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剌秦王

他的脸上满布胡须，两眼毫无表情地平视着，看上去有些阴
森森的。
    孩子们先是一愣，随即更大声地哄笑起来，斜眼的孩子越发起劲地耍弄起怪人。
    怪人眼里突然暴射出一道精光，但一闪即逝，随即苦笑一声，迅即恢复常态，转身
继续埋头编织起手里的草鞋，任乞儿们呼叫戏耍，再也不抬一下头。
    正在此时，乞儿们身后走来一个人，一看便知是个卖艺的。他停住脚步，注视了坐
在地上的怪人半晌，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呀，没看见
这帮浑小子在戏弄你吗？”说着从布包里拈起几颗豆子，轻轻扔了过去。
    豆子滚落在怪人的脚边，“谁？！”编鞋的怪人停住了手，抢起头来。
    艺人微微一笑：“高渐离是也。不记得了吗？”
    “怎么，你是……”怪人一脸茫然地盯着艺人。
    艺人不禁面露苦笑：“您老人家还真健忘啊，前两天你晕倒在这儿，是谁把你救起
的？又是谁给你喂的水？”
    “哦，原来是您，救命之恩，多谢了。”
    艺人用手半遮住眼，作了一个不敢居功的动作，随即说道：“好！好！居然真按我
说的编起草鞋，做起小买卖来了。”
    怪人重重地点点头：“是啊，多蒙您教诲。像我这人连死都怕麻烦……”
    孩子们拥上来，争抢着艺人手中的豆子。
    艺人冲着斜眼一摇头：“去，到那边去，到那边我才给你们豆子。”
    小乞丐们得到了豆子，欢天喜地地跑到了一边。
    赶开那群流浪儿，艺人也不再理会那个怪人，慢悠悠地走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巷
子的尽头。
    斜眼拾起掉在地上的最后几粒豆，大口大口地嚼着，孩子们又开始哄叫起来：
    “傻子！笨蛋！蠢瓜！”
    怪人却再也不曾抬头，只是全神贯注地编鞋。
    转眼之间连怪人脚边的那几颗豆子也被乞儿们一抢而光。
    半个时辰过后，艺人又转道回来。见怪人仍端坐于地上，不觉诧异：“呀！你还在
这儿？”
    怪人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给你的豆子都吃了吗？……也罢，我就买你一双鞋，反正我这双，也已经烂得不
成样子了。”
    怪人仍不答话。
    艺人见怪人没有反应，便走上前拍了拍怪人的肩，怪人仿佛条件反射般地卸肩闪避，
动作迅捷无比，一气阿成。他猛地转过身，逼视着艺人。
    艺人一惊，忙缩回手，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碰，怪人眼里又是精光一闪，见是艺
人，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
    艺人却仍然盯着他：
    “你……你绝非一般人，你眼里的杀气逃不过我的眼睛。从那天你倒在街上起，我
就觉察到了，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贱名荆轲，不配称什么壮士，只不过是一个罪人罢了……”怪人轻声叹息，“承
你一再相助，这算是还你个人情，拿去吧。”
    怪人说着，不由分说，将那双刚刚编好的草鞋，递了过去。
  
                             第十四章 绝代人质
    华阳台是燕国举行国宴的宫殿，殿宇的中堂两侧分设铜钟和大鼓，大厅中的各色陈
设壮丽而气派。此刻燕王正斜倚在大厅中央宽阔的龙椅里，悠闲地喂着白鹤。那些白鹤
早巳驯熟，毫无忌惮地在殿内踱来踱去。
    燕王年事已高，圆胖的面颊上没有什么胡须，眉发胜雪，大腹便便，一副安适的样
子。
    燕丹携赵姬跨进殿内，来到燕王座前。
    “父王。儿臣特带赵姬来给您问安。”燕丹抢前几步，下跪施礼，话音中带着按撩
不住的欢悦。
    赵姬随后躬身下拜：“民女赵姬给大王见礼。”
    燕王听见赵姬的声音，方才将目光投过来，然后坐起身，端视着赵姬，显然对她颇
具好感。
    “你就是赵姬？我听丹儿谈起过你，这回多亏了你。”
    “哪里，是陛下和太子洪福齐天。”
    燕丹笑了笑，不知是甜还是苦。
    “你们的计划，我都听说了。但刺杀秦王殊非易事，秦强燕弱，万一有个闪失……
唉！可也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燕王沉吟了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好吧，这件
事就全权交给你们操持了，不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们须倍加小心，谨慎从事，
所幸赵姬姑娘聪颖过人并且机伶果敢，必能助我儿一臂之力。至于刺客，一定要精心挑
选，必须勇猛过人，还要伶俐果敢，如此方可成其大事。我儿可有合适人选了吗？”
    燕丹躬身回话：“现已找到十名出色的勇士，愿为天下苍生出生人死，赴汤蹈火，
眼下儿臣已安排他们在先王的武道馆内接受训练。只是还缺少一位统军人物，只要找到
此人，便胜券在握。”
    “哦！那你们就尽快寻找吧！”
    燕王天性不喜血淋琳的话题，很快就不耐烦起来，于是挥手示意身边的宦官牵出爱
犬。
    “如此儿臣告退。”燕丹见状连忙拉起赵姬，施礼拜别。
    燕丹换上了一套破旧的衣衫，在镜前照了照，转身笑问赵姬：“你看如何？”
    “果真不一样，看上去真像是普通者百姓！”
    赵姬的回答令燕丹十分满意。“走，咱们去武道馆！”
    在远离皇宫的一处僻静地方专门修建了一处供历代燕王练武的场所――武道馆。但
由于连年战乱，久失修缮，已是破旧不堪。
    木制的观武台百余年来经风历雪，已是摇摇欲坠，四周闲置的屋舍则已被收拾干净，
以作为十名勇士的休憩场所。中间便是习武场，场顶用粗孔的苇席搭作顶棚，每逢场地
被汗水和鲜血浸湿时，便将苇席当作筛子，自顶棚上洒下细砂，将土地重新疆燕丹穿着
旧衣，领着赵姬走进一间没有门扇的房屋。屋外便是通向观武台的走廊。从破败的屋顶
透进缕缕阳光，整个房间显得空空荡荡，仅有一个炉子、一把椅子和一张睡觉用的木板
床。
    在燕丹的招呼下，赵姬坐了下来，四下环视了一番，惊诧地问道：“这就是你的房
间？”
    “正是，我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燕丹全当没有看见赵姬惊异的表情，随手掀开
炉上的锅盖，锅内是稀稀的玉米粥。他脸红了红，略为惭愧地冲赵姬笑笑：“知道我这
些年来睡的是什么地方，吃的是什么东西了吧？一到冬天，这屋子四壁透风，寒气刺骨，
可我连取暖的炉子也不曾用过。”
    燕丹迟疑了一下，用忧郁的目光望着赵姬。接着，鼓足勇气继续说道：“而且我从
来没有碰过女人。每天和武士们同吃同住，把美女送去，供他们消遣。他们坐车，我步
行；他们享乐，我吃苦。图的是什么？！每次我一走进这武场，想起我的先人们如何励
精图治，立国兴邦，便会不住地提醒自己，一定要杀了赢政，报仇雪恨！”
    赵姬不禁愕然。作梦也设想到，燕丹会有如此的经历，身为皇子，理应享尽这世上
的荣华富贵，他却在这么一个简陋的地方生活了十年之久。
    “那么，在江山阁，你已拔出了剑，却为何没有一剑刺死赢政？”
    燕丹的眼中现出怨愤的神色，过了许久，才咬牙切齿地回答道：“……那家伙实在
是太可怕了。”说罢，垂下限，猛又指起来：“我恨他，但又杀不了他，就像你说的，
我真是个懦夫！”
    说着，燕丹猛然上前两步，单膝跪在赵姬面前，大声说道：
    “那个人根本就瞧不起我，他连你也要从我身边夺走，若是没有他，那么我便可以
称雄天下！”
    燕丹激动起来，一把抱住女人。“赵姬，我喜欢你，一直就喜欢你，从我们还是孩
子时起！”
    赵姬任由燕丹抱在怀里，并不反抗。待他稍许平静后，轻声说道：“等一下，听我
说。”
    燕丹感觉到赵姬身体的僵硬，虽然很不情愿，还是立即松开了手，回到坐位上，恢
复常态，正襟危坐。
    赵姬重新落座，脸上浮出温柔的笑容。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现有两条路供你选择：第一条，你保证不再有类似刚才
的举动，我们平安相处；第二条，你若是用强，我们就刀刃相见，一决生死。你选哪一
条？”
    不知什么时候，赵姬的手里多了一把短剑。
    温怒从太子的眼底一闪而过：“我知道你对他还没有完全死心，我也不会强迫于你，
但是别忘了我们现在都作了赢政的逃犯，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必须一起杀掉赢政，否
则只有死路一条。从现在起，你最好记住自己的立场。”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第十五章 秘密特使
    “哦？是燕丹太子赠送的？那么，多谢了！”
    大郑宫内的印玺房，一般人是不得私自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