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剌秦王

第38章


想到此,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收束心神,开始在心中反复思考将会遇到的每
种情况和应对之策。
    车在王城门口停住,荆轲一行下得车来,随典礼官向宫内走去。
    宫城内,但见禁军巍然而立,旌旗招展,整齐有序。晨鼓的敲击声和猎猎的风声在
广场内回荡。荆轲目不斜视,大步向前走去,秦舞阳却忍不住时不时地向四处张望,这
威严的军容让他深深感受到一个强国的威严和巨大的压力,步伐不免有些放慢。
    来到大殿下,殿外甭道两例,无数兵士与太监整齐肃立,身后摆放着一排排的鼓―
―大鼓四只,中鼓八只,以及无数只小鼓。典礼官一挥手,鼓声如闷雷一般响起,兵士
们挥动族旗,以刀戈顿地,轰然有声,杀气腾腾。
    二人登上九十九级台阶,四海归一殿近在眼前。殿前,赫然排列着一队禁军兵士,
个个身高膀阔,不怒自威。从军队后面闪出一名内待,伸手止住二人:“且慢。”
    内侍上前略施一礼,说道:“请二位使臣将佩剑暂时交我保管。”
    荆轲若无其事地随手取下佩在腰间的雄剑,递给内待。
    内特技剑出鞘,略略看了一下,说道:“请稍候片刻。”便进入殿内。另有一人将
秦舞阳的佩剑除去。
    少顷,有太监出来传旨:“请二位特使先随我来,大王稍后便召见二位,二位请暂
等片刻。”随太监人得殿来,两个人都不禁为这壮丽辉煌的殿宇所震撼。
    九曲回廊,走了许久,才进人候见室。室内南面是一张织锦铺垫的坐桥,对面是一
面六尺余高的巨大铜镜和一个滴水的青铜漏壶。
    太监安排二人落座之后便退了出去,不多时,另外两名太监抱着地图和箱子走到二
人面前,目光冰冷犀利,一直刺到人的心里,荆轲冷眼相对,秦舞阳却有些心虚,低头
躲开太监的目光。
    远处不时传来大殿内群臣的交谈声,但不久便是一片寂静,只有对面青铜壶里的水
珠仍在滴答不停。
    荆轲正襟危坐,从对面的铜镜里,分明可以看见秦舞阳脸色苍白,失去了往日的威
严,不时四处张望。
    这时,远远地传来敲钟之声,一下、两下、三下过后,礼乐奏鸣,秦王临殿的时辰
到了。
    四海归一殿高耸壮观,气宇恢宏。殿的中央有一座四方形的水池。池上架有一座白
玉石桥,只有秦王才可通过。
    此刻大殿内的文武百官整齐列队,在典礼官的口令下恭然齐跪。札乐齐鸣,秦王的
身影出现在殿内,昂首阔步,威严肃穆地从桥上通过,走向正对面的龙椅。
    “大王万岁,万万岁!”
    群臣齐声高呼,声若雷鸣,轰然回荡,紧接着,殿外的兵士和太监们也齐声高呼起
来,声势洁大。
    欢呼声中,秦王巍然转身,稳稳地坐在龙椅之上。
    响雷般的欢呼声传人候见室,震得屋子嗡嗡作响。
    秦舞阳面无血色,眼光直勾勾地盯着太监手里盛放地图的盒子,手心里全是冷汗。
    荆轲注意到秦舞阳的神色,不慌不忙地转过头看着他。秦舞阳惭愧地低了一下头,
荆轲那镇定自若的目光让他稍许安定了一些,赶忙调整呼吸稳住心神。
    适才拦路的内侍又返了回来,手里捧着荆轲的雄剑,走到近前,伸手将雄剑还给荆
轲,荆轲颇觉意外。
    内情诡秘地笑了笑,说到:“我主陛下为表敬意,今特准正使佩剑上殿。”
    荆轲也不报辞,取过剑,别在腰间。随即微笑着转过身来,轻轻地拍了拍秦舞阳的
膝头。
    秦舞阳终于恢复了常态,将手搭于荆轲的手上,用力一按,轻声说道:“不必担心,
我一切都好。”
    这时,大殿内的典礼官开始高声宣旨:“大王有请燕国使者进见。”圣旨自前殿、
中殿、后殿一层一层传过来,最后传到候见室内。
    领路的太监又走了进来,低声唤道:“二位请跟我来。”
    二人缓缓起身,最后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经过铜镜之前时,荆轲停住了脚步,歪过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镜中的自己,这才
稳步向外走去。
    出了候见室,便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又走了许久,才来到大殿门前。二人放慢步子,
向内望去,只见云台上,秦国九位重臣身着朝服、手持圭板站在最前方,其后是文武百
官列队而立,黑压压一片,煞是壮观。
    大殿尽头最中央处,秦王在众侍臣及太监的拱卫下,高高在上,危然而坐。
    荆轲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大步迈进大殿。而秦舞阳却显然被眼前的阵势所惊,一
时慌了手脚,神色紧张地跟着荆轲走进大殿,却险些被门槛绊了个筋斗。二名太监从侧
面走过来,分别将地图与礼盒递到二人面前,荆轲伸手稳稳地接过了地图,礼盒却从秦
舞阳的手中滑落,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群臣中起了一阵骚动,秦舞阳慌忙趴下去拾起盒子。
    秦王不动声色地端坐在上,只是紧紧地盯着二人。
    荆轲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脸不变色,心不跳。行过礼
后,向秦王朗朗上奏:“燕国使臣荆轲及秦舞阳受燕国国君之命,前来拜见秦王陛下,
以修两国之好。”
    奏王点了点头,典礼官又高声宣旨道:“请燕国使者近前见驾。”
    殿内顿时又响起一阵轰鸣:“吾王万岁,万万岁。”殿宇高大空阔,回声久久不绝。
    荆轲毫不迟疑,在群臣的欢呼声中由中央甬道向前走去,秦舞阳亦步亦趋地紧跟在
后,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神态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面色苍白,魂不守舍。
    二人一直走到大殿中央的水池边。巨大的池底刻有一条栩栩如生的巨龙,正随波飞
舞荡漾,仿佛就要跃出水面,吞噬一切。
    荆轲并不停步,大步踏上玉桥。过得桥来,一直走到御阶之下,方才收住步子。回
身望去,却见秦舞阳仍呆立于池子对面,神色慌乱地望着水底的恶龙,面无血色,如同
即将被押往刑场的死囚一般,身子抖个不停。
    群臣纷纷探身,要看清二位使臣的举动。
    荆轲此时已无暇顾及秦舞阳,面对眼前黑压压的阵容,荆轲也不由得心中一紧。偏
偏在这个关健时刻,秦舞阳竟如此惊慌失措,看来原先的计划已不可能实施,一切只能
靠自己来完成了。想到此,荆轲堆起满脸笑容,讨好地举起地图,低下头,高声背诵早
已练习过无数遍的说词,边说边四处打量。
    “陛下,现呈于陛下眼前的乃是我燕国国君特地为陛下准备的礼物,以表求和之诚
心,但……”说着,故意环顾左右,仿佛在寻找什么,然后指着呆立在桥对岸的秦舞阳,
夸张地叫道:“嘿嘿嘿,我说你这副使站在那儿,让我一个人怎么打开这地图呀。”说
到这儿,又回过身来向着秦王深施一礼,“陛下,请宽恕卑臣的失礼,副使乃一介草夫,
没见过什么世面,定是被贵国的泱泱大国气派镇慑住了。待小臣速速领他上来拜见陛下。”
说完又是一叩首,动作滑稽可笑。
    群臣见此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又赶忙刹住,屏声凝气恭立在原地。
    荆轲一本正经地转过身,仍由桥上向回走去。桥面被水打湿,他故意脚下一滑,作
出险些跌倒的样子。随即一步一摇,慢吞吞地挪过了桥。倒映在水面上的身影也随着他
的步子左摇右晃。
    终于来到秦舞阳面前,荆坷暗向他使了个眼色,堆起笑脸大声安慰道:“没必要这
么害怕嘛。赶紧随我过去拜见秦王陛下,把东西呈给陛下,我们也好早日回去复命了。”
说着,伸出手抚佐秦舞阳的肩头,暗中用力捏了一把。
    群臣中又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这一捏显然起了作用。秦舞阳迅速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说:“嗯,
我没关系。”荆轲欣慰地笑着转过身,带着秦舞阳一同向桥上走去。
    突然典礼官怒斥一声:“站住!奉大王之命,只准正使一人上前参见!”
    刚刚恢复平静的秦舞阳又被那一声怒吼吓得魂飞魄散,大张着嘴,愣愣地站在原处,
再不敢向前迈动一步,只拿眼睛呆望着荆轲。
    荆轲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腾出一只手,从秦舞阳怀中接过礼盒。一边低声地对秦
舞阳发着牢骚:“看看,都怪你磨磨蹭蹭,如此误事……”
    这样嘟嚷着,又向前走去。一手持图,一手抱盒,一步三摇过得桥来,忽然好像想
起了什么,转过身冲秦舞阳抿嘴一乐,说道:“我说副使,看你这副样子,别再在这里
丢人了,你先回驿站等我去罢!”
    秦舞阳顿觉浑身一热,手心发烫,胸口处堵起一团说不清的东西,眼泪差一点就涌
出了眼眶。荆轲的这一笑,分明是在向他决别,秦舞阳只觉得羞愧难当,真恨不得一头
撞死才好。他这一过去,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而在这生死关头,他竟然还记挂着自己
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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