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帖街

第32章


白若清上前接住白庆有的小行李箱,白庆有摇头道,“不辛苦,这是?”
  他这才看到站在女儿身后的齐禹。
  “啊我忘记介绍了,这是齐禹,爸,你能这么快出来,都是齐禹的功劳,当然,你在里面表现好也是一个原因。”她将齐禹扯到白庆有的面前,笑着介绍。
  白庆有没想到是眼前这个男人帮的忙,上下打量着齐禹,后说道,“谢谢你,多亏你,你跟若清是?”
  “同学!”
  齐禹还没开口,白若清倒先回答,齐禹张了张嘴,喉结动了一下,极轻地附和道,“嗯,我们是同学。”
  “爸,你累了吧?走,我们回家,妈还在家里等你呢。”白若清上前扶住白庆有的手,往外走。
  灰蒙几天的天气今天难得出点太阳,投射在司法局的门口,印着光圈,白庆有抬起手臂,下意识遮住半只眼睛。
  齐禹上前给白庆有跟白若清开车门,墨黑的眼眸在白若清脸上转着,试图从她眼里找出除了笑以外的神情。
  但一无所获。
  上了车后,白庆有本想聊些什么,但却抵不住睡意靠在窗边,微微打鼾,白庆有一睡,白若清脸上灿烂的笑容快速地隐匿,只剩一张淡然的脸,齐禹转动着车方向盘,墨黑的眼眸时不时看向白若清,看到她神色变了,他握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
  来到家楼下,齐禹倒车离去,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白庆有仰看着这栋不算小但明显破旧的楼房,转头看向白若清,白若清顺着白庆有的视线扫了眼这楼,眼眸快速闪过一丝嘲讽,她笑得眯起眼道,“爸,这楼房算不错了,你出来的前四个月我还住在喜帖街呢,你还记得喜帖街吗?你以前给我讲过那条喜帖街的历史,我带着妈妈住在喜帖街住了五年,你知道吗,那里很黑,下雨又漏水,我还得走很远的地方去买菜回来做饭,我现在都学会骑单车了,是不是很厉害?”
  她仰着头,神情像个想得到表扬的小孩。
  白庆有神色一变,问道,“你跟你妈一直住在喜帖街?那条外地人住得最多的街道?”
  白庆有那眼眸的担心让白若清心里冷笑了一下,她嗯嗯地道,“对啊,我还去给人家做销售员呢,一个月拿两千多,不过幸好,喜帖街房租不贵,妈妈能养活我就开心了。”
  这些,都是她不曾告诉白庆有的,她从第一年去见白庆有,就一直告诉白庆有,她起先是住在同学家,后来跟同学借钱做点小生意,五年的日子也就这么过来了,总之总是报喜不报忧。
  白庆有眼眸一暗,语气有些严厉,“原来你一直在骗我,若清,你为什么要撒谎?”
  白若清微微一笑,眼眸闪过讽刺,极快的,白庆有还来不及看清,她就说道,“爸,当时是不想你在牢里分心嘛,再说了,五年我都熬过来了,虽然穷了一点苦了一点,但我能熬。”
  白庆有不说话了,昔日年小天真的女儿也学会报喜不报忧,如此懂事体贴,他还能说什么?
  一个牢饭可以磨灭一个人很多的东西,斗志,脾气,梦想,甚至有些会失去生活的本能。
  “对了,爸,妈妈的状况……”两年前她去看白庆有的时候有跟父亲说过,母亲如今的情况,当时父亲坐在玻璃前掩面痛哭,她坐在父亲的对面,陪着父亲一起落泪。
  母亲的病是在宣判的时候病发的,当时父亲被人一压就进去了,第一年探监的时候,父亲问过母亲怎么没来,她支支吾吾地撒了慌,说母亲忙,第二年她有点承受不了,见到白庆有时,一下子没绷住,把事情全说了,白庆有当时整个人都愣了。
  可现在想来,她只庆幸母亲的病,如果让母亲在清醒的时候知道她一直尊着敬着爱着的丈夫在外面跟另外一个女人厮混已久,还带了种,难保母亲不会一气之下直接归西。
  “你妈怎么了?是不是更严重了?”白庆有脸色焦急,但在白若清看来,只觉无比讽刺。
  她摇头道,“没,妈还是老样子,就是怕你看到后伤心,承受不住。”
  “没事,我能承受的,再难受也过去了。”白庆有脸露伤感,又微微有些安慰,这些在白若清看来,全都是虚伪的,但她依然不动声色,走到垃圾桶边,顺势把白庆有带来的行李扔进去,恰好堵住垃圾桶的入口。
  白庆有见状只略微对白若清点头,每一个出狱的新生犯人都必须从牢狱里带出来的东西扔了。
  此时早上十点多了。
  白若清一直跟白庆有在楼下聊天,白若清这样只是给自己做个心里建设,因为她不知道母亲看到父亲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始终是害怕的。
  白庆有大约也知道白若清在担心什么,也没提上楼的话,即使他的腿站得有点发疼,正好又是大冬天的,冷风一直从脚根刮起,这是过去就有的毛病,白若清也是知道的。
  她转头看了眼父亲,只见父亲侧鬓上露出的白发,这边眼睛往下,看到父亲小心挪动的右腿,那种小心翼翼强忍着的动作让她心口一酸,她捏紧手心强迫自己不准心软。
  但没过一分钟。
  她笑道,“爸,我们上去吧,别嫌弃地方小哦。”
  白庆有见能上去了,顿时有了些精神,说道,“好的。”这边伸出手,想揽住女儿的肩膀。
  谁知女儿像是后背长眼似的,往前走多两步,与他隔开距离,让他的手空落在半空。
  上了楼,出了电梯,她的脚步便是一顿,说真的她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但她心里仍是想让母亲开心一点,也不知道母亲当初知不知道父亲在外面有女人了,母亲一直都很聪明伶俐,当市长夫人进退有宜,待人和善,除了面对父亲有小女人姿态,面对外人永远是一位知性通情达理的夫人。
  那么聪明的母亲,她不知道父亲在外面有女人吗?
  但她问不出任何回答,她跟母亲无法沟通,母亲似乎除了那些甜糕,别的都不在乎。
  医生说过,“你母亲受得刺激太大,恢复率只有百分之十,希望渺小。”
  所以她对恢复不抱希望,现在更不希望母亲恢复,要恢复,也得等她把事情办完了。
  她掏钥匙,把钥匙插入孔中时,稍微停顿了一下,白庆有在身后看得真切,他上前,拿过白若清手里的钥匙,替她开了。
  “若清,我对不起你们母俩。”
  说这话时,门已经开了。
  白若清紧揣着包包,就差把手指头抠出血,这边门开了,客厅一下子就暴露在她跟父亲的眼前。
  她咬紧牙,怀着忐忑的心情进门。
  客厅里没人,母亲想必在房间里头,她略微松了一口气,看着白庆有进门,她搓搓手道,“爸,我喊妈出来。”
  这句话像被灌了水。
  很沉很重。
  她回到房间里,关上房间门,母亲果然坐在床头,她蹲下身子,仰看着母亲问道,“妈,爸回来了,他在外面。”
  “好,白庆有,我要吃甜糕。”母亲咧开嘴笑,伸手捧住她的脸,她心里一喜,那么母亲是不是不知道那件坑脏的事情?
  那她就可以喊母亲到客厅了。
  “妈,我现在就去做甜糕,你跟我去吧。”说着她扶起母亲,朝房门口走去,没关门房门可以一眼看到客厅,客厅里,她的父亲,白庆有正坐在沙发上,脖子梗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真素快难产了。
  ☆、第三十七章
  “静香!”父亲看到站立在房门口的母亲,刷地一声站起来,饱含温情地喊道。
  她一直注视着母亲,看着母亲的反应,然而,母亲没有理父亲,也仿佛没看到他的人似的,眼眸里十分平静,扯着她的手说道,“白庆有,我要吃甜糕。”
  父亲一听,急忙说道,“我去,我现在去给你做。”
  “哐当!”一声。
  母亲随手撒了个杯子扔到父亲的跟前,父亲吓得停住脚步,脸色一青一白,眼眸复杂地看向她。
  她看到母亲的动作,心里猛地一疼,母亲是知道的对吗?她下意识地看向父亲,语气冷了几分,但又带着几分刺探,笑道,“爸,妈这是怎么了,她好像认不得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妈妈的事?”
  白庆有神色闪过一丝慌乱,虽然极快,但她还是看到了,她的脸色微微一沉,又笑了起来,极其淡,“爸,你真的做了对不起妈妈事?”
  白庆有急忙挥手道,“没呢,你想什么呢,你妈这只是认不得我而已。”
  她呼了一口气笑道,“对嘛,兴许妈一时没认出你来,我去做甜糕,爸,你看着妈,你试试看我做得有没有你的好吃。”
  白庆有神色一松,笑道,“好,好,没想到我们若清也会做甜糕了。”复而坐回沙发,她把母亲扶到沙发上,跟父亲只隔一个抱枕的位置。
  母亲从扔了那个杯子后,就没再说话了,她扶她坐下,她就坐下,很是听话。
  她进厨房里没一会,客厅就传来父亲叫喊的声音,她抓着锅铲就跑了出去,一看,血液瞬间倒流。
  母亲正扯着父亲的衣服,咬着父亲的耳朵,用力地咬着,父亲的半边肩膀上全是鲜红的血。
  她扔下锅铲,跑上前去把母亲拉开。
  “妈,别咬了,妈,不值得,妈……”她边喊边扶着母亲,但母亲如被下咒似的,那双手揪着父亲的衣领揪得紧紧的,十指青筋顿起,母亲一向慈祥的脸上此时扭曲得很。
  父亲被咬得频频翻白眼,稍微一动就能听到耳朵上皮肉撕扯的声音,格外清晰却更是胆颤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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