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38章


  先皇帝宴请藩国使者,请父王列席,那一晚,父王便不曾回来。
  “我有几分真心,便有几分罪恶。”杜若堂若嫡仙的脸上,我看到了没落。
  “我告知你这些,是因为我无法将此事告知世子。你若见到他便替我说了罢。如今他的病好了,我也该走了。”
  “如今我被困在这洛亲王府,回不去的。”
  “你放心,顾臻会将你放回去的,世间的事情多的是无可奈何,哪怕顾臻也不可例外,或许你还不知晓,洛仪殊本是齐渊安插在皇帝身边的棋子,却为了顾臻倒戈,齐渊一气之下废了她的武功,将她抛进了军营里,又被当作礼物送给了托哈烈,他,欠了洛仪殊的太多,让他只能舍下你。”
  我想起那个身穿窄袖胡服,头裹番样头巾的男人,托哈烈,又想起了洛仪殊圆润的肚子,倒退一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说罢他抬手给了我一样东西,我定眼一瞧,是一个木雕,是哥哥的模样,栩栩如生。
  这木雕我见过,当初在西陵,他拿着刻刀一刀一刀刻的仔细。
  “这木雕我刻了两个,如今,你将这个帮我给他罢。”
  “你要走去哪里?”我上前问道。
  “天南地北,欢乐已去,万里层云,一道孤影,随波逐流。”
  我眼里噙着泪水:“杜若堂,你是个自私之人。”
  我想留住他,却知道我怎么是留不住的,
  他转过头看着月色朦胧:“他说过,山有木兮木有枝,其实当时我很欢喜,下面那句我也想听他说下去,当时却不敢,后来听他说了无数遍也听不够,如今再也听不到了。”
  月色下,他的眼睛太过清澈,如一汪湖水,只是湖泊荡漾,像是要溢出来。
  杜若堂走后,我坐在树林里呆了一夜,木雕被我紧紧攥在手中,直至朝阳初上。
  顾臻略带急迫的脚步踏着晨露过来,我抬眼望着他疲惫的眼眸,知道留香定是禀告了他,杜若堂来过。
  他没说什么,只是将一个斗篷披在我身上:“我们回去罢。”
  我将脸贴在顾臻的胸口:“顾臻,你说过我们是殊途同归,如今却事与愿违,你争回了你要的东西,也有了很好的妻子,以后你浮沉冷暖,会发现我不过是一个过客,顾臻,欢乐趣,离别苦,我们别再往这深渊里走了。”
  顾臻抱着我,不说话。
  “顾臻,再见到你我是开心的,开心到有那么一瞬我想,就这样吧,囚在你给我的幻想里,哪怕一日也好,可是如今我认命了,你我这一世,从来没有这个缘分。”
  顾臻双臂收紧,清冷的话在耳边飘荡:“第一次见着你,你似一个粉团子,头发披散似个痴儿,我却喜欢。你失足落进池塘,我随即跳进去救你,那时,我是真心的。”
  顾臻如墨的发碰触我的脸上,如绕指柔般缠缠绕绕,让人眷恋,如他现在说的话。
  我想告诉他,当初我顶着金色珠冠,蒙着红色纱盖嫁给你时,我也是真心的。
  最终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他明白的。
  我埋在他怀里笑得苦涩。这样就够了。
  我收拾了本就不多的东西,向七皇叔告别,七皇叔一脸不认同:“既然不是亲生叔侄,也早就有了婚约,怎的就不能在一起呢?”我不语,顾臻在旁边也低下了头。
  待我抱着毛团儿走近洛亲王府为我备下的马车,顾臻没有来送我,倒是洛仪殊来了,抿着嘴唇对我说保重。我还了礼,月莘抱过毛团儿扶我上了车。
  马车缓缓而行,我拉起帘子看向城墙之上,没有顾臻的身影,心里苦涩,耳边却传来了低沉的古琴声,像泉水叮咚,带着些许忧伤,似山谷幽兰,像是一个清冷的声音低低传来,在告诉我,慕颜,再见。
  我拉下帘子,轻声说,再见了,顾臻。?
☆、洛仪殊,你果然还是你
?  顾臻给的通关牌子着实好用,回程一路没有任何阻碍,不多时已临近良安,我知道从这里再走上五百里,就到了晋淮庄的地界。
  晋淮庄,经过许多事,这三个字仿若离我越来越远。
  河边的浣纱女趁着四月春风在河边干这活儿,十七八的姑娘边唱歌边浣纱,唱的是那首《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今宵月色似浓墨,望君安好,思念与斯……”
  我抬着帘子向她们望去,少女明媚的脸庞映在溪水的波光中,是没有任何感伤的明媚。
  “别看了,你如今穿着男装,若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过来追马车,我可不管。”月莘凉凉道。
  马车越走越远,歌声也似飘向了远方,揉进了四月的春风里。
  我从衣袖里掏出杜若堂雕的木雕,仔细瞧着,哥哥的形象生动无比,嘴角仿若噙着的笑容,是哥哥惯有的表情。
  不知道杜若堂准备去哪里,我如今只能快马加鞭赶回去,我留不住的,定要哥哥留住,无论是人,还是情。
  月莘喂着毛团儿干粮:“两日了,你就没笑过。”
  我刚要咧嘴对他笑一笑,马车忽然震了一下,随后传来两批马的嘶吼声,我和月莘对看一眼,月莘翻开帘子看了看外面,而后叹气:“在你身边果真不会有甚么好事情。”
  我也跟着出了帘子站在车板上,看着前方三个黑衣人,叹了口气。
  真不晓得我又得罪了哪路神仙。
  “你会功夫么?”我问月莘。
  “你说呢?”月莘苦着一张脸对我道。
  我有些后悔为何小时候不跟哥哥学些防身的功夫,当时只想着自己的未婚夫是瞿卿亭,是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他会保护我,还学什么功夫呢,如今后悔都来不及。
  “我与这位公子皆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今儿算是活不成了,我只想问一下,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我死了也好当个明白鬼。”我右手食指在袖子里默默的缠着宛蚕丝,一字一顿道。
  前方的黑衣人依旧没甚么动静,而后其中两人施展轻功将我和月莘拖下马车,拖着我的那黑衣人右手作爪状,向我喉咙探来,我向后仰去踢他下路,他自是躲闪开来,快到不可思议,右手已然探到了我的喉咙,我的右手却在之前已经探出,宛蚕丝已然已经比他更快找到他的喉咙,径直的刺了过去。
  父王说,宛蚕丝这种利器,只要出了我的手腕,近我身者,没有不死的。以后若有人逼迫与我,只要我不愿意,便可利用他逃走。
  当时我觉得父王的话有语病,人家逼迫与我我怎会愿意的呢?后来才知道这话是对针对我那当王妃的娘说的。
  看见那黑衣人被宛蚕丝刺穿喉咙,我知道父王果真没有骗我。
  其余二人见我轻而易举的杀了一个同伴,便不再管月莘,一起向我招呼来,我将黑衣人的尸体挡在前面,躲过了一掌,拉着宛蚕丝的细线,大吼一声:“住手!否则二位定会后悔。”
  这话说的有气势,只是我心里已经怕的不成,宛蚕丝只对近身者有用,且只有这一根,断不可能一次刺穿两个人的喉咙。
  好在那两个黑衣人看见同伴死在我手里,速度又快,不知道我的虚实,便站在不远处静默,右手持剑,准备伺机行动。
  月莘艰难的起身跑了过来,我顺了口气道:“二位好汉,本郡主从小与家兄习武,又身带承王府的宝物,却也知晓二位功夫了得我讨不到多少好处,早晚一死,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们告诉我幕后者,我便束手就擒。”
  其中一个黑衣人犹豫了一下,压着嗓子道:“我们只负责杀人。”
  我叹了口气道:“杀手皆是亡命之徒,为活命,为钱财,如今你们若是不幸死在我手里,命和钱都拿不到,岂不是亏了。”
  “少在这里与我们浪费时辰,不过是你的缓兵之策。”
  我笑道:“对我却是缓兵之策,对你们却是个机会,反正闲来无事,不妨听一听?”
  黑衣人犹豫一阵,道:“有话快说。”
  我指着月莘:“这位便是芙蓉谷谷主,秦子期,富可敌国,哪怕你们的雇主是当今皇帝也没他有钱,何况如今还没什么皇帝。”
  黑衣人看了眼月莘,又看向我,眼皮松了松。月莘一听这话挺了挺身板。
  我继续道:“三万两黄金,买我们两条性命。这买卖不错的,过了淮河便是芙蓉谷,以二位的功夫定不怕我们两人,届时三万两黄金,怕你们不拿箱子都搬不动。”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眼神皆没有信任,我又道:“届时本郡主会让子期兄去拿银子,自己做你们的人质,中途若有任何不妥,杀了我们便是。”
  “将你手腕上的东西拿下,我们便信你。”
  我呵呵一笑:“都说是买卖了,我们没本钱这生意怎么做?如今我的本钱便是这宛蚕丝,信不信由你们,不信便一起上吧,碰到死心眼的,本郡主也任命了。”
  见他们流露松动之相,我道:“既然买卖达成,如今不妨将雇主告知与本郡主罢。”
  其中一个黑衣人犹豫再三,道:“拿了银子自然会告与郡主。”
  我冷哼一声:“本郡主真心相待,奈何二位不肯诚心相对,也罢,一起上罢。”
  另外一个黑衣人犹豫了一阵,道:“我们是齐太傅之人。”
  我心里嗤笑,如今想要杀我的无非两个人。齐渊余党为报仇杀我,洛仪殊为顾臻杀我,如今齐渊在深陷牢狱,早就以为我死在芙蓉谷了,他这么说,定是洛仪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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