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泠香：玉骨

一听他提起炎落，心底又是一阵酸涩。
    “嗯，我和你回去。”这回没有犹疑，疏影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那好。”祈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听着她异常坚定的话语，心里倒是有几分无奈，“你简单的收拾一下，我明天早上过来接你。”
    铺子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祈宣又叮嘱了她几句就先回了醉月楼。
    送走了祈宣，疏影缓缓的松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不论以后如何，她都要继续走下去。
    小狐狸坐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疏影勉强笑笑，心里却有了思量。她走过去将它抱在怀里，“今天给你加菜好不好，不是喜欢吃红烧肉吗，今天给你做。”
    要是以往，小东西听到红烧肉肯定乐得一蹦三尺高，但是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它眨眨眼睛，愣愣的看着她，虽然是一肚子的疑问，却没办法问出口，这种感觉难受的很。
    疏影似乎也没有向它解释的打算，她柔柔的抚着它的小脑袋，抱着它转身进了屋子，将所有的银两全都翻找出来，然后带着小东西一起上街。
    她先是找到了这个院子的房东，和他谈妥价钱，把这个小院买了下来。后又去买了些青菜肉类，都是今天做饭用的食材。直到路过一间当铺，她的脚步才停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淡漠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苦涩。
    不过她却没在那里多做停留，而是先把小东西和手里的一大堆食材送回了小院，然后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她仔细的看了看，这才又带着剩余的银子返了回去。
    今儿的晚饭可谓异常的丰盛，疏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都是小东西喜欢吃的。疏影不停的向它的碗里夹菜，可惜它的胃口并不好，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见它如此，疏影也不再勉强，她也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以后别再偷懒了，专心修法，早点化成人形，免得又像那次一样，被人欺负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小狐狸一听当时就楞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都像是分别时候的叮咛，她要走了吗？不带着自己吗？
    “我已经把这小院买了下来，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好歹算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比山林树涧要好得多，不过吃的问题就得你自己解决了。要是嘴馋去酒楼偷吃就多注意一点，总之万事要小心。”
    小东西再也听不下去了，一头扎在了她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叫着。
    虽然相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它是真的把他们当做了家人，现在炎落走了，她也要走，为什么好端端的就剩下了自己一个。
    看出了它眼中的不舍，疏影一边安抚着它，一边说道：“要乖乖听话，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无论是成仙还是入魔都是将自己迫到了一个无可更改的立场，相对来说，还是做妖自在一些。”
    可是小东西怎么也不肯听，它死死的扒住疏影的衣襟，央求着带它一起。
    “听话好不好。”疏影耐心的劝导它，“我现在的状态恐怕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还有能力照顾你。而且，又不是以后都没有机会见面了，你若真想来找我，也等化成人形之后再说。”
    小东西委屈的撇撇嘴，其实它自己也明白，以自己现在的情形，若是跟着她不但不能帮忙，反而还会成为她的累赘。
    但一想到要和她分开，心里还是酸的难受，眼前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好了，再吃一点吧，平时的你的胃口可不止这么点。”疏影把它放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又向她的碗里夹了好多的菜，“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修法，这么多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剩下了多可惜。”
    小狐狸看了一眼疏影，然后抽了抽鼻子，埋下头大口大口的吃着。
    以后还会见面的，只要自己早早的化作人形，可以随意自如的运用法力，到那时自己就不会是她的累赘，就可以去找她，还像原来一样生活在一起。
    它在心里不断的默念这些，可是这种暗示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效果，它吃着吃着，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疏影神色柔和的很，她伸手替小东西擦干眼角的泪，随即欣慰的笑笑，拿起筷子与它一起吃饭。
    以后，应该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吧。
    应该，是这样吧……
    雪下得很大，漫天飞雪白茫茫的织成了一片，连几丈外的事物都看不真切。
    郊外的驿道上空荡荡的，只有一辆马车顶着风雪艰难的向前行进，在厚重的积雪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抬手将窗子开了条小缝，冷风夹杂着雪花呼的一下灌了进来，吹的她打了个寒颤。
    疏影紧了紧身上的裘绒披风，又将窗子开得大了些。
    时逾万年，她再次回到了这里，本想着看看外面的景色，结果探出头来才发现风吹的根本睁不开眼睛，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车轱辘吱嘎的声响。
    她索性关了窗子，轻轻的拂掉头上的雪花，又脱掉了身上的披风。
    车内暖的很，炉中的炭火红彤彤的烧的正旺。祈宣坐在小榻的一边，他从不远处的小几上拿过茶杯，浅浅的呡了一口，“估计等我们到了行宫，这场风雪就该停了，那时我再陪你到处走走，现在就别看了，当心着凉。”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里还是一年到头都在下雪。”物是人非，只有这壮丽的雪景未曾改变，现在看上一眼，倒是觉得有些亲切。
    当年，也是在这样一个漫天风雪的日子里，她静静的卧在地上，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试着动了动手指，又抬手到近前看了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不知不觉的竟然化成了人形。
    风雪迷住了她的视线，她艰难的起身，拖着不太灵活的双腿，踉踉跄跄的向前摸索，直至摸到了一棵枯萎的梅树。她知道，那是她的亲族同胞，可惜元神已灭，只留下了一副腐朽的躯干。
    她紧紧的偎在树下，想要借此获得一些温暖，虽然明白这样做根本没有用，但是至少心里还多少有点慰藉。
    那场大雪整整下了三天，她就一直躲在那里，等到雪停下来，她才睁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难得出现的日光挥洒在雪原上，晃得眼睛有些酸痛。大片枯萎的梅树静静伫立，有些不堪积雪的重压，枝干折了许多，地上到处可见残枝印下的痕迹。
    应该去哪里？白茫茫的雪原上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可以去问谁。
    对这个世界，她只觉陌生的很……
    “在想什么呢？”一路上，她要不坐在那里发呆，要不就闭着眼睛小憩，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祈宣明白，炎落的离开对她的影响很大，她心底一直积压着一股情绪，只是找不到释放的方法。无论是哭一场闹一场哪个都好，就像现在这样默默的不作言语，根本看不出情绪的变化，才是最让他担心的。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而已。”说完，又倚着一旁的软枕，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