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尚未崩坏的地方

  却让她在此刻倍感压力。
  “愣着干什么？进屋去呀。”老爸推了推她。
  “你去哪？”
  “去一趟你舅妈那。”一只脚迈下了楼梯，“你回去休息休息吧，回来我给你带吃的。”
  班霆“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跟你一起去。”
  舅妈家的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所有人默契地维持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钱美珍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她不看任何人，只是盯着大理石地面发呆。
  舅舅在她身边坐下，手中的烟剩半截，烟灰洒落在裤子上也浑然未觉，他盯着电视正放的体育频道，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班霆来了有十分钟了，客厅里的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老妈坐在侧边的沙发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隐约察觉到这双手在颤抖，她知道老妈比谁都要紧张她，心疼她，尽管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最担心的，还是班霆。
  她知道这一天终究是要面对，也知道自己必须给钱美珍一个说法，一个正式的道歉，就在她要开口的那一刻，舅妈提着一袋子的菜进来了。
  “哟！狐狸精也来啦，那正好！”还是一贯的刻薄语气，将钥匙重重地往鞋柜上一摔，就朝班霆走了过去。“反正今天叫你们来也是说陈要的事！”她不断地提高音量，丝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愤怒。
  “怎么？你还有脸来面对美珍么？”她在班霆身边慢悠悠地踱了一圈，“现在婚事给你搅和成这副样子，你满意了？”唾沫星子无情地喷溅到她脸上，“你现在目的达到了，高兴了？”
  对于舅妈的这番吐槽，班霆不做任何回应，她转身面对着沙发上失神的钱美珍。“美珍，这件事是我……”然而她哀怨的神情令她不忍再说下去。
  舅妈绕到她跟前，一副不肯罢休的气势，继续骂着：“我早该防着你的！我们家美珍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把她害成这样？！你打男人的主意也不用打到自己表姐身上吧？啊？我们家美珍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她指着她的眼睛，气得整个人开始发抖，“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这只狐狸精见陈要！”
  一口一个狐狸精，即使再怎么难听，她也无力反驳。
  “你怎么那么不是人呐！？你这只狐狸精除了会黏人你还会做什么？陈要都已经不理你了，你还有脸跑人家公司去闹？！你嫌不嫌丢人？你简直丢你妈爸的脸！”尾音像是带着锋利的刀片，几乎要划破班霆的耳膜。
  她将手机狠狠地往茶几上一砸，屏幕裂了。“我们家美珍可是没有半分害你之心！你倒好！你的良心呢？去哪了？给狗吃了吗？你还有羞耻之心么？当初口口声声说着好姐妹！好姐妹！我呸！你有当美珍是好姐妹？”
  班霆紧咬住嘴唇。
  钱美珍流出眼泪。
  “是我们家班霆不对。”老妈抽回自己的手，抹掉脸上的泪痕。
  “妈，你别说，让我来说。”
  她知道陈要对于钱美珍来说意味着什么，而她总是低估了身边所有人的爱。
  对钱美珍是这样，对汤小曲也是这样，倘若她能够清楚知道汤小曲的爱意，倘若她能够用心一点去了解汤小曲，那么她绝对不会让这出悲剧发生在这个傻丫头身上，同样的，她也绝对不会让钱美珍重蹈她的覆辙。
  可是，倘若倘若……现在说倘若，还有用么？
  “4年前的那次分手，其实是我自己走不出来。”班霆的语调里听不出一丝的起伏，她平静地用一句话概括了事情的真相，“从头到尾是我在缠着陈要，我的错。”
  钱美珍依旧不看她。
  舅舅掐灭了手中最后一截烟灰。
  “你了解陈要的，他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我一厢情愿地在追，他在躲。”
  “你还好意思说？”舅妈冷哼道。
  钱美珍反而笑了。“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那么那天我看到的又是什么？”
  温柔的钱美珍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印象中几乎没有。
  “那天是我主动上去找他……”她面容平静，却不敢看她的眼睛，“为了拿回一张旧照片，也是我决定最后一次找他，所以……”所以要他最后抱我一次。
  “是么？”她这次应得很快，脸上写满了不屑。
  班霆知道，她现在无论说什么都等于是在狡辩，但她还是要说：“我承认是我对他余情未了，所以三番四次的去找他。”听起来的确很犯贱，“但他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回避，甚至有时候赶我都赶不走。”想想还真的挺可笑的，“陈要他认定了你，就不可能会变，一直以来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尽管她怎么都不肯面对，但真相往往就是那么残酷，“我对于他来说，也仅仅是一段过去。”
  “我真是听不下去了！”舅妈抓狂地叫道，“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你说这些是觉得很自豪么！？”她一步一步向班霆紧逼，“你现在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让我们大家知道你有多贱？”
  “算了妈。”绝望中带着苦笑的钱美珍擦了擦脸上的泪，“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我已经决定了跟他分开。”
  “美珍！你要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跟陈要分手？”舅妈快疯了。
  分手？对于钱美珍的决定，班霆也十分震惊。
  “美珍！你不要糊涂了啊！你刚刚有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是她这只狐狸精一直缠着陈要啊，要不是陈要意志坚定，早就被这只狐狸精得手了啊！”
  “其实我知道，”比起舅妈的疯狂，钱美珍显得镇定很多，“陈要对我是什么感觉，其实我都清楚，我决定跟他分开并不完全是因为班霆。”
  “美珍！你在说什么糊话呢！？”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很奇怪，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怪。”她虽然看着班霆，却更像是对自己说，“现在我终于明白，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他不爱我。”
  对于钱美珍做出这样的决定，舅妈显然无法接受。“美珍！你千万不要被这只狐狸精给迷惑了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突然转过身，面目狰狞地扯住班霆的衣襟，“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恶心，有你这样的侄女我都嫌丢脸！我们最好断了这层关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这张狐狸精的脸！”舅妈越说越激动，扬起右手作势要扇她。
  班霆往后退了几步，舅妈的巴掌还没落下，就被陈要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陈要？
  班霆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阿姨，这件事错在于我。”
  他的模样看来十分的憔悴，几撮碎发胡乱地翘在头顶，一向爱干净的他，嘴边覆着一圈淡淡的青色胡渣，他说：“是我当年没给班霆一个交代，才会将事情越拖越糟。”
  陈要的出现，也没能使钱美珍的表情恢复生气，她依然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大理石地面，缓缓地开口道：“算了吧，说再多也没意义了。”
  “陈要！你们才刚订婚啊！”舅妈扯着陈要的手臂直晃道，“你劝劝美珍吧，这孩子居然说要跟你取消婚约啊！”
  “阿姨，我会和美珍好好谈谈的。”
  取消婚约？
  班霆知道钱美珍有多爱他，她变得开朗，变得爱说话，爱笑，都是因为他，而眼下她居然说要取消婚约，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美珍。”此刻她满脑子的懊悔，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钱美珍不为所动。
  “我和陈要已经过去了，我现在真心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她做到了，她真心地祝福她。
  她真的希望能够看到他们两个幸福。
  “班霆，我们不需要你的祝福！”舅妈在陈要面前收敛了许多，但还是听得出话里的咬牙切齿，她真的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钱美珍不说话。
  班霆知道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她心里的创伤，她也知道，就在她决定要把陈要追回来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她们两个回不到从前，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的。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太自私。”
  “哟呵！你还知道自己自私啊，早干嘛去了？”
  虽然不喜欢舅妈的态度，但她自认理亏，加上今天是真心诚意地来道歉的，她不想再生是非，舅妈爱说什么，就让她说个够吧。
  “你走吧。”钱美珍终于开口。
  “美珍……”
  “不用说了，我该明白的都明白了。”她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你走吧。”
  “赶紧滚，以后不准再踏进我家半步！”
  班霆沉默了半分钟。
  “真的对不起。”
  “叫你滚你听到没有？！”舅妈手指着大门方向，下起逐客令。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说什么，其实该说的也都说了，再待下去无意，反而会引起舅妈更多的不满，无休止地闹下去。
  “那我走了。
  眼下只好希望陈要能够令她回心转意。
  班霆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这扇门。
  她知道她在她们两个之间种下了一辈子的隔阂。
  不管钱美珍最后有没有跟陈要在一起，她们之间的关系都已经变质，再回不到从前。
  亲手毁了这一切，是什么滋味？班霆苦笑。
  就像舅妈说的，现在想这些还有用么？早干嘛去了？
  身后跟下楼梯的是陈要。
  已经入冬的天气，他依然穿着单薄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