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坝

5 第四章 张丽英夜拥王国君


张丽英躺在床上,回味着结婚以来这些天的感受,她自己就偷偷地笑了起来。她从此就跨过了人生中最大的一道坎,从一个大姑娘,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小媳妇,从一个女孩,变成了婆娘。这个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快得让她有些手忙脚乱。要是按她个人的意见,她是不会这么急的。这个男人,她以前并不认识。从他回家探亲结婚到现在,也还不到半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才一个多月。对这个人的人品才能学识啥的还一点也不知道,就匆匆地成了人家的老婆,把自己的一辈子牢牢地拴在了他的裤腰带上。一想起这些,她心里就酸楚,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掉下来。
    还是不嫁人的好。不嫁人多自由啊,在妈老汉面前无拘无束,说话做事想咋说就咋说,想做啥就做啥。那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啊。一嫁了人,男人面前不能想啥就说啥,老公公老婆婆面前说话做事更要小心,亲戚朋友面前也要装模作样。要不是碍于郑书记的面子,他又是保秘单位的,有时候一年还难得回来一回,我才不得这样草草率率地就嫁给他呢。洞房花烛夜,除了忐忑不安以外,没有什么兴奋、向往与欲望,只是含着眼泪接受了他。这倒不是因为委倔,只是想到自己二十年的女儿之身,一瞬间就被眼前这个男人给剥夺了,有些不舍而已。过而一想,这也是另外一种生活的开始吧,除了痛苦,也还有愉悦。事已至此,就顺其自然了。
    哎,结婚有什么好?除了那点事情以外,好象就没什么好的了。但是反过来一想,人生一世,男人总是要娶老婆,女人总是要嫁男人的,哪个都免不了,也改变不了的事情。至于娶哪个女人,嫁哪个男人,那就象瞎子摸鱼一样,凭运气,摸到啥样的就是啥样的了。如果嫁了个绣花枕头,那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现在都实行一夫一妻,那有啥办法呢。虽然婚姻法规定,结婚离婚自由,受法律保护,但是有哪个人一天到黑没得事,专门去结婚离婚玩呢?那不让人在背后把背脊骨戳断了才怪。
    哎,算了,都走到这一步了,一身都是他的了,就不想这个事了。早过是过,晚过也是过,嫁好是嫁,没嫁好也是嫁,就认命吧!
    令她觉得好笑的是,在新婚之夜,他抱着她,亲她,要她的时候,她的头脑里居然出现了王国君的那张脸。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压根儿也不敢提。一想起这个,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愉愉的笑起来。
    郭银河从郑副书记的办公室出来,天快要黑了。他大步流星地紧赶慢赶,在还能见一点昏昏亮的时候,赶到了花蛇沟口过了桥。
    她在那儿等我吗?他想。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王国芝的事情就不说了,这张丽英的事,你王国君也敢掺和?你胆子也太大了嘛!以前我追她,虽然没听到说你说过啥子,但就凭张丽英与你那么密切的关系,你能脱得了干系吗?我呢,也就退避三舍,娶个黄脸婆娘算毬,有啥想法以后再说。可人家张丽英嫁了保秘单位的人,你王国君还在跟人家眉来眼去,我看你是想吃不出钱的饭了!
    他走进花蛇沟,王学莲正在转湾处那个水潭边上等他。这是他们约好的地点。这个水潭岩坎上有斑竹湾流下来的水,那叮叮咚咚的水响,可已掩盖他们说话的声音;潭上面是浓密的竹木,遮挡着光亮;这里是个转拐处,两头有人来都能看到;下面是岩盘,可以坐也可以躺。“这地方好象就是上天给我准备的”,郭银河咧了咧嘴,真真的笑了起来。
    王学莲见郭银河来了,扑上去一抱就抱着他。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嘴抵着嘴。疯狂了好一会,他们才坐在了岩盘上。王学莲吊着郭银河的颈项躺在了郭银河的怀里,含情脉脉地望着郭银河。
    郭银河其实并不喜欢王学莲。他始终觉得王学莲跟王国芝比起来差了很多,跟张丽英比起来就差得更多了。但是,他也没觉得她不顺眼。她那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粉嘟嘟的鼻子和不大不小的嘴巴,也常常能引得他心潮起伏,欲望横生。而且,几次这般之后,他获得了无比的快慰,感觉越发的离不开她了。
    “来,”他喘着粗气说。
    “不来,”她说。
    “不来你在这等我干嘛?”他问。
    “人家想见你嘛,”她说。
    “我可见不得你,”他说。
    “为啥?”她吃惊地问道,抬起脸来定定地看着他。
    “见了你就想要啊。”他嘻嘻地笑起来。
    “你坏,你坏!”王学莲娇慎地打了郭银河几拳。
    “来嘛,时间长了也不好”他说。
    “咋,怕人看见?”她说。
    “你不怕?”他问。
    “我怕啥?我人都是你的了,肚子里都有你的种了,我还怕啥?”她说。
    “啥?你说啥?你有了?”郭银河惊恐地问道。
    “咋?我爹给我评的脉,那还有错?不认啊?反悔啊?”王学莲道。
    “不不不不,咋会,咋会不认呢?”郭银河赶紧说。
    “我妈说了,你得赶紧选个日子,风风光光地把我娶回去,”她说。
    “好好,我回去跟那老东西商量商量,定个日子就娶你,行了不?”
    “这还差不多!”王学莲娇嗔地笑了。
    “哪……我们还可不可以……?”郭银河吞吞吐吐地问道。
    “我爹说了,要少。”
    郭银河又一次投入到了神魂颠倒之中。不过这一次,他省减去了很多的力气。
    把王学莲送回到她们家大门口,看着她进了大门,郭银河突然想起今天郑书记跟他说的事来。
    郑书记今天趁开三级干部会的机会找他去,一番天南海北不着边际之后说,他弟弟回来结了婚后,又回单位去了,下次回来也不晓得是啥时候了。让他以后工作上要多帮助张丽英一些,困为她毕竟是个新手,许多事情是不清楚的。她又很年轻,刚刚结婚。年轻人朝气蓬勃,但也容易犯错误。让他多留意一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及时报告给他。
    “哦,郑书记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看好她。”郭银河咧了咧嘴,立即满嘴答应下来。
    “那就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能完成你交给的任务,那是很光荣的。”郭银河自己心里都在发笑,他咋就能说出如此肉麻的话来?哎,管他呢,领导高兴就好!
    “呵呵,”郑书记笑了笑,然后把嘴附在他的耳边说到,“尤其要注意这个人,张丽英同他来往比一般人多。”
    “哦,好的。”郭银河本想说,他们俩是业务关系,张丽英又是新手,请教和指导多一点也是正常的。可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了。这真是天赐良机啊!他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反复想了这件事情,他要做,必须做,而且要做得不动声色,神不知鬼不觉。他早就盘算好,怎么样来看你王国君的笑话,看你咋个应付。要是能够……那就更解气了!
    张丽英当了五大队的大队会计,这使郭银河心里头恨恨不已。他认为这个大队会计的位置本应该是他郭银河的,可到头来却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抢去了!但是鉴于张丽英与郑书记的特殊关系,以及郑书记对他的信任,他只好忍了。那么,这件事情与王国君有没得关系呢?或者是王国君借郑书记的手来打压他?他不得而知。“我敢肯定,王国君是参与了意见的,”他想,“这事儿就是要记在你王国君的头上!”
    他虽然要了王学莲,过起了让他舒服至极的生活,但是张丽英那张脸,那身材,那气质,那快人快语,常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大队的办公所,是解放前一大地主的府第,宽大,双门双院双天井。解放后,分给了几户贫雇农。只留了两个院子之间的三间房作为大队的办公室。后来办大食堂,一个大队的人都在这里吃饭。大队领导也都在三间横房里面办公,因此,大家都习惯地称之为办公所。
    三间中那靠外的一间,本来应该他是主人,可是却让张丽英占了去。他只能有事的时候,开会的时候看一眼它,而王国君则可以随便进出。每当他一想起这个,心里就会恨恨地骂,“他妈的,这老天爷对我郭银河咋就如此不公平!啥子好事都让你王国君占尽了!”
    “哼,王国君,该你好受的时候到了!”他恨恨地想着,转身向他大舅哥王学武的家走去。
    他把侄儿王海华叫到外面的晒谷坪里来,附着他的耳朵说了一阵,就各自回去了。
    男人回单位以后,张丽英也有事无事地回长嘴山娘家住住。
    这半年多来,她常常收到她男人写来的信。虽然那些字写得不好,甚至歪歪扭扭,看起来很不舒服;文词也有些不通顺,但也能看出其中的留恋。她看过了以后,简单地回了几句,就丢在了一边,不再理会它们。
    她常常想起一个问题,他要她的时候,她闭着眼睛,王国君的那张脸为什么会在她的脑子里面出现呢?为什么只要他那张脸一出现,她的情绪就会不一样,而结果也完全不一样呢?
    在她读书的时候,尽管学校里不准男女生过多接触,更不许谈情说爱,但是她也从中队上那些人插科打浑的壳子中听了一些关于男人女人的事情。她常常想,什么是爱呢?爱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个床上睡,然后生儿育女,终老一生吗?如果不是,那么爱又是什么呢?在她青春萌动的内心世界里,她是多么希望有人能够告诉她,爱,到底是什么?
    然而,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告诉她。学校不会告诉她;老师不会告诉她;就是她妈老汉,也不会告诉他。只是,在她出嫁前,她妈才悄悄地对她说,那箱子底下压了个东西,让她到了婆家同房前才能悄悄地拿出来看看,千万别让别人看到了。切记。
    当晚,她把箱子打开,翻出来一本书,都旧得发黄了。她翻开封面,里面是一些画。她就着红烛的光看了一眼,呀!她的脸红了,心跳得厉害,接着翻了两页,她就再也不敢看下去了。她趁郑鹏举还没有进屋,赶紧装进箱子里,生怕被他看到了。
    那就是爱情吗?
    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脑子里总会出现两个人的脸。一张是郑鹏举的,一张是王国君的。有时候也出现陈书记的儿子的那张脸。他们的脸就象走马灯似的在她脑子里打转转。后来,陈书记儿子那张脸不再出现了。再后来,郑鹏举的那张脸也出现得少了。郑鹏举那张脸,虽然看上去也很顺眼,但总觉得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她也常常想起他来,虽然结婚不到一个月就走了,但那毕竟是她的男人,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嘛。
    可是出现得越来越多的,却是王国君那张脸。而且奇怪的是,一想起他那张脸,特别是那双眼睛,她的身体就会出现异样的反应。胸中就有一股潜流奔涌,胸部就会鼓胀,脑子里的血就会奔流。她就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巴不得就看他一眼,巴不得就让他抱一抱,甚至还想……随着时间的推延,她的这种欲望变得越发的强烈了。
    这是爱情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越来越想那张脸,越来越想他抱抱,而且到了日思夜想,茶饭不思,不可遏制的程度。
    她妈说是不是病了,叫她去公社医院看看。
    她听了她妈的话,收拾了一下就往街上去了。她到公社医院找王学武评了脉。王学武说,她是心力焦粹引起不适,没啥大病,开付药调理一下就行了。她拿了药出来,在街上供销社里转了几圈,也没买什么东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往回走。走到公社外面时,看周围没得人,她便麻起胆子跨进了公社的大门,几步跨进了王国君的办公室。一看到正在埋头算帐的王国君,她心中的那股潜流就汹涌起来。
    “你咋来了?快坐啊。”王国君看她来了,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她来干啥呢?
    “不坐了,我来拿药,顺便来看你一眼,”她说。
    “哦,你咋的嘛?”王国君问。
    “也没啥,看到你就对了,我走了哈,”她说。
    “要不,你先坐一会儿,今天我也要回去。天快黑了,要是你害怕,我就顺路送送你,跟你壮个胆,”王国君说。
    “可我今天想走我妈那去,你也可以送送我吗?”
    “咋不可以?不就是多走两里路嘛。”
    “哪,好哇。我先出去,在路上等你。”听王国君这么一说,她心中一阵狂喜,立即答应下来。
    “哪好吧。”王国君想,这样也好,免得别人说闲话。
    她满含秋波地望了一眼王国君,快步走出了公社的大门。
    她在路上慢慢地走,不时地转身看看王国君来了没有。
    天快黑的时候,王国君赶上了她。他们一起朝她娘家的方向走去。她走在王国君的身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和幸福感。上次,郭银河也陪她走过这条路,但那感觉就完会不同。那时她正厌烦着,巴不得就走快点,巴不得马上到家,巴不得不见到他。而这次,她感觉时间过得太快,路也似乎很短,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她好想抱住王国君,紧紧地抱着,不松手,直到她熔化掉。
    他们走过李学堂,就开始下山了。这里山高,路窄,坡陡,林密。张丽英抓住王国君的手臂,靠在他的身边,一步一步地向下走。
    这是她第一次与他靠得这么近,第一次接触到他的肢体。那种亲切,幸福与满足充斥着她的心。啊,她好象明白了点什么。这就是爱吗?如果不是爱,那么,和郑鹏举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不是这样呢?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她抱着他的手,那样的紧,生怕就滑倒了。
    “别怕,”他说。他的手抓住她的手,紧紧的,一路向山下走。在这只有力的大手里,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可靠。她的身体里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异样。她浑身颤抖起来,血液在猛烈地奔流,呼吸急促,头脑发胀,浑身冒出了爱抚的强烈欲望!
    她猛然拉着王国君钻进了路旁的密林中,急切地抱着了他。
    张丽英这一抱,大大地出乎王国君的意外。他帮助她,一是出于对新手的关心,对工作的责任;二是老朋友陈书记的嘱托。虽然他也认为张丽英不仅漂亮,而且能干,是个好姑娘,但压根儿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婚姻并不如意,但也从来没有过其他的非分之想。
    “别,别,丽英,不能这样,”王国君说。
    “咋不能?”她问。
    “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再说了,我也从来都没有……”
    “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你,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她喘着气说。
    “这样,我可就犯错误了,弄得不好要坐牢的。”
    “你别怕,不会的,”她急切地说,“你相信我!”说着,她双手托着王国君的颈项,疯了一样的亲吻起他来。
    王国君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的脑海急风暴雨般的旋转着。
    他想推开她,因为他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事情。他是公社干部,是组织的人,有纪律,有法规。他必须遵纪守法。再者,他有家庭,有儿女,有责任。他要维护组织的声誉和形象,也要维护他的家人……
    他抬起两只手,捏着张丽英的肩膀,想把她推开,但是他没有动。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年轻漂亮的女人,这么大胆主动地投进他的怀抱。这样的好事这一辈子能遇到几回?我王国君也不是圣贤,也要吃人间烟火,也有七情六欲,也向往美好的爱情,也喜欢美丽的女人!而且,现在,此刻,此时此地,她……天这么黑,林这么密……连虫儿们都回家了……这不是天赐良机吗?……这么年轻漂亮……这么热烈,这么主动,这么心甘情愿……恐怕柳下惠在世,也难……如果不……那不就……
    张丽英伸出双手,抖抖索索地解他的扣子。他想推开她的手,他不能接受她。可他的手和整年身体都不听指挥,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也没有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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