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白狼

“爸爸，你对她太无礼了。”
    小包子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老成得完全不像孩子，叶洛的脸上有了一丝震惊，陆璇的反应倒是没有多大，经过先前的相处，她已经完全能够接受这个小鬼小身材大智慧的逆天生长了。
    景晔平平淡淡的目光移向小包子，静静地与他对视，这样的目光看似温和，实则暗流涌动，就算是陆璇被他这样看一会儿，都得头皮发麻，可小包子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陆璇哑然，该说这是血浓于水还是不知者无畏呢？
    “景小轩，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景晔语气带了三分威胁，陆璇心头微动，这是动怒了？看来小包子的道行很深啊。
    小包子毫不在意的瘪瘪嘴，揪着陆璇的围巾深嗅一口幽幽的回答：“爸爸，你还想弄折我两根骨头么？”
    “……”
    陆璇愕然，小包子说的是……家暴么？这男人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探寻的目光锁定到景晔脸上，男人的脸臭得能随时暴走，陆璇心头颤了颤，还是上前一步站到小包子身边。
    “景先生，你的个人魅力和家族背景对我这样的女人来说的确很有吸引力，但是请你放心，我并没有想通过你的孩子来接近你，你大可不必这样兴师动众，也不必因为我的错误而惩罚你的孩子。”
    陆璇的话让景晔眉头蹙得更厉害，锐利的眸子如刀般刻在她脸上。
    这是景晔第一次认真打量陆璇，他性子寡淡，对女人更是不感兴趣，能三番四次让他主动去找的女人更是寥寥无几，很奇特的是，陆璇轻而易举做到了。
    今天陆璇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款羽绒服，差不多及膝，拉链拉到最顶上，却遮不住脖子上让人浮想联翩的印记，声音也是放纵后的沙哑。
    五官算不得惊艳，勉强算得上清秀，眼睛微微有些浮肿，一双眸子平静无波，此刻她垂着眼睑安静的接受他的审视，竟给人乖顺到可怜的感觉。
    景晔认识陆璇，并非刻意，而是这个名字总和叶骁这个男人捆绑在一起，捎带着他也见过她的脸几次。
    很平凡的一个女人，这是景晔对陆璇的评价，而且，到目前为止也并没有改观的打算。
    “你以为你是谁？”
    景晔没有感情变化的声音响起，陆璇低着头勾起一抹笑意，她从来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却还是忍不住想发挥自己的能力，哪怕一丝也好。
    “景先生，谢谢你的提醒，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关于今天的事，我不会再向你解释，如果你想追究这件事可以直接通知我，比起被你强硬的手段整得很狼狈，我更乐意自觉的离开这座城市。”
    陆璇说完直接转身离去，脸上的笑意散去，有些无奈，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陆璇，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自己能融入进去？
    没有目的的闲逛，陆璇直接上了一辆公交，车外的景物不断变换，却陌生得可怕，好像她从未在这个城市生活过一样。
    太阳渐渐失了温度，夜色渐浓，车外开始升起了霓虹，陆璇靠着窗一动不动，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小姐，今天要收车了，你到底要上哪儿去？”司机师傅不耐的提醒，没见过人从起点到终点来回坐着玩的。
    陆璇缓过神来，向司机师傅道谢下车，周围的景物很陌生，她却一点都不慌乱，一步步走着，前所未有的安心。
    如果我就这样走失再也找不到，叶骁，你会不会想我？
    一截脏兮兮的打着石膏的腿突然伸出来挡住了去路，陆璇抬头，少年撑着拐杖坐在路边的花台上，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面包，鼓鼓的两颊蠕动着说出一句话：“陆璇，你特么不是说过不再管我了吗？”
    陆璇一哽，她原来不是漫无目的，她是来找他的吗？
    “我不想管你，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有多不好。”
    陆璇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刻薄而尖锐，少年的脸色发僵，陆璇的心也被自己刺得一疼。
    少年三两下将面包全塞进自己嘴里，拄着拐杖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含含糊糊的说：“现在你看见了，我过得很不好，你可以高兴了。”
    少年的话里带着天生的倔强和固执，陆璇胸口陡然升起猛烈的怒火来，冲上去抢了少年的拐杖扔到路上，少年完全没有防备，一个踉跄坐到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我为什么要高兴？你凭什么过得不好？把我推进火坑，你和那个男人不是拿了那么多钱，你们凭什么比我过得还惨？凭什么让我看见你们过得不好扰乱我的生活！！”
    陆璇歇斯底里的怒吼，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心底却还是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为什么要可怜心痛？从来没有人为她着想，她为什么要替别人担心？何况还是那样对她的人。
    陆璇吼完，少年仍坐在地上，脑袋垂着，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漠然的声音：“你说够了吗？你是我什么人，管我干什么？”
    “你说我是你什么人？11岁为了背发高烧的你去医院走了十八公里山路，13岁为了给你买一件运动服累得晕倒，18岁为了赔偿你打伤同学放弃大学背井离乡，陆群，你特么看清楚我是你什么人？”
    陆璇揪起他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句句质问，少年的眼底闪过惊慌挣扎，最后却还是归于平淡。
    “呵，这是我求你做的么？你自己要做，我凭什么要愧疚？”
    “……”
    陆璇哑然，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说不出话来，胸口越来越闷，险些喘不过气来，是啊，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多管闲事。
    身体的力气被抽的干净，陆璇松开他的衣领后退两步，涩然低语：“我做这些从来不是要你愧疚，我只是不希望你和那个人一样而已。”
    不要像那个人那样没有责任心，不要像那个人那样造成这么多人的不幸，不要像那个人那样成为失败的男人。
    “我是他的种，和他一样有什么奇怪的。”
    听见少年满不在乎的语气，陆璇差点笑出来，她还在期望什么？期望他迷途知返么？期望他再叫她一声‘姐’么？她还有什么资格？
    “陆群，当年为什么跟他走？”
    陆璇低低的问，这是她最后的底线，她还记得当时少年惊愕愤怒的脸，还记得少年为她打出去的那拳，还记得他说会回来救她，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回来？
    少年笑着站起来，捡起被扔到一边的拐杖，凑到陆璇耳边一字一句的回答：“因为你-很-烦！”
    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浑身却失了力道，很烦？他烦她？
    “嗯，我知道了。”陆璇低低的应着，无意识的向前走去。
    我知道了，你很烦我管着你束缚你，你一直都知道你想要的自由是什么，你一直都倔强得像头野兽。
    陆群抿着唇扭头朝反方向走去，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受伤的背影，脚下却突然掉出一张卡片，静静地躺着，却比任何东西都刺眼。
    陆群蹲下来，捡起脚边的卡片，背面贴着一张纸条，熟悉的字迹，密码是他的生日，眼眶在那一刻不受控制的发热湿润。
    笨蛋！都说了不需要你管，都说了不关你的事，管好你自己就好了，还管他干什么？
    眼泪重重的砸下，陆群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笨蛋！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