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3章


  “不甚要紧,想必他早已知晓了。”比起顾臻,这位少将军倒是单纯。
  我确实有些困了,转身正要走,他忽的转身直视过来,不见以往调侃之色,轻轻按住我的肩膀:“妹妹真心喜欢顾臻么?倘若不是,我,我便拼了性命,也……”
  我眨了眨眼,看着瞿卿亭激动而泛红的脸,竟有些感动。
  铁树终于开花了。可惜,这朵花开的不是时候,开的也有些晚了。
  “我真心喜欢着灵华。”
  他愣了愣,按在我肩上的手颓然下去:“如此,甚好。”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走了。
  见他比凄凄更凄凄的背影,我顿时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造了甚么孽障一般自责。
  转身一抬头,又觉着自己像被人捉奸一般难堪。
  “桃花灼灼,开的鲜艳。”那人月牙色衣衫浮动,端的一派风采。
  “一枝红杏,尚在墙中。”
  当日定亲太过匆忙无甚讲究,顾家不曾过过小礼,我亦不曾给过金团绣品等文定,娘亲对顾伯父说的极为简约,顾伯父只道我程家家道中落,看我长的有几分与娘亲相象,便想着与娘亲青梅竹马的情义给我一处安稳,其中不乏有些可怜之意。
  而如今成亲之日我虽无高堂在上丰厚嫁妆,顾家却不以为意,毕竟是二品大员娶亲,张灯结彩各种礼数周全,前三天便开始流水宴席款待各位亲朋,更是八抬大轿绕着整个晋淮庄走一圈,将我迎进了顾府。
  顾臻一脚踹开了我的轿门,三跪九叩六升拜,那厢吹吹打打折折腾腾,我这厢越发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进了洞房,我半条命也快要搭进里头了。
  顶着厚重的头饰,我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似入定了一般,正当快要昏睡之时,觉着有人走过来挨着我坐下,黑暗中我却清醒了。
  那人一只金如意挑开我的喜帕,抬眼望去,红烛衬着这面容颜愈发的俊美无双,狭长的桃花眼成两弯新月状朝我看来,琉璃般亮晶晶的刺得我头晕,晕的我手心里全是打湿的汗水。
  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顾臻一只手从宽大的喜袍袖子中伸出,白皙纤细,食指划过我的额头停在我的两道眉之间,指端微微触碰摩擦,使得我浑身一阵颤栗。
  “你叫甚么?”顾臻徐徐问道。
  “洛慕颜。”我缓缓回答。?
☆、新婚
?  红烛摇曳,鸾帐依依,衬着满目的龙凤呈祥,一夜涟漪。
  当我抚上了他胸口处的那抹朱砂泪,眼里热了热,有些许湿润的东西在眼框子中打转儿,这让我有些惊讶,虽不知为何,一切也变得安心圆满。
  次日醒来,满眼红福喜色,我摸了摸身边,余温犹在,像是刚起身不久,我便坐起身来,不曾想浑身酸痛。
  穿戴整齐坐在镜前看着自己的面容,眉间那抹胭脂颜色似是血一般透着红,看着替我梳头的怜儿不甚娇羞的神采,想到昨晚的荒唐行径,沉着如我也免不了一阵热血飙到脸上。
  而后有人进来,一身月牙衣裳,抬手接了怜儿手中的梳子,慢慢替我顺着头发。怜儿笑着关门出去。
  一时静默,一时间只听得衣裳摩擦的丝丝作响。我在镜中抬眼,他亦然看了过来。
  这情景着实诡异,似是我心中无端揣着一只兔子在那蹦跳,索性没话找话道:“夫君昨晚睡的安稳?”
  只听他轻笑一声,看起来非常欢快。
  我眨了眨眼,不觉着此话有何不妥。
  “安稳,只是累了些。”他微笑答着,眼睛又弯做月牙状,我觉着又一阵血彪到了我的脸上。
  “夫人这两天不宜劳累,如春风阁这般地方,少去为妙。”
  眼神又一次在镜中相遇,半响我道:“好,只是夫君朝中事务繁忙,与别的公子抢姑娘这种事,多加斟酌。”
  他笑的我心里没底:“依夫人便是。”
  成亲后的这几日,我果真没去春风阁,他也几日没有出府。
  顾家一派和乐融融,顾伯父笑的合不拢嘴。
  只是也有不顺心之时,便如此时下棋,他三子不肯相让,我便像之前一样输了个精光。
  自从开天辟地我洛慕颜呱呱坠地,还未曾如此败过。
  “夫君,下棋这门学问大的很,不如我们去作画可好?”
  “好,作画这门学问兴许小些。”
  我扯着他的袖子走进他的书房,拿起青石砚递与他,他识趣的磨墨,我铺好宣纸端起笔来,一时竟想不出要画些什么与其比对。
  “夫人兴许累了,不如由夫君先作一幅罢!”我挑眉将笔递与他便走到椅子上坐下。
  想着在王府之时,父王虽不苛责我学习琴棋书画,但所请的师傅都是一流的,哥哥常拿着我画的鸳鸯笑道:“这两只水鸭着实可爱。”每次与哥哥下棋从来都能险胜一子,在我趾高气扬之时哥哥总是摇头叹道:“这丫头忒好骗。”每次作画与父王他都扯着胡子笑的合不拢嘴略过我画的画儿直夸我聪慧孝道。
  哥哥的琴,我给父亲作的画,应是随着那场大火,全烧成灰烬了。
  只怕不是我的棋艺精湛,不是我的画画了得,只是在父王与哥哥眼中,我什么都是好的罢。
  眼睛一热,视线有些模糊,我用力眨了眨眼睛,用力把那些许湿润眨回去。
  若让父王与哥哥看到我这么不中用,定会不开心。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只手覆上我的手背,我抬眼看了看他:“可是画好了么?”
  他没说话,拉我到案前,我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子跃然纸上站在柳树下,额心一点朱砂,神采飞扬。
  他叹了一口气,从背后将我抱住,嘴唇轻轻触碰我的耳尖儿。
  “慕颜,以后有我。”
  我心中暖了暖。慕颜这两个字,许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五日之后,顾臻启程回了京城,顾伯母扯着我的手安慰道:“小别胜新婚。”我微笑,想必这应是刚新婚便小别罢。
  临行前一夜,他覆在我的身上辗转缠绵。喃喃只说一句:“在家乖乖等着我。”
  顾臻回了京城,我便成了顾家的宠儿,顾伯母不时的差人送来些绸缎补品,底下的下人像是终于认定了我一般对我更加体贴,连大黄见到我都摇头摆尾以表亲切,我对于这一切出奇的受用。?
☆、省亲之路
?  傍晚时分,我换了男衫走进茶楼,照旧二楼的包间儿,走了进去,看到一身玄色,果然景路已在这等着了。
  景路与凄凄一样,我承王府的影卫首领之一。
  “承郡主安好。”声音干净利落,不带动一丝面部表情。
  景路这人哪点都好,剑法出神入化,办事稳妥可靠,长得也颇为清俊……就是太过冷冰,做事一板一眼,杀人一干二净,说话一问一答……当然不问不答,比起凄凄那种关键时刻不甚靠谱的,景路堪称完美。
  “七王叔现在何处?身边可跟着人?”
  “淮王尚在曲安城中。未曾交出兵权,四万骑兵仍在城外操练。”
  “嗯……这倒是七王叔的作风。那老狐狸若肯彻底交出兵权,早就逃到塞北去了。如若那样事情便难办了。前两日瞿卿亭在晋淮庄待了数日,近日回了京城,张良硕近日可曾有什么动静?”
  “没甚么动静,倒是瞿卿亭回京之后便请命去淮河之北。良安近年匪祸不断,总有乱匪抢劫乡亲和驻扎粮草。据说皇上已经准了,这两日瞿卿亭与齐子铮便前去剿匪。”
  “齐子铮,齐渊的宝贝儿子,今年二十有一了罢……活的够久了。”我撇去茶叶末子笑着。
  景路一顿:“群主如何打算?”
  “想必凄凄近日躲在春风阁绣花也绣够了,这两日便让她去趟良安看看风景。你随我去趟曲安,见见我这位七皇叔罢。”
  元庆二年初春,大庆安国侯之子瞿卿亭与太傅齐渊之子齐子铮出征良安。
  三月,晋淮庄顾家新妇回鄢京老家省亲。
  想着顾伯母在我临行之时看着我泪眼婆娑盼我早日归来,又带了许多礼品送与娘亲,我有些涩然,再想想这省亲倒也不假,只是换了个地界换个了人,探望娘亲改作探望叔伯,这么想着我又释然了,也煞是情真道:“娘,媳妇见了母亲便回家,给您带鄢京好吃的桂花糯米糕。”而后甚为自在的遮了面纱出了晋淮庄。
  去往曲安城最少也要走上大半个月,我与景路已走了半程,途中经过的一个叫做莞南的县城,便随便找了家客栈歇脚,叫上几样小菜吃着。
  “唉,听说了么?当朝太傅的公子死在良安啦!”
  “怎的?”
  “说是半夜遭祸匪偷袭,就这么死在那里了,尸首大白天的被挂在良安城楼上,啧啧,恐怖的很!以往良安城多热闹啊,现在,听说一片死寂,哎这些匪党着实凶残。”
  “啧啧啧,那太傅老爷就这么一个独子吧?”
  “可不是!听说太傅知晓此事后差点没昏厥过去,告病七日未曾上朝,颤巍巍的亲自到城门口迎着儿子的头颅回去安葬的。”
  “哎呀呀,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
  “就因为这事儿,崇华公主的婚事都要延后了。”
  “崇华公主?哎呀据说这位公主那可是才貌双绝,深受先皇宠爱。这是要嫁与哪位大人?”
  “名动京城的顾大学士啊!这事儿月前就传开了,说顾大学士御宴一曲《淮阳柳》,赢得公主心……这事儿怎的你不知道?”
  “我日日上山,哪能知道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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