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欢

  这边陈父闻声也抱着陈迈大哥的儿子陈澜睿走了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李乐，手被陈母拉着，满脸通红，一副羞涩又乖巧样子，看得也是喜上心头，暗想：“这老二媳妇找的不错，到底还是老二有眼光。”
  李乐看到陈父出来，连忙打招呼：“陈叔叔，你好。”
  陈父连忙点头笑道：“你好你好。李乐是吧？挺好挺好。来来来，快进来坐……来小睿，叫阿姨……”
  陈澜睿才三岁，对于这个陌生阿姨也是有点好奇，听爷爷这么说，便张口奶声奶气的叫了声“阿姨”。李乐连忙笑着应声。想起口袋里还有块巧克力，连忙掏出来，递了过去。
  陈父又说陈母：“好了，惠惠，你别拉着人家了，赶紧让她换了鞋进来吧，堵在门口干什么……”
  说实话，陈迈厚着脸皮把李乐半请半骗的带回家吃饭，也存了一点小心思。但是自己老妈的这番炮火之猛烈却着实大出他的意料。物极必反，这要还没开始，小乐这丫头就被老妈这一顿咋呼吓跑了，那陈迈自觉那就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颇有些得不偿失的味道了。
  故此看到老爸来解围，连忙上来拉开老妈的手，一边对着老妈使眼色：“哎，老妈，你别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小乐就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同事，帮了我不少，今天正好她跟我一起在外面，我就让她一起上家里来吃饭了。就是普通同事，你们别这么紧张。”
  “嗯嗯。”李乐闻言，连忙顺着话意重重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儿子肠子里的曲折，陈母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一看陈迈的眼色，听到这番话，立马心头了然。仍然笑眯眯地对着李乐说道：“小乐是吧。好好。我看啊，平时在公司里，陈迈肯定没少给你们找麻烦。你们啊，别客气，有空就多上陈阿姨这来，陈阿姨给你们做点好吃的。他要是欺负你们了，你们也跟陈阿姨说，到时候我来说他。”
  “没没，陈总平时对我们都挺好的。”李乐双手得空，连忙换上鞋子。
  看她鞋子换好，陈迈带着她往沙发走去：“行啦行啦。老妈，你赶紧去看菜吧，我好像闻到什么味道了……”
  “嗳哟……我的红烧排骨……”陈母猛一拍手，急着到：“小乐啊，你先坐坐啊，阿姨先去厨房了……”一边人连忙往厨房奔去。
  吃饭前，陈迈不放心，瞅了个空子，偷偷去厨房认真叮嘱了老妈一番。陈母倒也颇为明了。因此除了进门时候的一场闹剧让李乐尴尬的想要逃走外，后面这顿晚饭倒是吃得不温不火。陈母问问一些家常，陈父同陈迈在一旁隔三差五的给陈母踢踢脚，控制一些有跑偏苗头的话题，加之陈澜睿三不五时的插科打诨，饭桌上的整体气氛倒也是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饭罢，小憩过后，陈迈便领着李乐出了门。
  楼下小路上，还有相熟的邻居打着招呼。直到坐进车里，李乐才算是深深松了口气。陈迈有些得意。李乐斜眼瞥见陈迈的脸色，此时冷静下来，想想今天的情形，便是再迟钝，也有些察觉了。一时有些羞恼，细想又认真生气不起来。
  李乐不笨。既然已经有些察觉，再仔细想想陈迈平时对自己的态度，便有些昭然了。
  然而自己？李乐不知道自己想怎样，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会怎样？能怎样？
  李乐心思有些乱了。
  李乐现在就想赶紧回去，洗个澡，躺在被子里，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
☆、有惊雷乍起，有春风吹进。
?  十六、有惊雷乍起，有春风吹进。
  红灯时，陈迈侧头看了看李乐。看她默不作声，情绪恍惚，又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陈迈忽然有些忐忑。
  大部分时候，他总是很笃定。选择方向、努力前行。对于计划中目标的实现，陈迈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一个利落而笃定的人。
  然而在李乐这里，第一眼的好感开始，他就有些退缩。今天的决定，初时颇有些不顾一切的意味。然而此刻，看着她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陈迈第一次对于自己，深深的怀疑起来。
  又是这种感觉。
  陈迈经常觉得，她有时候看起来，明明就是一个有些乖巧伶俐的普通姑娘，有着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通有的，一些稚嫩，一些娇憨。细论起来，好像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有时候看起来，又觉得她好像整个人都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她与这些人交谈，但并不交流。每每这个时候，陈迈就特别想，想透视进去，看看她的脑袋，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如，她此刻的模样。
  陈迈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己，这次是不是真的，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陈迈非常不习惯自己的这种心态。这种感觉，于他太陌生了。陈迈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种让他心慌到有点窒息的感觉：“那个，李乐……”
  “嗯？”李乐回过神。看了陈迈一眼。眼神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一丝冷淡。冷淡的，好像今天经历的一切，再普通自然不过。而一个小时前那个害羞脸红、局促紧张的李乐，似乎完全只是陈迈的一场梦境，一个幻想。
  陈迈第一次感受到人生中无比深切的挫败。
  “那个，我们去江边坐坐吧。我，”陈迈顿了顿，“想跟你聊聊……”说着，不等李乐反应，便在路口调转了方向，往江边而去。
  李乐想拒绝的。此时她能想见陈迈说的“聊聊”，是什么意思。但是此时她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她不知道该要如何回答。
  然而车子已经掉头了。不一会便到了江岸。夏夜的江畔永远热闹异常。陈迈往前开了好一阵，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了车。
  李乐此时如坐针毡。她想下车，想回家……起码，不要再同陈迈呆在一起。她有点害怕，害怕陈迈这么咄咄逼人的笃定，更害怕看到一贯如此笃定的陈迈，偶尔面对她时流露出的一丝挣扎。
  此时两人对于当前尴尬心知肚明。不由相约沉默。车里只剩收音机的电台歌曲，低沉悠扬，似有若无。
  “那个……”
  “我……”
  半响，两人忽然一道开口，发觉对方言语，又一并就此打住。陈迈侧头看向李乐，李乐瞥见陈迈的动作，连忙低头，不再说话。
  又是半响沉默。
  陈迈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不然恐怕下一秒，自己会突然炸裂，烟灰不存。
  在想法生成之前，陈迈的动作先于思想，作了反应。
  他伸手揽住李乐，俯过身子，准确无误地吻了上去。
  两唇相接，唇齿间，柔嫩异常。陈迈抚着李乐的脸，缱绻留恋，无法自抑的愈吻愈深。
  李乐脑中如惊雷乍起，一时呆滞。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李乐反应过来，陈迈已经放开了她的脸，只是坐在一边，定定地望着她，双眼晶亮。
  陈迈柔声问道：“我先送你回家吗？”
  看她从怔愣中回神。陈迈也不想今晚就追问出一个结果。陈迈知道，她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想想清楚。
  李乐还沉浸在刚刚的吻中，思绪复杂。并未真正听到陈迈在问什么，只是习惯性的点头“嗯”了一声。
  而陈迈怀念着刚刚柔嫩异常的触感，几乎要控制不住探过头去再来一次。
  ?
☆、然后呢？
?  十七、然后呢？
  回到家，一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李乐整个人还处在一种非常恍惚的状态。
  李乐自觉自己不会也不能接受陈迈。然而此前的双唇相接，彻底打破了她的世界。
  李乐知道，自己对于陈迈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到如今，恐怕自己想忽略也已不能够了。也许，陈迈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回归正常世界的机会吧。
  可是李乐并不想抓住他。陈迈对她越好，这种不想拖累他的念头，就越强烈。
  可是，李乐舍不得。
  好像一个沙漠中饥渴了七天七夜的孤独旅人，此刻突然发现一株仙人掌。人类最原始的本能，让他想摘下它，一饱饥肠。可是他又舍不得剥开它。想留着，让他在自己的地方，自由生长，无忧无虑。
  李乐很想哭。
  所谓的“哥哥”，第一天冲进她的房间。她的世界从此变成炼狱。从那一天以后，她没有哭过。
  连被张晓君送到医院醒来后，她都没有哭。
  可是此刻，她有点想哭。因为贪恋这触手可及的温柔。因为，舍不得。
  她一度甚至很久不太跟异性说话。到后来稍稍好转，也不太能跟男性接触。而那个哥哥，每次事后，更是让她要反胃很久。那种无法控制的、本能的生理抽搐，让她每次都要在厕所里呕吐半夜。
  她不愿意再回想这些。
  她摸摸自己的唇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干净的，美好的感觉。软糯，甜蜜，带着一点温柔，疼惜，还有爱意。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吻是这个样子。
  她又想起陈迈的脸。线条刚毅，眉眼明净。眼睛有时半眯着，有时又满是笑意，此刻想来，原来还会闪闪发亮。
  越想着，她越觉得，真的，舍不得。拒绝舍不得，想到如果再也看不到他，甚至想到如果让别人牵他的手，李乐心都痛了起来。
  可是？不拒绝吗？然后呢？
  李乐不知道该怎么然后？或者说，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然后？
  李乐有点委屈，有点难受。有点，想哭。
  李乐忽然想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