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剌秦王

故而鹨毒选择在此处与来人进行密
谈。
    站在宦官面前的异国男子毕恭毕敬地呈报：“我家主人命我无论如何要亲手交给您。”
说罢深施一礼。
    此人正是燕丹暗中遣来的特使。
    鹨毒接过赠品，打开精美的宝匣，见是一柄碧玉镶金雕铙，闪闪夺目，价值连城，
便取出捧在手中仔细玩赏。
    “这是王者护身用的武器，燕太子殿下为何送我如此厚礼呢？莫非是想叫我取下大
王的项上人头？不过，太子这一番美意也实在是不易报脱。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呢？”
    鹨毒装出一付为难的样子，说道。
    密使微微一乐：“这好办。如果您老人家中意，只需届时暗助我太子一臂之力。”
    鹨毒搔搔头，忍不住笑起来。现在的秦王已是他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自己正愁
着如何铲除，如今竟有人寻上门来要帮忙去除这块心病，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正在暗中窃喜之时，忽有太监来报――秦王即刻前来拜见太后。鹨毒一惊，连忙跑
进外厅，众太监们已经伏地准备迎驾。
    “大王此来何事？”鹨毒拉长了声音，询问前来报信的小太监。
    “启禀长信侯，大王想来探祝太后，现已在殿外等候。”
    鹨毒手里尚握着金额，满不在乎地笑着吩咐：“去，回禀大王，太后正在休息，不
便打搅。”
    小太监却不退下：“可是大王说非见不可，还烦您老人家通报一声。”态度颇为强
硬。
    鹨毒无计可施，只得推说前去征求太后懿旨，慌忙转身跑进内殿。
    内殿之中并不设门扇，只是障以珠帘。宫女们见鹨毒跑来，忙卷起帘子，待他进去
之后又迅速垂放下来。
    鹨毒直奔太后的寝宫。
    寝宫内笼罩着一层轻柔的灯光。太后轻轻拍抚着怀里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身边还
依恨着另一个男孩，看上去约摸五岁的模样。两个孩子都身着华丽的王子服饰，胸前佩
带着和秦王一模一样的护身金锁。大一点的孩子一眼瞥见鹨毒，立刻欢快地仲出双臂，
亲热地唤着：“父亲！父亲！”便路着迎上前来。
    看见鹨毒进来，太后顿时玉容生辉，怀抱娇儿，温柔地一笑。假太监上前亲热地搂
住太后，一望便知，此二人的关系非同寻常。
    鹨毒一手揽着太后，一手抚模着九点儿的孩子，叹息着：“这两个孩子太可怜了，
难道一辈子都要在这里躲躲藏藏吗？”
    太后的笑颜立时愁云密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太对不住了，鹨毒。可我心里也不好受呀。”
    “哪里，是鹨毒刚才的话多有冒犯。鹨毒已承蒙太后如此厚爱，却还说出这等怨言，
实在该死。”
    鹨毒一边致歉，一边将秦王来访之事说与太后。
    太后不觉低下头：“奇怪，这么晚了，阿政怎么会来大郑宫呢？”
    鹨毒摆摆手，示意她宽心。
    “想必也没什么大事。迟早那秦王将成为你我的掌中之物。”
    “就靠把那韩国少女许配给他当妃子？你还没死心啊？”
    “不错，就说她是我的侄女好了。再说赵姬已经逃走了，还能有什么阻碍呢？”
    太后做了个鬼脸：“还说呢！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认不了！”
    “惭愧！惭愧！”鹨毒难为情地笑笑，言归正传：“那么，怎么办好呢？大王还在
殿外候着呢。”
    太后的脸又阴郁下来，迟疑了一会儿，沉重地抬起眼：“让他回去，就说我已经安
歇了！”
    狂怒的秦王回到了江山阁，一把抓起案上的酒壶，仰头便喝。
    一轮冷月，映出江山阁外一个切断的身影。秦王狂饮着，又跌跌撞撞回到殿内，欲
斜倚玉技，却脚下一滑，跌倒在地，身边的小桌也被一并带翻，侍从们赶忙上前，扶起
了秦王。
    殿角的阴影中李斯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君王，良久，轻轻摇了摇头，叫过一个小太监
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久，樊於期手棒酒壶，出现在殿内，大王还从未在人前醉倒过，每
次饮酒，不过是点到为止，今日的举动实属罕见。樊放期侍立一旁不断斟酒。几杯烈酒
下肚，秦王逐渐神思忧伤，情绪也慢慢平和下来。
    樊於期斟一环，他饮一杯，仿佛喝下肚的不是酒而是水，如此反复不断。侍从们立
在一旁，默默无声，樊於期虽满腹忧虑，却也没有勇气开口相劝，见秦王不断伸过手来，
只得将酒一次次斟满。
    眼见整整一坛酒都被喝尽，秦王猛然站起身，刚欲抬腿迈步，却脚步跟跪，只觉头
重脚轻。好不容易稳住脚跟，微整装束，向外走去。
    樊於期追了过来，“陛下，陛下！”然而秦王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晃了出去。樊
於期带领侍从们紧随在后面。
    出了江山阁的中庭，秦王撒开两脚，径直向夜幕之下的城墙狂奔而去。樊於期等在
后面紧紧尾随，眼见秦王一口气跑上城墙，竟来到木板悬桥之前。
    秦王伸出一只脚，踏在木板上，既而迈出一步，桥在黑暗中呼悠呼悠地颤动起来。
秦王展开双臂，身体总算找到了平衡，于是接着往前挪动。
    樊於期惊叫：“陛下！”
    秦王却满不在乎地继续向前，木板越晃越厉害，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零乱。
    樊於期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点点的声音都会扰乱大王的注意力。待从们也
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站在地面上，仰望着桥上的秦王。
    明亮的月光静静洒在他的身上，在众人的惊视之下，酒气熏天的大王居然渡过了木
桥，安然无恙。提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都放了下来，大家重重地吐了口气。
    站在桥头的秦王哈哈大笑，听声音似乎已经清醒了许多。
    “陛下，好啊！”
    樊於期忍不住大声喝起彩来，刚才的担心和害怕，全都一扫而光。
    秦王听见喝采，晃晃悠悠地转过身，从上面挥起手来，突然，整个身体向旁边歪了
下去。
    “啊！”地面上一片惊叫。
    城墙上、秦王踪影皆无。众人呆立着，瞪大了眼睛盯着城墙上．一动不动。
    可半晌仍不见大王的身影。
    樊於期终于醒悟过来：“糟了！大王定是摔倒了！”
    于是众人一窝蜂似地冲向通往外城墙的石阶。
  
                             第十六章 店中邂逅
    秋天，收获的季节。正是腾空陈谷、贮藏新谷的时候，满城满街被秋收祭祀的欢快
气氛所包围。
    装运新谷的第一天总是最热闹的，敲鼓的，跳舞的，比比皆是。男人们索性赤着上
身，肩挑背扛，在为运送谷物而搭起的木板上来来去去。
    太阳高高在上，晒得人暖洋洋的，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空气中到处飘散着一股新
打的谷子所特有的清香。
    临近晌午，街上被欢乐的酒醉倒的身影越来越多。对于赵姬来说，燕国的一切都是
新鲜而陌生的，这样节日般欢快的场面更是不容错过，于是她换上平民装扮，披上头巾，
乘着马车悄悄来到了大街之上。
    下了马车，她信步向前走去，不经意地一回头，却发现宫内的几个太监远远地随护
在身后，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燕丹监视着，心中不禁有些不快，便停住了脚步。几
名太监见露了行藏，只好走上前来，赵姬没好气地盼咐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走得太
远，头一次来燕国，只是想稍微转转，看看是个什么样子。你们回去禀告太子，我一会
儿便回去。”
    太监们碰了一鼻子灰，不得已，只得领命返回。
    目送着太监们走远，赵姬这才满意地转过身来，悠闲自得地穿行于闹市之中。东逛
西看，不觉已是晌午时分，肚子咕噜咕噜地唱起了空城计。忽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不知是何处的美食。赵姬寻香而去，来到一家店铺前。
    推门进去，里面人声鼎沸，吃饭的人们手里握着摸，纷纷呼喝着正在饮酒。再往里
是一间很大的厨房，烟雾腾腾中，恍惚可见里边排满蒸摸的笼屉。
    好一家生意兴隆的店铺，烟雾中晃动着厨子们的身影，个个是大汗淋漓，不停地在
用袖口擦拭。店堂中伙计们跑来跑去，忙着上酒上菜。呛喝声，答应声，行酒声，将整
个店铺吵得沸沸腾腾。
    厨房门口的一侧摆着个摊子，整整齐齐地码着刚刚出笼、热气腾腾的白面馍馍。
    忽然，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摊子下伸了出来，抓住一个雪白的馍。看摊子的伙计眼
明手快，一把擒住那只小脏手，从摊下拽出来一看，是个小乞丐，眼睛有点斜视。伙计
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就是一脚，“怎么又是你，去！滚开！”
    听见吵闹声，店主走了过来。但见此人满脸络腮胡子，膀大腰圆，已然喝得面红耳
赤，全身汗津津的。他一看眼前的小乞丐，顿时怒火万丈，大骂不止。听口气，这孩子
的确不止来偷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