我骨肉。
    她喃喃着说了好多关切的话,我没心思也没力气再回应她了。我要养足力气早点恢复如常,除了我还有谁能给我的小女人当撒气桶?
    “夫君妙余知道错了,妙余不该动那锦盒的手脚冤枉姐姐的孩子是野种,求求夫君不要不理妙余了好不好?”
    丁妙余因我的无言相对哭的更难受了,她一直在说自己知道错了,可她的行为已经伤害到了阿璃和我的孩子,她还害得自己小产了,我没资格责怪她,可我也做不到原谅。
    我嘴皮干涸实在没什么力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眼脸触动不住掉落着水珠,她哭诉着吻上我的颊:“妙余是怕失去你,我已经受到惩罚了,妙余看不到你就害怕。”
    若说心不动容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勉强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算作安抚:“罢了,罢了……”
    丁妙余的眸子动了动,她的脸色霎时便回神许多。
    下一刻,我轻点上她的肩侧做了向外推的动作,我觉得这样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
    “妙余,从前孤害你失过一个孩子,如今阿璃已将这笔债偿还给你了也算银货两讫。至于这第二个孩子全是因你的害人之心而丢的实在怨不得旁人,回去玉镂殿吧,孤可以原谅你对孤的欺骗,但阿璃所受的种种冤屈痛苦只有她才有资格原谅你,孤……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咬了咬唇脸色都白了:“夫君……”
    “回去。”我别过头实在不想对她怒目严厉,可我现在只想安心静养,对她的逃避是我唯一的选择。
    丁妙余走了,阙宫里又复了从前的宁静。
    大医开的补我全喝了,该吃的东西我都吃了,十几日下来身子已好的差不多了,我又可以照顾我的阿璃了。
    我端了米粥给她喝,我看出她在难过,她担心我了。
    她道:“你怎么才来啊,他的伤怎么样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险些扰乱了我的心,她果然还是在乎我的,我的阿璃永远都是在乎我的!
    她拖着脚上的铁链起身走动,她一个不稳跌在我怀里压上了还未好全的小腹。
    难掩的痛处霎时袭上了心头,我的伤口快被这女人给压破了。
    她轻轻触我捂住的地方言语透着不解:“小墨你怎么了?”
    我怕她起疑只能勉强着自己露出笑颜:“都怪娘娘太重了,还不偏不倚压上了小墨的骨头,疼死我了。”
    她对我的答案很不满意,她说她只是脚疼。
    我当即蹲下身去褪她的鞋袜,我的小女人整日拴着铁链脚踝都肿了。
    我想拿钥匙解开这两条链子,她的脚不能再拴着了。我要走她却不许,她说贸然拿钥匙要怎么跟鸿琰解释,她到现在都在保护那该死的自尊心!
    我转身怒:“你的脚已经肿了!”
    每次看到她用自己的康健为代价来换取高傲自尊我就忍不住要发火,我可以纵容她耍脾气使性子但我做不到由着她不顾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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