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32章


  若天上地下再也见不到,那将尸体埋在一处又有何用,百年后不过一把腐土泥浆。
  凄凄道:“从这里往南三百里便是百里村啦,要不我们在这睡一晚明早再去?人家小红马的腿都快断了,屁股也都要被颠成两半了。”说着象征性揉揉。
  我见日头西落,就想着在赫王爷的废弃竹屋睡一晚,明早再去。
  景路眼光一凛,道:“有人过来。”
  我往远处瞧,果然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左右跟着人马,马上之人腰杆挺直,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马车停在不远处,除了马儿喷气踢石头的声音,没人说话。
  我想此人应是拜祭赫王爷的,便与景路凄凄着马侧身走过,走到他们身旁时,温和的声音响起:“姑娘可是认识赫王爷?”
  声音清雅,似是哪里听过,待门帘打开,我怔住了。
  凄凄提起修罗刀:“好小子,还竟敢出现在这里!觉着我这修罗刀是吃素的不成!”
  凄凄一跃,就从小红马上跃到马车沿上,修罗刀瞬间架在秦子期的脖子上。
  竟是秦子期。
  我脑袋嗡的一声,一时间转不过来,想着你如何会在这里,想着你难道知道我还活着,想着转身就走当不认识此人,想了很多,脚步却没迈开。
  秦子期惊讶万分,眨了眨眼睛,又问了一遍:“姑娘?这是为何?莫非是我表妹派来要逼我成婚的么?”
  景路小声在我身旁道:“不像顾学士。”
  我皱眉,疑惑的看向他的眼睛,这一瞬我了然了,此人并非顾臻,顾臻绝不会出现如此精彩的表情。
  此人应是秦子期,真正的秦子期。
  我叫凄凄下来,对她说认错人了,凄凄皱着柳眉歪头看秦子期,还在怀疑中。
  我颔首微福:“数月前因缘际会,曾叨扰过赫王爷,今日来见,未曾想故人已去。”
  秦子期眼神扫过凄凄,有些提防害怕,马上转过来对我点头微笑:“原是这样,姑娘是路经此地?”
  “是要去不远的村镇,寻访一个故人。”
  秦子期点头:“这里不远的村镇只有三百里外的百里村,如今天色已晚,三位若是休息,在下现住的沉芳阁倒算个好去处。”
  此话无非是寻常客套,我摇头回绝,景路沉默,凄凄欣然道:“好呀好呀!”
  许是秦子期没料到凄凄如此说,也咽了口口水:“那,甚好。”
  ?
☆、碧绿扳指
?  我和景路瞅着凄凄,凄凄低声道:“郡主不想找回毛团儿么?”
  刚刚因秦子期的出现太过突然,心里一团乱,如今恢复正常,觉着凄凄说的有理。芙蓉谷是秦子期的地界,毛团儿在芙蓉谷走丢,是需要他的帮忙。
  沉芳阁名字雅致,是罗都内最繁华的街道内设的落脚地,事实上这条街如今也是秦家在罗都的买卖聚集地,前方门庭若市,布匹绸缎珠宝应有尽有,皆出自秦氏一族。
  秦七郎一枝独秀,富甲一方,芙蓉谷神秘莫测,让人心驰神往,这条买卖街繁华如斯,还是拜秦七所赐。
  到了沉芳阁,秦子期将我们安置在后宅,凄凄觉得不好,说太闹,秦子期便着人换了一处雅致的庭院,然后去前厅接待四方来客,也有那么点怕了凄凄的意思。
  第二日赶路到了百里村,柳无意说当年娘亲嫁给了一户还算富贵的珠宝商人,人称刘老爷,便打扮成路过的珠宝买家,换了男装进了村尾的刘府。
  刘老爷拖着拐棍走过来,年纪过了六十的样子。不算精神,但说话透着精明,与其客套了两三句,见有个稚童跑进大厅,爬上刘老爷的膝盖,喊了声爷爷。
  而后门口出现了一位妇人,身形臃肿富态,耳朵上的珠花宝坠闪着耀眼的光,面目倒是和善,过去将稚童从刘老爷的身上下来。稚童口里喊着:“不要奶奶,要爷爷。”
  妇人嗔怪道:“齐儿莫要坏了规矩,爷爷在会客。”
  刘老爷哈哈笑了起来:“让两位见笑了。”
  我道:“刘老爷承欢膝下,儿孙满堂,真是有福之人。”
  刘老爷呵呵一笑,表示赞同,又拍了拍妇人的手:“如眉,带齐儿下去吧。”
  如眉,我亲生娘亲的闺名。
  我站起身道:“夫人头上的珠钗,应是水中之物罢!”
  妇人转过头看了看我,灿烂一笑:“小公子好眼力,没错,此物是北城河里的珍珠打造的。”
  “夫人这颗珍珠,色泽莹白,圆润无比,是颗好珠子。”
  妇人眼光闪了一瞬,露出淡笑:“怎的小公子对奴家的珠钗如此有兴趣么?”
  我也扯了一抹笑:“在下到不甚喜爱珍珠之类,只是在下认识一位姑娘,小时候也是这百里村的人,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她便被卖了,有人跟她说过,她的亲生父亲很厉害,能捞得到世上最大颗,最漂亮的珍珠,在下一时想到,便随口一问罢了。”
  妇人怔了怔,扯着不听话的稚童走出门去。
  我也虚脱一般坐回椅子上。而后又向刘老爷买了些丝布绸缎,回头作数送给了秦子期的丫头们。
  我与此妇人并没什么记忆,只是看到她头上的珠钗心里蓦然动了一下,也罢,见过了,此事也算了了。
  想着想着又寂寞了,便更加思念我的狼。便想着有些事凄凄做起来,还是很靠谱的。
  凄凄平日里有两个爱好,爱装嫩,爱欺负弱小,如今秦子期虽贵为秦氏正宗族孙,却对凄凄这种泼辣蛮横的姑娘讲不出道理,是以秦子期在凄凄每日软磨硬泡软硬皆施的“柔情”下,答应先修书芙蓉谷让家仆代为查找,待他忙完事务,带着我们去芙蓉谷找寻一头狼。
  傍晚,秦子期的侍女将四道凉菜并着四盘小炒摆上桌面,凄凄将秦子期酒杯斟满,又自倒了一杯道:“兄弟,这两日承蒙照顾,感激那些个屁话说了你也不爱听,一杯酒下肚,我要抹了你脖子的事儿咱统统忘掉罢。” 
  这几句豪迈之话将秦子期的侍女们吓到花容失色,自家主子差点被抹了脖子,凄凄还恬不知耻的来让人家忘掉,我甚是惭愧的自饮一杯。
  秦子期眨了眨眼:“在下,在下不会饮酒。”
  凄凄眉眼一收,小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秦子期下了决心般,捏着鼻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这样,秦七郎被凄凄灌了半壶黄汤,待景路扶我回屋子时,凄凄已经拍着秦子期的肩膀叫好弟弟了。
  我边脱袜睡觉边想,凄凄今年不过十九,那秦子期看上去二十有余,怎的就成了弟弟。
  第二天起来头因为前夜喝了酒有点发沉,左右不见凄凄,便出门去找,开门遇见景路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抿着嘴唇一脸无辜。我问其出什么事儿了,他也不说话,直直带我去了秦子期房间,旁边侍女看我的眼神也是欲言又止,一脸无辜,我一去,被眼前景象镇住了。
  凄凄与秦子期衣冠不整的躺在一张床上,凄凄揉了揉眼睛瞧了瞧我:“郡主,你怎的站门口?”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也是欲言又止,一脸无辜。
  待她清醒过来,低头看到睡梦香甜的秦子期时,我和景路默默的离开,景路好心的帮忙关上房门。随后听见秦子期的哀嚎声。
  我听不得这种哀嚎,便想着上街遛个弯儿,秦子期的侍女却来报,说有个妇人要见我。
  我走到大厅里,那妇人见一身女儿装扮的我,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这妇人扯着我的手,不愿松开。身后跟着一个比我小一些的男子,说是我弟弟。
  此情此景,我无言以对。
  我抚了抚妇人的背,道:“前一阵机缘巧合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只是过来看看,见到您安好也了了一件心事,昨天说的珠花之事,只是信口胡说,莫要当真。”
  她此时已经平顺下来,抿了抿唇摇头:“舞儿,不是为娘的心狠,那时你弟弟不足两个月,我实在没钱供养两个,又想着程家血脉不能断在我的手里,便将你……将你……”
  我看了看旁边的男子,二十岁左右,与我有几分相像,也在打量着我,我没想到,我有一个亲生弟弟。那么当日在刘老爷府中见到的稚童,便是我的侄儿了。
  一下子,我居然又有了几位亲人,心里无不感动。
  我抚了抚她的手背:“娘亲莫要自责,舞儿不怨任何人,自己的弟弟能安好,与我也是福气。”
  我与亲生母亲和弟弟说了一上午的话,竟不觉得累,景路在旁边默默听着,直到外面晌午敲钟。
  母亲长叹一口,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便道:“说来奇怪,其实老爷过去两年一直身体不好,刘家本要家道中落了,若不是去年,有个公子帮衬,我和你弟弟,还有齐儿,说不定就要流落街头。果然我们程家命不该绝。”
  我道:“那这位公子定是为贵人了。”
  娘亲道:“可不是!说来这公子的样貌,啧啧,百里村,罗都城,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一看就一身的贵气,就人家那右手拇指上的碧绿扳指,老爷说,就价值□□!”
  我心里一跳,道:“娘亲可看清那扳指的模样了么?”
  娘亲道:“记得记得,我还细细打量过,碧绿的,中间刻着龙凤呈祥,栩栩如生的呢。”
  我苦笑,那哪里是什么价值□□的东西,只是寻常物件罢了,是过去与顾臻嬉闹时我给他带上去的。
  原来,他早知晓我不是他的什么侄女。?
☆、毛团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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