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锦绣

116 烬


    徐德妃早早的哄睡了二皇子,不理会香草的劝诫,又跪在寝殿的佛龛前。
    这个佛龛是她惯用的,自从失了第一个孩子,她就诚心的祈祷佛祖,希望那个孩子能够投个好胎,免去痛苦。
    她一次比一次虔诚,还只是皇子的皇帝也怜惜她,哪怕自身不信佛,给庙里的供奉却越来越多。
    可是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
    拖垮了身子不说,也麻木了她那颗尚在跳动的心。
    佛祖若是普渡众生,为什么看不见她的苦悲?
    像是怕佛祖看到她心中的怨恨一般,徐水姻闭上眼,数珠和念佛号的频率快的惊人。
    谁会想到有人会给自己下毒呢?又有谁会知道方妃的生辰八字呢?她嘴角止不住的往上钩,一种既狰狞又悲悯的神情浮现在她面上,恍如佛祖与鬼刹的结合。
    这个时候玲月应该解决了方妃了罢?这个时候冷宫的陈妃又在做什么呢?
    说起来,她才是后妃中,在这皇宫待得最久的人啊。
    徐水姻终于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她再也顾不了佛祖,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瘫坐在蒲团上。
    她的黑眸有些明亮,她看着佛龛。死角里灰粒,铜炉上的幽幽的反光,洒出来的香灰,还有飘渺直上的烟尘。
    她盯着自己的手,不算青葱的指尖,再到指尖缝隙里的地板。
    手上的念珠被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徐水姻从来没有如此痛恨,她咬牙想要放声痛哭,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眼泪。到现在,还不到最后的时候,她赢了。
    她赢了不是吗。
    哪怕她的儿子是都死了,但是皇帝只有三个儿子,她现在抚养了最健壮的二皇子。正一品四妃空缺两位,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德妃。
    方妃该死了,陈妃也该绝了。廖氏?哈,廖氏生的美,哪怕死的再美,到底是烟消云散了。
    可是自从她进了这德云宫,皇帝再也没进过她的寝殿了。
    “你可真丑。”
    “这般模样,也妄想取代皇后娘娘。”玲月看着鲜血浸湿了衣襟的方妃,有些厌恶的说。
    她费劲把方妃的尸体搬下来,扔到一边,却依旧嫌弃方妃脏了坤宁宫这干净的地儿。可是玲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她更不想方妃脏了她今天新换上的大红锦垫。
    玲月拿着手中的簪子,拨了拨有些孱弱的灯火。她似乎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就着烛火点燃了。
    她这行为着实有些怪异,火折子浸过松油,一下子窜了火舌上来。玲月毫不在意,她走近方妃,轻轻的把火折子扔在了方妃身上。
    火折子燃了方妃的衣裳,却顺着丝滑的衣料溜到了猩猩红的羊绒地毯上。
    一发不可收拾。
    玲月端了烛台,左手轻轻抚摸着锦缎座垫上扎手的绣纹,小心的点燃了它。
    “皇后娘娘,这是奴婢亲自给您做的...可惜您已经不在了...那就让它陪您罢...您哪怕是在地下...也是尊贵的皇后娘娘...啊!”
    玲月似乎很得意自己想法,倏然大笑了起来,“是啊!这坤宁宫的一切都是您的!怎么能让别人占了去!”
    她拎过一个又一个烛台,点燃了带着凤纹的帷幔、绣着河山的屏风、博古架上整齐的古籍。然后,这坤宁的一切。
    真可惜啊,这么好的主意竟然现在才想到。
    而且,没有火油。
    玲月从高几上硕大的青花瓷盘里,掏了一个梨子啃了起来。梨的味儿不大对,玲月很愤怒,直接把梨摔在了地上。
    “这样的次品,也敢放在坤宁宫!”
    “你在做什么?!”芯月见玲月身在火中,不由尖声问道。她见玲月一去不复返,遂过来寻,没想到竟见着这样一幅景象。
    恍然她又看见了地上的人影,忙提着裙子避过慢慢扩大的火势,去看那具尸体。
    “你疯了!”芯月辨认出方妃的面容,来不及去思量方妃的死因,又瞧见玲月拿着灯点了一件又一件物什,不由起身跑去阻止了她。
    秋日里天干物燥,又一阵风起,屋内的火势快速的蔓延开来。
    “娘娘去了!你为什么不去陪着娘娘?!”芯月争抢着玲月手中的烛火,滚烫的灯油洒在手上,火舌舔舐过衣裳,芯月强忍住疼痛,出声辩驳道:“娘娘去了,但是太子殿下还在啊!”
    “你不过是想苟活!”玲月干脆放了手,猝不及防之下,灯油直接洒到了芯月的脸上。
    芯月直接扔了烛台,痛苦的的捂住了脸。
    玲月抚过这间屋子里的一桌一椅,一楞一角,她轻声唤着占据她大部分生命的人。
    “皇后娘娘...”
    “王妃...”
    “小姐...”
    “娴姐儿...”
    玲月抚住胸口,漫天火光下的照映下,眸子晶莹湛亮。
    芯月艰难的爬过来,死死的抱住了玲月的腿。玲月不稳之下倾倒了下去,她倏地笑起来,扯过焦灼的、带着火苗的帷幔,捂住了自己的脸。
    冷宫离坤宁宫远的很,自然不知道坤宁宫走水的消息。
    陈妃癫狂的笑着,赤|裸着身子手舞足蹈。妖媚宫女笑着,指尖划过她尚算美妙的肩线。陈妃害怕的缩回身子,瞧着宫女的眼角,又嘤嘤哭了起来。
    “我求求你,你放过我罢...只要我出了这冷宫,钱财,地位,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放过我...放过我...”
    她一向体面,不想狼狈哀求的模样更惹人爱怜。
    “可是,你又有什么给我呢?”妖媚宫女笑道,眼中闪烁着狐狸般的光芒。
    “你已经自身难保了呀。”
    文锦绣正趴在周承寅身上打着哈欠。下午战了一场,文锦绣拉着周承寅还要再来,可是周承寅又晕又累的,根本不想动。
    “你是不是不行了啊?”文锦绣戳着他的腰问。
    周承寅哪能被这话激到,揽过文锦绣的腰,稀里糊涂的嘟囔道:“好像又肥了一圈?不过摸着挺好...”
    文锦绣被他的话气得不行,直接顺着他的腿,开始撩拨起来。周承寅迷糊的只剩本能,眯着眼抱着文锦绣,翻个身又准备开始。
    文锦绣直接踹开他下了床,“我不伺候了!”,让青杏备水准备沐浴。
    周承寅累得很,也由得她去了。
    周承寅今个儿睡得早,半夜觉得口渴的紧,便起来了。喝了水,又觉得身上腻得慌,于是没有扰了文锦绣,叫了小福子打水沐浴。
    周承寅想起迷糊中文锦绣的话,忽的无声笑起来。
    明天再来收拾她。
    周承寅从水中起身,刚穿上中衣,蔡德忠一路小跑进了来,面容郑重道:“皇上,坤宁宫走水了!不仅白贵人段贵人遭了难,方妃也在里头!”
    原本周承寅不大在意,皇宫历年来走水的次数多了,现在正值秋日,寻人灭了就是了。只是没想到已经死了人,连方妃也在里头。
    “什么时候起得火?怎么现在才来报?方妃怎么在里面?”周承寅皱眉道。
    蔡德忠知他不豫,斟酌着道:“坤宁宫没个正经主子,白贵人和段贵人守着贤德皇后的遗物,白贵人又是贤德皇后的心腹,把宫人都打发了去了坤宁宫后花园,所以一时没发现走了水。只是这方妃娘娘,谁也不知她是怎么的到了坤宁宫...”
    “火势止住了?”人死无法挽回,周承寅转而问起了火势。
    蔡德忠松一口气,道:“火势不大,所以才发现的晚。没有蔓至其他宫殿,只是这坤宁宫正...”
    周承寅淡淡的应了一声。
    蔡德忠的心又揪了起来,试探着问皇帝,“只是这一下没了三个主子,皇上看,奴才该如何...?”
    “厚葬罢。”周承寅背手道:“既然方妃没了,她下毒的事儿就不计较了。公布天下,方妃与皇后姐妹情深,整理皇后遗物时恰逢坤宁宫走水才遭难。至于两个贵人...”
    蔡德忠自然明白皇帝不愿深究,含笑接了话:“两位贵人念及与皇后娘娘的情分,前去救援方妃,只是火势太大,这才遇险。”
    周承寅不可置否,“就说白贵人追皇后而去了罢!”
    蔡德忠点头哈腰的应下,小心问道:“这三位主子,皇上是否追封?方妃娘娘好歹诞育过皇嗣,两位贵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什么都让你说尽了。”周承寅瞥了缩成一团谄笑着的蔡德忠一眼,“方妃追封...”周承寅原本想要给她追封为四妃,却无端的觉得无论是淑妃还是贤妃,方氏都配不上。
    “随意捡个封号好了!至于两位贵人,都追封为嫔罢!”蔡德忠应下,见皇帝打了个哈欠,立刻就道:“如今夜已深了,皇上要保重龙体才是。此事自有奴才跑腿。”
    周承寅摆了摆手,忽然道:“大晚上的,你们也辛苦,明日再小殓罢!”
    也不理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蔡德忠,背着手直接往寝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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