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白狼

在陆群派完最后一个包裹后，陆璇让他把车开着毫无目的的逛，然后就闻到了街边摊的香味，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早上那点包子早就被陆璇消化完，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陆璇果断顺从本心拉着陆群坐在了一个烧烤架前，点了几十串吃的。
    陆群跑上跑下干的是体力活，自然饿得更快，头上有些薄汗，苍白的脸也染上些红晕，他有些不敢直视陆璇的眼睛，坐在她面前显出几分局促。
    陆璇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她已经很久没和他这样安静的吃饭了，自从他越来越放肆的显露出那个人的恶习，饭桌上就只剩下训斥、顶嘴、争吵，他的叛逆让他全身都长满了刺，谁靠近谁就鲜血淋漓。
    “我记得小时候很想吃这些东西，可是没有钱，只能看着别人吃咽口水，不像你，想吃就拿。”
    陆璇半开玩笑的开口，陆群脸色一白，他当然记得那次是他抢了别人的吃的就跑，被抓到之后是她帮他挨了一巴掌，还赔了钱。
    陆群赧然，讷讷的开口：“现在我不会了。”
    不会那么不懂事，不会和你对着干，不会再走上那条不归路。
    “嗯，我知道。”
    陆璇的目光柔和下来，纤细的手忽然伸过来，陆群下意识的低了低头，他以为她又要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脑袋，可是头顶始终安静一片，陆璇只是接过了一盘烤好的吃的。
    陆群心底划过失落，他们都已经长大，回不到从前。
    “吃吧，吃完继续。”
    陆璇拿了一串烤鱿鱼边吃边催促，被烫得直呼气，脸上的表情却很自然。
    “好。”
    陆群闷头吃东西，能这样和她一起吃饭就该知足了不是吗，毕竟他以前是那么混蛋。
    “陆群。”吃到半饱的时候，陆璇忽然敲了敲桌子，拿着一根竹签看着他，陆群含着一块鸡肉，眼神有些茫然。
    “……”？
    “等你强大到足够让我依靠的时候，才可以像以前那样叫我，知道吗？”
    陆群眼睛开始发涩，起了一层水雾，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眼前的人。
    他从小就不爱哭，不管是被那个人打还是被别人打，总是闷着不吭声，后来经历了那些事，就更少有情绪波动了，可是现在，在陆璇面前，他拼命忍了，却没忍住，眼泪顺着脸颊溜进嘴里，咸咸的。
    他成年了，是个男人，这样哭得惨兮兮的应该会被笑话，可他停不下来，很想现在就叫一声‘姐’。
    在少管所的四年，他总是在梦里这样叫她，她会像以前那样护着他，会管他，也会不计回报的对他好。
    戒毒的时候难受得想死，他哭着撞墙，和那个时候的母亲一样，然后头破血流的叫她，她明明瘦弱得厉害，却总是承载了他们的救赎和希望。
    陆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惹得眼前的少年哭得像个孩子，呆在那里有些无措，她该怎么做？
    “哭什么？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果然还是选了这样刻薄的方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善意，好让自己显得坚强一点。
    陆群脸上发烫，嗫嚅了两下辩驳：“太辣了。”
    少年别扭的语气逗乐了陆璇，真好，他们走失过，走错过，却还是走了回来，过程虽然很艰辛，未来却是美好的。
    吃得快要撑爆肚子，还剩下小半盘烤肉没吃完，只好打包带上，结账出来，是一前一后的打嗝声，这是他们俩的毛病，吃太多就会打嗝，停不下来。
    周围的人投来诧异的目光，陆璇和陆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刚走到电动车旁，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车门打开，陆璇手里的头盔滚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然后抓住了陆群的手。
    陆群比她的反应更大，整个人都绷得很紧，反手抓住陆璇的手，力气大得像要捏碎她的手骨。
    陆璇抿着唇没出声，尽量波澜不惊的看着车里的人，这是大街上，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老板！……”
    “唔……”
    陆璇扭头喊了一声，便听见身边一声痛苦的闷哼，车里的人已经站在她面前，陆璇感觉到陆群的手在发抖，然后开始发凉，身后老板的询问传来，陆璇蓦地笑起。
    “没什么，你的东西很好吃，下次我们还来，我爸有急事接我和我弟弟，电动车先停你们这里吧。”
    “哎？姑娘，我们不给人看车，你……”
    老板急着追出来，陆璇已经和陆璇一起上了面包车，刚刚站过的地方只留下几滴殷红的血迹，只是无人注意。
    面包车飞快的开出去，陆璇脸色难看的捂着陆群的腹部那里正缓缓流着血，陆璇嗓子发僵，冷冷的问：“你想干什么？耗费心思杀死你留在这世上的种？”
    坐在陆群旁边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把染血的刀揣进兜里，盯着前方没有任何感情的回答：“有人想见你们。”
    陆璇冷笑着不再说话，用牙咬破自己里面穿的衣服撕成布条撩起陆群的衣服给他缠住伤口，上次她受伤叶洛就是这样做的紧急处理，好在这个季节陆群穿的挺厚，应该没多大的事。
    手上沾了黏糊糊的血，陆璇的脑袋开始发疼，很多不好的回忆涌上来，比上次还要让人不安。
    “手机给我。”
    男人突然开口要求，陆璇犹豫了，她不确定自己可以向谁求救，但不想轻易阻绝任何机会，男人没理会她的犹豫，直接越过陆群把手伸进她的衣服兜。
    陆璇捏着手机的手发紧，一时执拗起来，这个男人到底凭什么！？凭什么还安好的活着，凭什么比别人活得久？他不配做丈夫和父亲，却还好好的活着，现在竟然要为了别的人伤害自己的孩子，他甚至不配做人！
    许久的怨怒爆发，陆璇发了狠推开男人，拉开了车门，利落的把手机扔出去，自己还想跳车，陆群被她的举动吓得惊呼，不自觉喊了一声‘姐’，就是这一声让陆璇的动作一滞，车已经停了下来，然后陆璇看见站在路边拿着手机目瞪口呆的男人。
    该死！陆璇心底咒骂一声，怎么总是会碰到他！
    牧以寒今天难得休息，受不住自家妹妹的说教出门闲逛，然后一只手机呈抛物线出现在他面前，紧接着面包车紧急停在他面前，里面的人照样不认识脸，但感觉很熟悉，应该是认识的人，于是举着电话上前。
    “请问，唔……”
    手被粗鲁的捂住，嘴唇和牙齿几乎要磕出血来，由于是弯着腰，身体很容易就被拉了进来，车门随之关上，后颈一痛，人便失了知觉。
    陆璇心里七上八下的，手心一片凉意，看着被扔在车板上踹了几脚的牧以寒，心底的不安被无限放大：“你抓他做什么？他有脸盲症，不认识人。”
    男人没有回答，从车座底部拿出一团麻绳把牧以寒和陆群捆上，然后看向陆璇：“你希望我打晕你再捆吗？”
    陆璇几乎咬碎一口牙，然后任由男人把她捆得动弹不得，头上被罩了带子，变得漆黑一片。
    他们一直在赶路，中途换了好几次车，陆璇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没人说话，也没人给她东西吃，精神高度紧张竟也不觉得饿，牧以寒中途醒来，由于看不见，只听见他气急败坏的嚷嚷，被踹了几脚后就只剩下喘粗气的份了。
    陆璇不知道陆群情况怎么样，车里的环境不好，他的伤口又是粗略包扎，万一感染会不会有问题？
    “陆建华，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我们？”
    陆璇故作疲惫的问，她已经很久没叫过这个名字了，‘爸爸’这个称呼更是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没有人回答，陆璇也不泄气，继续自言自语，她需要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安心。
    “做丈夫，你背叛了和我妈妈的婚姻；做男人，你罔顾小群妈妈的生死贪图享受；做父亲，你把亲生儿子带入歧途；作为人，你绑架自己的儿子女儿。呵，你还真是做全了。”
    陆璇舔舔嘴低声笑起，这样的人到底是以怎样厚颜无耻的心情苟活于世的？
    “对了，以你的性格，会不会出卖自己的同伙？”
    陆璇刚说完这句话头上的罩子便被揭开，男人惊怒的面容在眼前放大，扭曲而丑陋，陆璇因为不适应光线而眯了眯眼睛，哎呀，他怕了呀，怕什么呢？怕被挑拨离间然后被杀？
    陆璇笑了，是啊，他就是这样贪生怕死的男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做。
    “陆建华，你被我说中了……啪！”
    陆璇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半张脸都没了知觉，可是眼底的笑意更欢了，看着这个男人生气，她痛快得比中了大奖还要高兴。
    “你别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