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坝

25 第二十四章 杜桂英作媒


杜桂英没有想到,郭银河竟是那么的不要脸,吃着嘴里的,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她非常的气愤。刚刚才把你那点东东挤得干干净净,又在想别的婆娘了!杜桂英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受。她有一种被羞辱,被玩弄的感觉。妈的,你郭银河就不是人!难道你郭银河还想把全中队的婆娘都变成你一个人的不成?!
    老娘才不得帮你扶那猪鞭子!她想,要是把杜桂花嫁跟王学星,那不是等于把她送到了郭银河的床上?那样她咋对得起他们的祖先人,咋对得起王学星那死去的爹妈,咋对得起她这个幺婶婶的称呼?那不是在做好事,那是在作恶啊!
    她实在不忍心去伤害一个孤儿,一个叫她幺婶婶的侄儿啊。
    王学星是他们的亲房大哥王木匠的儿子,很小的时候,爹妈就相继得急病去世了。是他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他才慢慢长大成人。几年前,他奶奶去世了,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婶子伯伯们看他太惨,就商量着要帮他娶一个女人。有了女人,那才能成其为家呀。
    大家费了好大的劲,才给他定了一门亲。女的是两合水上头的,姓熊,名桂芳。因为他是孤儿,没有多大的负担,熊家的爹妈也就同意把熊桂芳嫁过来。那女子也挺能干的,进得门来,三下两下就把屋头收拾得巴巴适适规规矩矩。这个家里就显出无限的生气来。他也过上了穿得干净,吃得乐味的生活了,人也精神了,王姓老辈子们心里也踏实了。
    可是好景不长。过门不到一年,就传出她偷男人的消息来。说得有板有眼真真切切。偷到谁了?说是偷到郭银河了,有人亲眼看到他们在斑竹湾顶顶上的树笼子底下干那事。那人说他真倒霉,咋就遇得到这种事。都说看到蛇搅在一起都会倒霉,看到人搅在一起那就更要倒大霉了。回去后就一直不舒坦,秧稀稀的,就象害了大病一样。看来,这种说法是真的了。
    老辈子们一听,可生了大气了。这咋行?这不是欺负人吗?欺负一个孤儿,算什么本事?但是事情到底是咋的呢?大家都不清楚。这些事情,可不是可以随便乱说的。于是,他们决定问问清楚再说。
    “他经常都在我们后面逛,”王学星对他的老辈子们说,“有几回,我回来碰到他在我们屋头。”
    “在你屋头整啥子?”
    “没整啥子。”
    “你没问他在你屋头整啥子?”
    “他看到我回来,就走了。我没敢问。”
    “你这个娃娃,咋这个样子,婆娘拿给人家日了,还屁都不敢放一个!你呀你呀!”
    老辈子们愤怒了,决定追究这件事,否则,家族的颜面何在,老辈子们的颜面何在?!他们把熊桂芳找来,细细地审问。
    “不是我,”熊桂芳说,“不是我。”
    那定是他了。于是,族里的老辈子们对郭银河进行了公开的指责,说他不是东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咋能去糟蹋舅母子,连畜牲都不如!
    这些老辈子中就有一个是王国君。
    郭银河自知理亏,无法抵赖,也就不敢言语了。倒是他的老婆王学莲及老丈母舅母子侄儿子侄女子们,倒打钉钯,不依不饶了。硬说熊桂芳是个妖精,骚货,卖屄婆娘,勾引人家男人,死不要脸。几乎全家人都跳出来,张着大嘴,是精是怪都清出来骂开了。颠倒的骂,轮番的骂,直接了当当面的骂,指桑骂槐转着弯的骂,骂鸡骂狗骂牛骂马,见啥骂啥,一直骂到熊桂芳受不了,跑回娘家去躲起不敢回来为止——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熊桂芳走了,王兴星的日子又过了回去。房子越来越烂,瓦片掉得到处都漏着太阳,木头排立越来越歪斜,板壁到处嘻牙咧齿,四面透风。地上稀脏邋遢,穿的破巾乱衫,吃的猪狗不如。整个屋子里头,没有一点生气,完全成了一个叫花子窝窝。老辈子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又多方张罗给他介绍女人。可是,天南海北说了遍,也不知道是鉴于前车,家庭环境还是什么原因,最终都没有说成。
    这些情况,杜桂英是一清二楚的。她很矛盾,很纠结。从她内心讲,她真的不愿意亲手去伤害这个侄儿,不去作这个恶。但她也知道,如果她不去做这件事情,还真不知道他郭银河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她没有把这事做成,要想再求郭银河帮忙,恐怕再搭上她两个杜桂英,也求不动他了。那她不就是白拿给他玩了这么久吗?如果他反过来在她的背后捅一刀,哪她就连哭爹叫娘的地方都没得了。那戴一辈子劳改犯家属的帽子算轻的,弄得不好还会变成一家子的孤儿寡母。他郭银河是干得出来的。一想到这些,她的背心里面就直冒冷汗。
    “我说的事情你弄好,你说的事情我保证弄好,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哈。”她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追上郭银河,对他说道。
    “这不就对了吗?老子是站起屙尿的,说话能不算数吗?”他看着她,咧着嘴说道。
    一天下午,连绵的阴雨不停地下着,全中队都没有上工。杜桂英戴了一顶斗篷,披上一件蓑衣,挽起裤子到段清莲屋里去了。
    段清莲看到杜桂英来了,心里头好一阵的紧。等杜桂英说明是来跟她大女说媒的,那提到嗓子眼上的心才放了下来。但是,让她的女儿跟王学星当老婆,她心中很矛盾,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你坎切点啊,到底同意不同意?”杜桂英不耐烦了,硬声硬气地问道。
    “你不急嘛,这些事情,急不得的。”她说,“要不,我问问桂花再回你话?”
    不急不急,你他妈的不急,要是一个骚棒子在你面前,你光怕比猴子还要急哦。老娘都是在为你们好,你们他妈的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杜桂英心里这么想,口里却说,“那你把她叫过来,当面问一下,干还是不干,我也好跟人家回话。”
    “我同意。”杜桂花不仅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脸上还显出了十分满意的神情。
    “他是二婚呢,还长了你好几岁哦,你要想好哈,”段清莲说。
    “我不嫌。”
    “……哪,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哈。”过了好一会儿,段清莲对她女儿说。其实她心里已经非常清楚,她的桂花并不是冲着王学星去的。她的女儿与那郭银河的关系已经很深了。她那心境,真的是五味杂陈,难以述说啊。
    杜桂英打了个眯笑,随即那脸又拉了下来。原先只是听说郭银河救了她,他两个可能很亲近,但是没有证实,她也就只当是个传言。今天,终于证实了,杜桂花也是个骚婆娘花花。竟管在过去的时间里,杜桂英并没有把郭银河当成自己的男人,平时也并不在乎他什么,但今天一旦证实了杜桂花是郭银河的小婆娘,那心中也不免翻出浓浓的醋意来。她这是在干什么?她这是在跟自己找麻烦,找对手,找敌人!是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妈的郭银河,你杂种的心咋这样子的毒啊?让老娘受了伤,你还抓把盐跟老娘抹起,还要老娘把你的小婆娘弄到你身边来!妈的,我不晓得成啥子人了!
    她看了看杜桂花,立时觉得她长得就象一只狐狸。越看越难看,越看越讨厌起她来。一个还没长醒的幺姑娘,咋个就会喜欢上他郭银河?就因为他救了她一命?
    她无数次地想不跟郭银河做这件事了,不再让自己心里疼痛。但到后来还是无奈地要把这件事做下去。她知道不仅要做,还必须做成功,否则郭银河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把杜桂花说给你当婆娘,你说要得不?”一天傍晚,在红椿湾收工回来的路上,杜桂英把王学星拉到一边去问道。
    “她跟郭银河睡!”王学星说。
    “你看到了?”
    “听他们在说。”
    “就是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捉奸捉双,拿贼拿赃。你又没有亲眼看见,他们是不是亲眼看见的?这种事情是能够乱说的吗?人家听到了来找你说斗斗,我看你咋整!你也是一个大男子汉,你自己没长得有脑壳?咋人家说啥你就信啥?你想想哈,人家一个大姑娘,咋会跟一个娃娃都两三个的男人好呢?人家是瘸子还是瞎子啊?”
    “我……我……”王学星嚅嚅着。杜桂英的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数落,弄得王学星只是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一个结过婚的人,人家大姑娘愿意嫁给你,你到哪去找这样的好事?要换成别人,睡着都会笑醒。你还傲起,你傲啥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了这个村就没得这个店了哈。你好好想哈,等两天回我的话。”
    “嗯。”王学星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只是答应一声,没有再说话。
    看着王学星离去的背影,杜桂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你他妈的倒底成啥人了?!”
    王学星问王国君:“幺爸,你说要得不?”
    “嗯……她们呢,她们同意不?”王国君问。
    “说是同意,还巴不得呢。”
    “哦,嘿,你娃娃……既然她们都巴不得,我觉得也还是可以嘛。”
    “可以,有郭银河日的就没得他日的了!”晚上,躺在床上,王国君把这件事情同他老婆陈冬秀一说,她立刻说了一句粗话。
    “你看你,说话文明一点行不行?”
    “我说的是实话!”
    “那也比没得老婆强啊。你们想过没有,象王学星这种情况,有人愿意嫁给他就不错了。他还想咋?娶个天仙?娶个黄花姑娘?可能吗?明摆着这是有人算计好了的,你不同意他们也会想办法把它弄成,何必反对呢?反对也不起作用,反而再得罪人。娶了她,她们总不至于公开乱来吧?她总得要把屋头的事管起来吧?管起来总比没得人管的好嘛。”
    “也是哈。”
    “就是对王学星太不公平了。郭银河,简直就不是人!”王国君说。
    “我看啊,你们男人就没得一个是人!”陈冬秀揶揄地说。
    “睡觉!”王国君把铺盖一盖,闭着眼睛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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