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2章


  想着在我金钗之年,家中曾来了一位穿着道袍的相士,抚着两撇八字胡须看着我啧啧摇头,说我眉心一点胭脂痣,红颜薄命一生痴。被我爹无情的暴打出门,现在看来人家非常之灵通。
  这日顾伯伯顾伯母去钱家拜寿,服侍我的丫头怜儿与帐房小弟想必正浓情蜜意,我抬头望了望,秋高气爽,适合出去放风。
  “哎呦程公子!多日没来啦,可惨了我们凄凄想的紧呦!”
  “前些日子不甚方便。”这话着实不假,这几日我那顶着张团子脸的前未婚夫婿不知怎的总到府上做客,没事儿又爱在我西园前面转悠,免不得来些个偶遇,如今我在园子里若碰着他,连客气的话也省了,不知晓的还以为这位瞿将军才是顾家孝顺儿子。想出来也不得法儿,是不甚方便。
  上了雅间倒了茶,不一会儿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拽着我的胳膊一阵摇晃:“死鬼!到底是被哪个狐狸精勾搭去了,你说几日未来春风阁看我了?”味道呛的我打了几个喷嚏。我看向这美人如娇似嗔般抛来的媚眼,着实发冷。
  “凄凄,我还想活的长久些……”
  凄凄果然凄凄然的坐下装可怜状:“那奴家就是多日未见着你了么,想我一介弱女子只身潜在这红楼妓院饱受□□……”
  一口茶险些喷将出来:“我若是死在你修罗刀下的亡魂,今儿晚上便向你这弱女子索命。”
  凄凄扑哧一笑:“索命也要索你承郡主的命罢!不过郡主放心,有凄凄在,它们若想索命,恐只能再死一回了。”
  凄凄、景路、柳无意,为我承王府的影卫首领,三代效忠,其中凄凄却是个异数。
  影卫首领本应只能是男子,凄凄因是女子,父王本想另作他选,奈何凄凄一柄修罗刀硬是破了柳无意的无影阵,从此我承王府的三分之一影卫便听她调遣。那年,她才及竿两年。 
  “事情办的如何?”
  “新帝登基,今年天下大赦,新皇帝倒还算仁慈,第一个赦的便是王妃,前两日回京城探望,王妃一切安好,只是着实挂念着郡主。”
  “他呢?”
  “他得皇上新宠,已升为太傅,过的颇为惬意。”凄凄说的几句堪称咬牙切齿。
  我道:“惬意甚好。”
  忽的门外有响声,老鸨敲门进来对我歉意道:“这可是不巧呢,顾大学士来了,点名要了凄凄,程公子这……”
  “顾大学士?”我问道。心里想着整个晋淮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顾大学士。
  “就是前几日回来省亲的那位……”未等我说话,凄凄在一旁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瞪着眼睛看我:“他不是……他逛妓院?”
  凄凄这点就是不好,生起气来就爱拍桌子,也不晓得自己手多重,我看着微微下沉的桌腿儿道:“告诉这位顾大学士,凄凄今日便陪我喝酒,不甚方便与他客套。”
  “这……”老鸨似是有些为难,进退不得。
  门外又有些声响:“既然凄凄姑娘不肯过去,在下便过来了,打搅这位兄弟雅兴。”
  声音温婉低沉,犹如圆润的珠子落在玉盘上,煞是好听。?
☆、顾臻
?  我心中蓦地一窒,心口漾起些许异样。抬头径自打量起这位晋淮庄出了名的哥哥来,这是从陈嫂口中知晓的,说家里头的公子相貌就算搁在京城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尽管我那点少女怀春的心思都放与了梦里,也曾想过我与这位顾臻初初见面会是个什么情景。
  想他会不会手执纸扇做风流状说上一句:“妹妹我们可曾哪里见过?”或笑的腼腆道一声:“我是顾灵华,从此便喊我一声哥哥罢。”
  总归不是这样的。
  “确实有些扫兴。”
  他不以为意,打量一下我便径自坐下替自己斟了杯茶水:“这位公子几年之后及了弱冠再来也不迟罢!”
  一身月牙色长袍衬着这张面容晶莹剔透,一头黑发用一根簪子轻轻挽住,鼻梁俊挺,下巴削尖,仪态潇洒端着一派闲散之意,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衬着晶亮的瞬子笑起来着实好看。
  但这不应长在女子脸上才算相得益彰么?想来市井说书小本里头骗了书生性命的狐狸精,大抵应该就长成这样。
  大概我的眼太过专注,他了然一笑,转了转茶杯,仿佛见惯了这种目光:“可是看够了么?”
  “哦,看够了。原来现在的人都爱这样的长相。我原以为狐狸精只能是女子,恐怕我看的书还是不够多。”我如实答着,不过若有公狐狸精,长成这样也算到头了,
  不管公狐狸或母狐狸,总归长的应是这般妖孽。
  那双丹凤眼眨了两下,琉璃的双眼透着兴趣向我瞧看。
  我也了然了,便摸了摸自己的脸:“哈哈,从小父亲就说我长的颇英俊可人,还以为是骗我的顽笑话。”
  后面有人扑哧一笑,这声音倒有些熟悉,我抬眼望过去,果然是这几日与我混的颇为熟络的瞿卿亭。
  “这位小公子好生面熟。” 一张娃娃脸笑的我心肝儿颤。
  “……如此说来公子见过的美貌公子定是不少。”
  心里琢磨着其实那相士说话也不大准,我的两位未婚夫婿此刻就在我面前,虽说是青楼抢姑娘,与我也算是桃花朵朵开了。
  “顾公子,若两位没甚重要事情,兄弟我便不送到门口了。”抢姑娘这种事我没做过,但颇有些天分,这逐客令下的也有些气势。
  “听得凄凄姑娘的琴艺精湛,在下只愿能听得一曲。”顾臻抿了口茶,悠悠道。
  “我倒没甚么,只怕凄凄姑娘不肯罢。”我也坐下,看来这尊神是请不走了。
  “我也倒没甚么,只怕顾大学士家中的未婚妻子不肯罢。”凄凄道,颇有些愤然。
  “近日我倒是见过顾家嫂子,嫂子应是忙的很,想必也管不了许多。”说罢瞿卿亭也坐下了。
  老鸨见此等迹象,扯了嗓门儿:“凄凄好福气,那就一同听,一同听,哈哈。”
  事情演变至此我只能泰然处之,凄凄的琴艺果然突飞猛涨,一曲温婉细致的《落花殇》弹的颇有些北方彪悍之意。
  瞿卿亭看向我道:“小公子听惯了凄凄姑娘的琴音,觉着此曲如何?”
  我扯着脸皮道:“甚好,甚好。”
  “我听着也甚好。”顾臻道。
  果然这顾府是不能住下去了,想着这会儿若出了顾府,便再没有庇护之所在了。雄赳赳气昂昂的琴声愣是听出了几分萧索的味道。
  是夜,将写好的辞行信放在顾伯父的书房,收拾了细软准备出门,就听得怜儿欢欢喜喜报来:“公子回了府上,叫小姐过去呢。”
  我看着怜儿欢喜的一张脸,心里有些抽搐。
  进了大厅,见顾臻一身月牙白衣直立堂下笑着向我看来,我硬着头皮向顾伯父顾伯母福了福身。
  “舞儿不必多礼。”顾伯父抚着新蓄的胡须笑着道,转过头来怒视顾臻:“这门亲事是为父做的主,舞儿这般知书达理聪慧贤淑,不知你在挑甚么!难不成你今日贵为二品大员,为父便做不了你主了么?”
  “孩儿不敢。”
  “今日你回来,舞儿欢喜的紧,你与舞儿的亲事若再有微词,说些不中听的话,从此就别再回来!”
  知书达理,聪慧贤淑倒还好说,这“欢喜的紧”是从哪说起的?
  顾伯母看气氛不好连声道:“臻儿,有话不妨明日再说,莫再惹你爹生气,这天色已晚,我看不妨明日……”
  顾臻看了我一眼,正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犬儿自当听从。”
  他这几句我听得清楚,顾伯父顾伯母的心花怒放也看的明白,我却石化当场没再说话,看在他人眼中叫做无比娇羞。
  ……?
☆、成亲
?  我在西园看着满园秋色,三日之后便是成亲之日,我却不甚知道顾臻到底为何如此。
  上次春风阁定他是故意试探凄凄。想来已然知晓了我的身份。我现在逃之夭夭,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凄凄影卫身份一旦查出,承王府余孽谋反罪名怕是落了实处。
  新皇帝赦了娘亲的死罪,这时我若生事,本就岌岌可危的承王府便是劫难难逃。
  我对着池子里的水望了望自己的脸,怎么的也瞧不出一星半点让人家一见倾心的好处来。
  这顾臻在春风阁没将我拿下,又要来娶我,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思来想去我便淡然了。既然是娶我而不是杀我,那么索性成亲又如何,二品大员的夫人,也倒安全的紧。
  以我现在的处境,怎么看怎么是高攀人家了。
  “妹妹好兴致。”
  “蜻蜓哥哥好悠闲。”本以为这几日会有些清闲,未曾想团子脸又来了。我回眸看向瞿卿亭,此人每次都是突然进了这园子,前两次还表现的略微惊讶,现在已然习惯,也懒得客套了。
  瞿卿亭这次却没回我,径自坐在石阶上看着飘满落叶的池水,半响不说话。眼神忧郁的紧,配上他的娃娃脸又显稚气可爱。
  “蜻蜓哥哥莫不是进我这西园只为看这池水罢。”
  见他不说话,想来是要衬着景色忧郁一把,我便准备回去小憩。
  “再过三日,妹妹喜服一穿,拜过天地,便是二品夫人,只怕到时见一面也不甚方便了。”声音有些萧索,配上这池落叶,更萧索了。
  “只要你不再翻墙,其实方便的很。”
  “前日在春风阁见着你,便知道是你。不愿告诉顾臻你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本以为他不愿见你,却没曾想他要与你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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