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飘雪

7
    白雪的休假期已过完，第二天，照常上班。刚进办公室，打算换衣服，护士小林进来，道:
    “白雪姐，那位VIP病房的家属要见你，还是你休假前那天晚上抢救的那位心脏病患者。”
    白雪皱了皱眉，她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瓜葛了，便道:
    “没什么好见的，你告诉秋先生，说他母亲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随时都可以出院的。”
    “不是秋先生，是一位年轻的女士。”白雪正在翻病人病历的手顿了一下，女士，那就是秋亦辰的妹妹秋依灵了！她合上手里的病历。抬头对护士小林道:
    “好，我知道了，让她稍等一下，我换好衣服就过去了。”她也想见见她。秋依灵，这个三年前就已深刻记住了的名字。
    VIP病房，足够大，而且一应俱全。秋依灵坐在床边和母亲说说笑笑。白雪敲门进入，道:
    “我是兰薇女士的主治医生，我叫白雪。”官方的话语，官方的笑容，虽然她其实并不想笑。
    秋依灵起身迎了过来，一边引白雪去沙发上坐，一边说道:“白医生，真的非常感谢您救了我母亲，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我们都会尽量帮助你的！”她的话充满真诚，可是白雪却听得刺耳。她只是僵硬地笑了笑，道:
    “秋小姐，我只是做了作为一名医生该做的事，没有什么好谢的，病人能够健康是我们做医生最大的欣慰了。”
    秋母兰薇躺在病床上，也道:“白医生，真的是谢谢你啊！你的医术这么好，怎么就待在这样的地方呢！你要不来北京发展吧，我跟儿子说一声，让他跟北京协和医院的领导打声招呼，把你调到北京吧！”
    白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我们武汉的医院很差么？可是面容上淡定道:
    “不用了，我家在这里，在这儿也工作得挺好的，没有换地方的打算，谢谢伯母的好意了。”
    “不好意思啊，我妈妈就是太喜欢你了，她一激动就说多了几句，白医生你别介意啊！”秋依灵及时圆场。
    “没事！”白雪笑了笑。
    气氛接下来似乎有些尴尬，却听到一声推门声。进门的是秋亦辰。他其实来了一会儿了，也听了一会儿她们的对话。意识到似乎要被发现了，也为了缓解门内的尴尬，他便进去了。
    “聊什么这么开心呢！”
    秋亦辰语气轻松，嘴角含笑。他的眼睛掠过房间内三人，最终停在白雪身上，道:“白医生，你也在啊！白医生真是医术精湛，这才能及时救了家母，秋某在此谢过了。”他故意表现得热络，似乎是第一次见面。
    “这些都是医生的职责。”白雪淡淡地道，“你们陪着兰阿姨吧，我就先走了，我这还有几位病人已经预约了过来看诊，伯母您就慢慢修养吧！”
    “行，白医生你忙去吧！”秋依灵很通情达理。她长相清纯，气质也绝佳，是位绝世美女。白雪还得没有跟她提起三年前的往事，她没有勇气，而且，算了吧，既然对方不知道她的身份，那就不要去搅乱别人的生活了。
    晚上下班，刚下楼，便看到秋亦辰的车子停在路边，通过余光，白雪看到对方似乎是在看着自己。她假装没有看到那辆张扬的轿车，从侧门出了医院。果然，她听到了悠长的车喇叭声。没有理会，她大步流星。可几秒钟而已，秋亦辰的车开到了她的侧面，和她齐行，窗户早已拉下来了 ，他对白雪道:“上车吧。”
    白雪转身，面对着他，道:“秋先生，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瓜葛，请自重。”现在的她换上了便装，显得更温柔生动，可对他说话的语气却很生硬。
    “我只是想送白医生回家而已，没有其他意思，家母明天就要出院回北京，算是秋某慰藉自己的行为吧，请白医生成全。”他说得冠冕堂皇，她不知如何再拒绝。
    第二日，秋亦辰母亲出院，离开北京。白雪的生活又回复了往日的平静，白雪想，人的心便是一片湖，必定会有一些波澜，惊起大大小小的浪花，但是最终都会归于平静。秋亦辰便是她的波澜。
    一切归于平静，江泽还是每周来武汉看白雪，白雪按着自己的排班表动手术，看诊……父母朋友已经默认了她和江泽的关系，亲戚朋友们来家里都会夸白雪眼光好，这时白雪父母便会道“我们白雪也很优秀！”
    白雪以为，就这样也不错，生活在按它自己的轨道四平八稳，总会有一个结果。然而，故事在两个月后发生了一些偏离。
    那天，白雪轮班。上午给几位病人复诊后，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翻病历资料。一个电话打到她办公室，接起，道:“喂？哪位？”
    “白雪吗？我是刘副院长。你还记得秋亦辰的母亲吗？就是之前你做心脏急救手术的那位，当时秋亦辰还邀请我和你去吃了顿饭的。”刘副院长直切主题。
    白雪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没有忘。便道:“记得，怎么了院长？”
    “秋亦辰母亲今天早上又病发了，送去了北京协和，北京那边要病人的病历，你赶紧把兰薇女士的病历打印一份，给北京那边传真过去。”副院长的语气振重。
    “行，我马上发过去。”白雪道。
    “还有，白雪，你也准备一下，随时准备出差去北京，秋亦辰的母亲刚抢救回来，而且这次情况比较严重，必要时可能你得去北京一趟，和北京协和的专家一起商讨治疗方案，毕竟在心脏病治疗上，你的医学成绩是非常完美的。”刘院长说这话时语气温和了许多，说起白雪，他心里也很自豪。
    白雪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知道了，院长。”这是工作，她不应该带进个人情感。
    第二日，白雪果然被安排去北京。北京协和的人来机场接机，很热情，其实她三年前便是在北京协和工作，而且在北京求学多年，已经很熟络，之前电话里已经说了不用接机，对方却热情到固执。
    到了医院，白雪避开去秋亦辰母亲的病房，直接躲进了会议室，专家们已经在讨论，她之前已经看过兰薇女士的病历，对她的情况比较了解，可以直接接入他们的主题。专家们都很专业敬业，会开了两个多小时，得出了两个治疗方案，一是保守治疗，这样病人可能会很痛苦。二是马上进行换心手术，这样风险大，但是成功了却也有机会使病人痊愈，恢复正常生活。
    会议结束，已是中午，白雪出了会议室，便看见了秋亦辰等在门外的身影。
    看到她出来，他走近道:“白医生，谢谢你能来北京。”他长得俊朗，些微的一丝笑容便让人如沐春风。
    “秋先生，这是我作为医生的职责而已。”既然遇见了便应对，即使她很不愿意。
    “白医生，作为家属，一定要请你吃午饭，也要尽一尽文字这地主之谊，请白医生答应。”秋亦辰道，她还没吃午饭，他特意在外面等她的。
    白雪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他这样穷追不舍，她们也应该有一个结果，正好，用这次机会来解释清楚，他们之间，确实还欠一个解释。
    秋亦辰亲自开车，白雪在副驾驶。车平稳地运行着。秋亦辰问了白雪想吃什么，白雪道了声随便，便没有再说话。
    车子经过一个路口，遇到红灯，停下，白雪道:“秋先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都有各自的生活，请忘记那些不该发生的，希望我们以后还是做路人吧！”她的话明确而又决绝。她隐约感觉得到，自己为什么会来北京，和那么多资深的老专家一起商讨病例，即使她学历高，但阅历还不够格。
    秋亦辰嘴角讽刺的笑了，没有答话，等红灯过后踩下油门，驶了出去。
    一路无言。只是这路越来越清晰，熟悉的路，白雪疑惑地看着秋亦辰，道:“不是去吃饭吗？你是要去哪儿？”她有些心慌。
    “白小姐不知道这是哪儿吗？”秋亦辰的话充满深意。
    “好，那秋某便提醒一下，我要去……”
    “别说了！能到底想怎么样！”白雪声音提高了几度，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急转弯，车停在了一处空旷的路边。已经到了目的地。
    “我没有想怎么样，只是想问问你，三年前你离开，如今又回来了，那只狗你打算怎么处理？”秋亦辰看着她的眸子，那么针锋相对，他的眼里满是坦然。可白雪心虚了，她眨了眨眼，不敢再看他的眼。
    “上去看看吧，它已经长大了，还在那间屋子里，等着你。”秋亦辰的声音柔和了很多，他也长叹一口气，他叹他拿她很无奈，也叹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他秋亦辰在北京城，什么样的女人都投怀送抱，却偏偏中了她的毒，要这样“缠”着她，想方设法把她弄到身边来。
    有那么一丝迟疑，白雪还是开门下车，走进了楼道。秋亦辰也跟着上楼。到门口，他拿钥匙开门。还未开门便听到了狗在用爪子挠门，它太兴奋了。
    门开了，小黑迎了出来，他可能闻到了生人的气息，对着白雪狂叫，很大的一只狗了，灰色的毛发，耳朵上有两团白色的毛发，竖竖的耳朵立着，很威武强壮的模样。
    白雪吓得后退了几步，秋亦辰护住了她，并呵斥小黑道:“听话，回去！”
    小黑则立马停住了叫声，对着秋亦辰摇了摇尾巴，转身回去乖乖趴在地上，等候主人发落，还不时抬眼看看秋亦辰，样子可爱。
    白雪也笑了，道:“它很听你的话，谢谢你照顾它，都是我的错，不负责任的把它丢在这儿。”她走时小黑才那么小，怎么会记得呢？所以现在才会把她当陌生人。
    秋亦辰关上门，转身面对着白雪，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可以互相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白雪感觉到脸似乎有点烧，她退后到客厅里。这才发现，屋子里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而且还很干净，依然有家的气息。
    秋亦辰始终注视着她，看着她环顾屋子，对她道:“屋子我定期让人来打扫，它就住在这里，一直等着你回来。没有给它取名字，上次见你就想问你，它叫啥名字。”
    “小黑，它叫小黑。”白雪的语气有一些的激动，她背对着秋亦辰，才没有让他看到她已经湿润了的眼睛。
    深吸几口气调整好呼吸，白雪回头来，对秋亦辰道:“秋先生，这房子和里面的一切于我已是过去，放下过去，我们都要向前看。”
    忽视白雪的话，秋亦辰自顾说道:“我每周都会来这里，会带着小黑出去溜几圈，刚开始它走路还不稳，还没有长牙齿，后来慢慢变得越来越强壮，越来越聪明，看着它慢慢长大，我很想把它的情况跟你分享，想着某一天你也许会忽然回到这间屋子里，所以我把小黑留在这儿，这里的一切也都保持原来的样子，也是在麻痹自己，你没有离开很久，你还会回来。”秋亦辰的眼里是深情，他注视着白雪。
    他的这番话过后，是双方的静默，他并没有等到白雪的答复。白雪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没有看他，也不敢看他。
    他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再勉强她，去到小黑身边，给小黑套上链子，然后回身对白雪道:“走吧，咱们去吃饭，带上小黑吧，你还没和小黑一起出去过吧！”
    去的是中餐厅，白雪和秋亦辰吃饭，小黑在桌子边趴着，很听话。吃完饭，还一起去逛了宠物店，他们给小黑买了些狗粮。送小黑回去的路上，它对白雪已经很热络了，会跟她摇尾巴，也会跟着她跑。秋亦辰给她和小黑拍了照片。他其实很感谢小黑，让他有机会去表达他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