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尚未崩坏的地方

  “你陪我上去？”班霆解开安全带。
  “不了，我坐车里等你。”林笑将音乐声调大了些。
  “那随你。”
  门开了。
  是意料之内的表情。
  冷漠的，疏离。
  他看到她，真的是连嘴角都懒得扯一下。
  不过算了。
  班霆故作爽朗地喊了声“嗨”，接着从他右侧空隙穿了进去。
  “你……”陈要跟着走进去，但没有要关门的意思，“又想做什么？”一副准备随时轰她出去的样子。
  “我来拿样东西。”班霆不打算脱鞋，反正也不久待。
  “拿什么？”
  “把我们那张大头照给我。”她向他伸手，“不要跟我说没有，我可以保证那张照片绝对还在你这。”
  “如果我还是说没有。”脸色渐渐地暗下去，他发现自己近日来的耐心快被她消磨光。
  “那别怪我不客气了。”班霆将包往地毯上一甩，“要我亲自动手去找？”
  “你想怎么样？”看她现在这架势，不像是开玩笑。
  “给不给，不给我自己去找。”班霆作势挽起了袖子。
  她以为陈要会为了早点赶她走而乖乖交出照片，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说：“我可以报警。”
  “好，你报吧！”班霆转身就朝他卧室迈去。
  他对她一向的拖沓态度已经将她激怒，今天不把他这屋给掀了她就不姓金！
  班霆愤然地拉开床头柜抽屉，由于力道过大，摆在柜头的水杯晃了一晃，洒了几滴在她手背上，像刚烧开的水晾了5分钟的温度，有轻微的疼。
  抽屉里只有几本黑色笔记本，班霆拿出来翻了翻，每本至少翻过3次，确定里头没有夹着照片，于是“嘭”的一声关上，去翻另一侧的柜子。
  这个柜子显然是钱美珍的，里头除了一些首饰和化妆品，并无其他。
  她不甘心，去翻钱美珍的梳妆台，虽然知道陈要不可能会把照片放在这种地方，但她不甘心，也泄不了愤。台面上的化妆品被她弄得一团乱，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胡乱翻了一通便转向电视机下面的柜子。
  柜子里放的都是一些杂物，礼品盒、纸巾、包包什么都有，班霆抓起一个便打开一个，一连开了七八个盒子，居然都是空的，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正准备坐下来慢慢找，手腕被身后人一把钳住。
  “干什么？”痛得她表情扭曲。
  “闹够了没有？”少见的生气面孔。
  “你给我，我就不闹。”她皱着眉，依然倔强。
  他的呼吸重重地落在她脸上，她能感觉的出来，他真的火了。
  “你到底要拿到它做什么？”
  “你给我吧，我以后不会来烦你了。”
  这句话会从班霆口中说出来，陈要愣了一下。
  “给我吧，今天来找你就是来拿照片的。”感觉到手腕处的力道松了下来。
  显然他没有料到班霆说的话。
  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给我。”
  “然后？”他放了手。
  “嘶……”还真的很痛，班霆晃了晃左手腕，“下手还真够重的，赶紧给我吧。”
  “然后呢？”他一动不动。
  “然后……”手腕处的痛感逐渐淡下来，班霆用脚钩上柜门，“然后……”调整好心态，朝他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然后我祝福你们。”
  笑容一如从前那般明亮可爱。
  很久都没有讲话的人是陈要。
  他就那样看着她。
  她读不懂他的眼神。
  尽管回到很多年前，她也读不懂他。
  “虽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心的祝福你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甘心了，但是我已经决定了，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将笑容转为嬉皮，“开心吗？”她后退一步，这样能够将他看得清楚一些。
  她真的一点都没变。
  或者可以这样说，她在他面前，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陈要突然笑起来。
  “你不至于吧？开心也不用表露出来吧，多伤人呀！”班霆朝他眨眨眼睛，尽量表现得自己无所谓一些。
  他没说话，转身去了书房。
  拉开电脑桌的第一个抽屉，还是清一色的笔记本，外加一些医学类的书籍，他拿起书籍与笔记本之间夹的白色U盘。“照片原件真的丢了，只有这个。”
  班霆接过，紧紧地攥在手里。“那就信你一次。”
  “嗯。”
  “那我走了。”她像大学时候那样，一拳擂在他肩上。“今后各自保重。”
  “嗯。”
  “希望以后见面不会尴尬。”咧嘴傻笑。
  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成熟不起来。
  “好。”意外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让我的红包给的太迟。”
  熟悉的温柔举动。
  班霆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却依然在笑，“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那个时候你太风光了，连喝酒的样子都帅毙了。”她破涕而笑，模样滑稽。
  “小女生没见过世面罢了。”抽了几张书桌上的纸巾递给她。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揉了揉鼻子，痒痒的，还是想哭。
  “也是那一次。”竟然坦白。
  “哪一次？第一次见面？”
  “嗯。”
  “哈！”鼻涕眼泪一起来。“那我们当初算是一见钟情了。”
  “是吧……”他轻轻应着。
  好，够了。
  “最后抱一下我吧。”
  这一次，他丝毫没有犹豫，一把拉她入怀。
  熟悉的温热胸膛，脖颈处散发着清新沐浴露的气味，还有衣服上的淡淡烟草味，都还是最初的味道。
  班霆紧紧抱住他。
  最后一次。
  你再也不会是当初那个调皮地夹走我碗里的红烧肉的陈要，也不再是那个为了半夜饿肚子的我穿越好几条街去买我最喜欢吃的烤肉串的陈要，更不再是寒冷冬夜里让我用穿着袜子的脚在你身体上乱蹭的陈要……
  我也再不会听到你宠溺地喊我女神经、女超人、中二病。
  再也不会。
  陈要，今后你在我面前，只有一个身份。
  “啪”的一声，是塑料袋跟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
  班霆一惊。
  回过头。
  书房两米外站着的，是一脸不可置信的钱美珍。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
  浑身都在颤抖。
  “你们……”
  ?
☆、第40章
?  周围气压降低，空气像是被冻结，令她浑身僵硬，喘不上气来。
  她从未看过钱美珍眼里的寒意，将她从头到脚冰冻，没有知觉，大脑一片混乱。
  钱美珍眼中的寒意，带着绝望，带着嘶吼。
  她没有爆发，却足以折磨得班霆体无完肤。
  班霆望进她的眼睛，看到的是自己的愚蠢，甚至是可笑。
  事情终究是到了这一步，你满意了吗？她不断地问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吗？你开心了吗？
  身后的陈要被下了符咒般说不出话来，他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表情苍白而无力。
  地上的塑料袋子里，是他爱吃的饼干跟饺子，灌装可乐滑到班霆脚边，也是他爱喝的。
  “你们……”钱美珍终究是开口了，她用力地张着嘴巴，却仍止不住嘴唇的颤抖，“什……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人回答她。
  “什么时候！？”这次她声音加大，尖锐中带着哽咽。手中钥匙扣“啪”的一声落了地，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书房的木门边，绝望地看着陈要。
  “其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班霆发现在这一刻，一切言语都显得那么的空洞无力，她清楚知道，现在无论她解释出怎样的话来，都扑不灭钱美珍心中那团绝望的火。
  “那是哪样？”钱美珍出乎意料的坚强，没有哭，“其实我……我早该觉得奇怪的。”她止住颤抖，眼神锋利而冰冷地划过陈要的脸，停在班霆的眼睛里，“其实……其实很多时候，我应该……”她声音低下去，“我应该早就察觉到的。”
  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落在班霆的心上。
  林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书房外的橱柜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要，不打算插手。
  他刚刚看到钱美珍上楼的时候就预感会出事，打班霆电话不接，陈要的也一样，他想，班霆那么聪明，应该能随机应变，谁知……
  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他想帮她解释什么澄清什么也已经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今晚索性就当个旁观者，让他们三个一次性解决。
  班霆紧紧地捏着手中的U盘，不敢看钱美珍的眼睛，她真的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其实事情就如钱美珍看到的这般简单，难道要她跟她说：我跟你的未婚夫并没有什么，我刚刚只是来跟他道个别，我决定放手了，所以我们来了个最后的告别仪式？
  “班霆。”她第一次不带任何感情地叫她的名字，“为什么？”
  眼下是该把实情说出来么？
  “我和班霆其实……”陈要的话卡在这里，或许他也在犹豫，要不要把大学那时候的事情跟她说。
  “其实什么？”钱美珍的喉咙里带着冷笑。
  “其实我和陈要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事情终究是因她而起，没理由要陈要替她担，死缠烂打的人是她，逼他悔婚的人也是她，不顾及姐妹情分的还是她，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