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剌秦王

第24章


    秦王正坐在桌前用膳,身边坐着太后。太后并不动筷,只是靠在床边,默默地望着
儿子。
    樊於期照例忠心耿耿地站在秦王身后,鹨毒则规规矩矩,满脸堆笑地立在太后身侧,
大郑宫的侍从们四下侍立。
    秦王好肉,为了塑就猛虎般的体魄,时常会让人弄点虎肉来吃。今天也不知吃的是
什么肉,只见他大口大口地使劲咬着,似乎十分满足的样子。看着他的神态,太后也不
禁露出一丝笑意。
    待秦王吃完,太后开口轻声说道:“你今天食欲不错嘛。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吃
肉。”
    秦王一边擦去手上沾着的油脂,一边向母亲说道:“是啊,娘,不过记得小时候只
有正月里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肉。”
    太后苦笑道:“怎么还记着以前的事呢?”
    鹨毒从旁插了进来:“正如太后说的,陛下的食量真是大得很呢,不过现在陛下是
天下之王,想什么时候吃肉就什么时候吃肉。”
    太后向这个假太监抛了个媚眼,嫣然一笑,嗓音立时变得甜润起来:“你也吃点吧,
我今儿个不太想吃,你把我这份儿拿去吃了吧。”
    鹨毒赶忙上前两步,绕到秦王和太后的面前跪下谢恩,诌笑着接过太后的食盒。
    樊於期皱起眉头,就好像吃了一只苍蝇般厌恶地看着鹨毒。
    就在这当口,从寝宫的廊下跑出来一个小男孩,孩子向左右望望,见没有人追上来,
便朝大郑宫跑去。
    鹨毒听见身后啪啪的脚步声,忙回过头。秦王的目光也越过鹨毒的头顶,投向门口。
太后也循声望去,谁知不看便罢,一眼望去,顿时魂飞天外,脸上全无血色。
    门口站着的小男孩只有五岁上下,身着王服,颈挂护符。看见殿内有生人,一时不
知所措,站在那里发呆。看见鹨毒转过脸,便惊慌地叫着:“父亲――”
    秦王的脸色猛然间变得异常难看,怒目瞪视着鹨毒。太后则紧张得站了起来,吓得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鹨毒比较镇定,反应极快,眼珠一转,忙堆起笑容,冲着秦王深施一礼:“陛
下请见谅,这孩子是我的侄儿。因太后见爱,赏了这套衣饰,并留在了宫里。孩子小,
不懂得礼数,冲撞了陛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眼偷窥秦王,
但见秦王满脸杀气,身后的樊於期则暗中握住了剑柄。
    孩子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茫然不知所措。
    太后还呆立一旁,慌得连随声附和都忘了。
    樊於期飞速地四下扫视,但见周围的待卫们个个神情紧张,注视着鹨毒,大有剑拔
弩张之势,只待长信侯的一声令下。
    令人惊异的是,秦王竟很快乎和下来,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太后的失态,又随手抓
起一块骨头,没事人般啃起来。啃完后,将骨头随手一丢,冷笑一声:“……这么说,
这孩子是我的小兄弟了?”
    一句话令全场的人愕然失色,几个宫女更是惊得体似筛糠。
    鹨毒的目光一直牢牢盯着秦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郑宫的侍卫们不敢松懈,
手头里起了微微的动作,樊於期握剑的手也渗出了汗珠。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昧,仿佛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僵持了片刻,秦王忽然仰天大笑,手指向鹨毒:“你不是想把你的侄女嫁给我吗?
那他不就成了我的妻弟了?”
    听秦王这么一说,鹨毒马上装出一副惭愧的样子:“大王切莫再提此事。还是请您
忘了臣做的傻事吧!”
    秦王摇了摇头,扬手招呼孩子:“到这儿来。”
    小孩子眨巴着眼睛,犹豫不决,两眼不住地向鹨毒求助。
    鹨毒忙命道:“还不快向大王请安!”
    孩子点了点头,磨磨蹭蹭地走到桌前。秦王从太后的肉盒里抓出一块肉,伸到孩子
的面前,说:“张开嘴。”
    孩子乖乖地张开了嘴,任秦王将肉轻轻地塞进嘴里,然后鼓起腮帮子,拼命地嚼起
来。
    秦王盯了孩子片刻,挥手让其退下。“他还是个小孩子,不懂得规矩也罢了,母后
要是喜爱,就由他去吧。行了,下去吧。”
    孩子听话地向外跑去,在门口处,一头撞在刚刚追进来的宫女身上,宫女手忙脚乱
地抱起孩子,畏畏缩编地行了个礼,转身跪了出去。
    鹨毒又深施一礼,道:“请陛下恕罪。”
    秦王再次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肉汁,漱了漱口,站起身:“吃饱了。我还有事,这就
告辞。”话语凛然,不由得令太后也感意外。这还是自己那个血气方刚,暴躁易怒的亲
生儿子吗?
    樊於期紧紧跟随在秦王的身后,那秦王不紧不慢平静地向太后跪别:“母后,请您
保重身体。”
    太后惊魂未定,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你还会来看我吗?”
    秦王点点头:“会的。”语音低沉。
    秦王悠然地走进回廊,樊於期如影相随。一名侍从手棒冰盘从对面走来,秦王镀过
去,从盘里拣出一粒果子,扔进嘴里。然后,慢慢地离开了太后的宫殿。
    鹨毒始终躬着腰,一直把大王送至大郑宫门口。待大门“砰”地关上,方才直起了
腰,指手抹去额头的冷汗。略一沉思,咬了咬牙转身飞速向印玺房走去。
    印玺房内,一白发太监迎了上来。
    鹨毒慌慌张张:“快,快把太后的印拿出来。”
    但老太监拒不从命:“没有太后的口谕,老奴决不能从命。”
    鹨毒顾不上许多,从袖里拽出燕丹送的金钳,猛击在老太监的额头上。老太监顿时
血流如注,辞然倒下。鹨毒在架子上一通乱翻,终于寻见太后的玉印,便伸手取了下来。
    红日西斜,四海归一殿前的广场上空无一人。
    秦王策马而至,在台阶前猛然勒住马缰。马扬起前蹄,仰天长嘶,秦王似乎难以控
制,从马背上仰面摔了下来。
    侍卫们忙欲上前搀扶,然而秦王却躺在地上并不起来,浑身在不住地颤抖。
    樊於期六神无主,忙呼唤道:“陛下!”正欲上前,闻声匆匆赶到的李斯却伸手阻
止了他。
    许久,秦王才费力地爬了起来,在两人的拥扶之下,秦王终于回到了江山阁。只有
这里,才能够使他的身心得到宁静。
    他觉得周身麻木,只得靠着柱子坐下,上身蜷进侍从们为他披上的外衣里,头深深
地埋在双膝之间,身子仍在不住地抖动。
    所有人都是头一次看见如此疲惫软弱,不堪一击的大王。樊於期的双睁湿润起来,
跪倒在大王的脚下,紧紧握住他的双手。“陛下,刚才您真是沉得住气,那大郑宫的人
个个暗藏杀机,只等鹨毒的一声令下。若不是大王的随机应变,恐怕我们早已成他们的
刀下之鬼了。我有个好歹并没什么,要是您和太后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鹨毒那
畜生,这些年来一直在招兵买马,总有一天会谋反的。您可别大意了!”
    秦王的身子仍在抖动,任樊於期怎样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也无济于事。
    李斯俯身在秦王耳边:“大王可还记得司礼临终之言吗?”“大王欲成不世之霸业,
切不可再养虎为患。”樊於期紧接着说:“大王下令吧,我这就带人去于掉他!事不宜
迟!”
    秦王一直深埋着头,听到将军的话,才猛地抬起脸。眼里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怒火和
杀气,连樊於期也被吓了一跳。
    秦王压着嗓子厉声问道:“樊於期,你跟随我有多少年了?”
    “十一年。”
    “那你以为我会怕什么吗?把手拿开!”
    樊於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惊慌失措地放开手,危然肃立。“臣太无札了。”
    秦王却没有什么反应,仍然坐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草料库的大门被轰然打开。鹨毒的手下蜂拥而人,将藏于干草内形形色色的武器取
了出来。
    夕阳照进来,将四周蒙不祥的淡红色。
    “看来要起兵了。”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所有的面孔都因紧张不安而变得扭曲。
    换上兵服后。这些人迅速返回大郑宫的中庭里集合待命。此时,从另一个方向,一
辆八匹马拉的铜制马车从大郑宫急驰而出,车箱剧烈颠缀,丽赶车的人仍在不断催马加
鞭。车内仅有一人,手捧调书,仰头望着狭长的天窗。此人正是鹨毒。
    车子晃来晃去,手里的调书也跟着左一下,右一下。
    穿过大郑宫,马车一直来到大街上。街道如往昔一样平静,鹨毒那颗悬着的心总算
放下了一些,但仍然不住地向四外张望。
    终于。马车在一条路的尽头停住。
    “到了吗?”车内的鹨毒问道。“是的,大人。”车夫恭敬地回答:“吕宅到了。”
    夜暮初临,吕不韦的住处已经是灯火辉煌,处处透出威仪与庄严。堂屋里香烟缔绕,
帏帐低垂,吕不韦坐在台上,静静打坐,周围有几名婶女服侍,四周则跪坐着一群门生
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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