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尚未崩坏的地方

  人有时候的确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这并非她本意，班霆知道。
  “计划如果真的成功了，我知道江阿姨你也不会开心。”
  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江阿姨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
  班霆叹了口气。“那阿姨我走了。”
  江阿姨像是才反应过来。“你等等。”脸上泪痕未干。
  她回了房。
  陈渊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班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吐不出话来。
  班霆笑笑。“你小子劝劝你妈。”
  他抿了抿嘴唇。
  江阿姨从房里出来，将一袋药塞到她手里。
  “那我先走了。”班霆转身，极力忍住泪。
  为什么身边每一个人都那么不容易？
  为什么身边每一个人用尽全身力气都得不到一个完整的爱？她不例外，江阿姨也不例外。
  我们多么想要变得狂妄一些，自大一些，甚至自私一些，变成那种为求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我们想要痛痛快快地去做一件事，不用管谁牺不牺牲，管谁受不受牵连，管谁会不会遭殃。 
  因为我们从来都不需要顾虑他人的感受，我们只在乎结果。
  你说那样该有多爽呢？我何尝不想这样？
  可是为什么我们依然办不到？
  回到车里的班霆粗鲁地拆开打包盒，抓起一把勺子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要弄脏我的坐垫。”为了让她吃得稳当一些，林笑只用了二十多的马力。
  班霆没空应他，狼吞虎咽的，三两下就喝完了一碗粥，她从来没有这样饿过，虽然胃部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痛着，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真的是饿疯了。
  看着班霆徒手抓起最后一根西兰花塞进嘴里，林笑扔给她一包纸巾。“怎么样？吃饱了没，还要不要继续吃？”
  “不用了，差不多了。”眼下她只想……“回去睡一觉。”
  她已经连续几天睡眠不足了，不是夜里睡到一半醒过来，就是断断续续地做梦，一下醒一下睡的，或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还瘦了一大圈。
  林笑还打趣她说：“你现在的脸倒是跟我公司那些女模特差不多了。”
  因为她的下巴尖得像刚整过容。
  说到这个，班霆在这两天里做了个决定。“我打算辞职。”
  “跳槽到我这么？”
  “不去。”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凭我的能力，找个设计师的职位能有多难？”
  她打算先放自己一个假，再想工作的问题。
  知道她倔，林笑也不强求。
  “刚才的事情解决了？”
  “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知道她从小认识的江阿姨，和现在看到的江阿姨，都还是最初的那个模样。
  在林笑家白吃白喝白住也有些时日了，是该好好想想怎么面对钱美珍的事了。
  也不知道她跟陈要怎么样了，和好了么？
  她跟陈要的过去，会影响到她的婚姻么？
  现在考虑这些，还来得及么？
  汤小曲，我终究是要让你失望了啊。
  虽然从始至终，一直站在她身边支持她做每一个决定的，只有汤小曲。
  不分青红皂白不分是非对错毅然而然地站在她身边的，只有汤小曲。
  而现在汤小曲留给她的，只有那一条短信。
  除了她和黎展进，汤小曲没有给任何人留下遗言或是遗书，她真的如短信上所说，她爱黎展进胜过一切，包括她父母。
  黎展进收到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五个字：我爱你，再见。
  即使这样，汤小曲依然没能改变什么。
  黎展进的婚礼虽然进行地不够顺利，但他还是跟杜伦飞领了结婚证。
  或许汤小曲知道，她没能力改变，就做到让自己眼不见为净。
  她想象着以汤小曲的性格，会用那种充满了鄙夷的口气跟她说：“要我每天看着他们两个出双入对的，呵！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笑了起来。
  ?
☆、第44章
?  据说第二天老吴就去自首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那番话的缘故，还是江阿姨原本就没有打算让事情恶化下去？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要想起江阿姨，想起那张泛黄的旧照片，以及老吴那张瘦削苍老的脸，似乎变得不那么讨人厌了。
  他阴险也好，刻薄也好，尖嘴猴腮面相恶劣也好，但他有一颗坚定不渝的心，一直默默地爱着江阿姨，他不怕孤独，不怕寂寞，他可以一辈子不娶任何一个女人为妻，也不需要江阿姨给他哪怕是一丁点的回报，他只愿守着那一点点的回忆和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一生为爱而活。
  每个人都可以为爱去做一些疯狂的事，甚至失去理智的事，然而这些看似荒唐的事情其实与年龄无关，与幼稚也无关，我们心甘情愿在爱情里傻白甜地走下去，谁也不会猜到也许下一刻你就会醒来，也许永远不会。
  她庆幸自己清醒的还不算太晚，看着厨房里正系着围裙为她做银耳莲子粥的林笑，虽看着动作笨拙，心里却升起一股莫名的踏实感。
  “今天心情好，还省了一笔律师费。”他知道班霆站在他身后，头也没回地对她说道。
  “以你的性格不是会直接叫外卖么？或者出去吃。”班霆将收拾好的一小袋行李扔到椅子上。“反正也不远。”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反而收获了一堆的新内衣内裤。
  “当给自己练练手。”林笑抓起一捆今早去超市买的娃娃菜扔进水池。
  “转性了。”班霆挽起袖子，“我帮你。”
  “诶不用！”林笑一掌拍掉她刚伸进水池的手，“你等吃就好。”
  “你确定？”
  “嗯。”
  “求之不得。”她放下袖子，退到他身后三步远。
  不让帮忙也不知道要干嘛，就那样干站着，好像没事情做就觉心里很不安。
  “决定要回去了？”
  “嗯。”手机里一连串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醒。
  “想清楚了怎么面对你表姐？”林笑转过身，指尖甩出一片水花。
  班霆退远点。“不然呢？”
  “准备坦白？”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异常。
  “不然呢？还有必要瞒？”将手机屏一锁，班霆抬起头，看眼前的林笑一脸的凝重，尤其是配上这条淡蓝色格子围裙，还真的挺滑稽。
  “你觉得会怎么样？”对于这个问题他表现得倒是很关心。
  “不知道，可能会被臭骂一通吧。”顺手端起右手边的水壶去接水，“毕竟是我惹出来的烂摊子。”
  不过……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陈要应该没事了吧？这几天他应该忙得焦头烂额吧？
  还有钱美珍，他们两个和好了么？
  不自觉地走了神，直到冰凉的自来水溢出水壶才惊觉。
  “你确定你没问题？”林笑从她手中夺过水壶。
  “是啊。”两只手往林笑的围裙上随便蹭了两下，“我那天晚上其实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不会再去找他了，只是很不巧被钱美珍看到了。”
  “我觉得你……”
  “别说我放不下！”班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你都可以放下杜伦飞，我怎么就不可以？”再加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已经看淡了，就算有心也没那个精力了。” 
  林笑没有接话，他为自己这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到不解。
  “对了，老吴接下来会怎么样？”
  “不清楚，应该会判个三五年。”他将水壶放好，继续洗他的菜。
  班霆叹了口气。
  “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玩，散散心？”
  “不用了，这段时间你已经够好了。”不得不说，林笑在近日来对她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要不是他，她都不知道自己这几天该怎么过，虽然他们是从一个不太正经的渠道认识，但经过了那么多事，她真的很想跟他说一句，“好在有你。”
  不要觉得这句话矫情，确确实实发自内心。
  这最后四个字半含暧昧的意味，令他有些不自在。“现在总算是知道我的好了吧？”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是啊。”她在餐桌旁坐下，静下心来等菜上桌。
  她很久没有这种踏实的感觉了，这个系着围裙背对着她的男人，居然让她倍感窝心。
  几年前陈要在厨房给她煎牛排的时候，她也是坐在他身后的餐桌上，拖着腮帮子望着他，那个时候她一边看着他熟练地调整火力，一边美滋滋地在想着，只要有陈要在的地方，就有家。
  班霆在家门口站了很久，她没带钥匙，也没准备好敲门。
  好几次举起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还是放了下来。
  隔着一道门，她可以清楚听到里头传来的电视机的声音，应该是老爸在看球赛。
  但奇怪的是，这个点，厨房里没有炒菜的声音，老妈不在家么？
  刚举起的手，还没碰到门板就又放了下来，是先去一趟钱美珍家，还是……
  她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也站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直到这扇门被忽然打开。
  是换好鞋准备出门的老爸。
  班霆先是一愣。“爸……”
  “舍得回来啦？”在门口撞见自己的女儿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差点以为你不回来了。”还是那副对她独有的宠溺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