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泠香：玉骨

来到后苑，沧羽遥遥的便看到了草地上那一抹紫色的身影。
    炎落双手交于脑后，翘着二郎腿，双眸微阖，正悠闲的躺在草地上小憩。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慵懒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瞄了一下，发现来人竟是沧羽，于是撇撇嘴角，又缓缓的垂下了眼帘。
    “好歹来者皆是客，你这也太无礼了些。”沧羽撩开衣衫下摆，坐在了他的旁边。
    见他依旧不理，沧羽微微一笑，“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闹脾气，若是对处罚不满的话，你可以私下里向天帝递份折子。反正这处罚也是做给别人看的，等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
    虽然炎落私自下界的事在天界闹得沸沸扬扬，但现在人已经回来，足够消除大部分的流言蜚语。天帝也是为了向大家有个交代，所以才象征性的罚他禁足，让他留在炎轩宫好好的闭门思过。
    “不满？我有什么不满的。天帝没废了我的修为将我驱逐蛮荒，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这话看似诚恳，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知他心绪不佳，沧羽不想在言语上和他多作计较，只是叹了口气，也学着他的样子躺在了草地上。
    暖风袭袭，和煦宜人。看着这千万年都未曾改变的景色，一时间，沧羽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来之前，曾经私下里向莫离询问过炎落的情况。莫离回答一切都好，没吵没闹也没砸东西，就是口味变了很多，没事就吩咐厨房变着花样给他准备膳食，让人家忙的一团糟。除了因为禁足不能像以前一样到处乱跑之外，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一次也没见他笑过。
    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又过了好一会儿，炎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怎么搞得，突然间想起凤萧那个混蛋了。”
    “他到底怎么招惹你了，原来也是现在也是，每次提起他总是混蛋混蛋的叫着，也难怪他见到你就气不打一处来。”
    “谁让我去的时候，他都把好酒藏起来，我能喝上多少，用得着那么小气吗。”
    沧羽很是无语的揉揉额角。能喝多少？哪一次他去不都是把人家半个酒窖清空了，也难怪凤萧像防贼似的防着他。
    不过，那段时光过得还真是舒心，虽然他们两个一见面就吵个没完没了，听的人耳根子疼，但是仔细想想，从那以后，似乎再没有过如此舒心的日子了。
    “沧羽，你觉得，我们还会活多久。”炎落突然转了个话题。
    “嗯？你这个问题似乎没什么意义。”
    炎落慢慢的摇摇头，显然，沧羽没听出来他话中所指。
    “还是说的明白一点吧，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天帝还会让我们活多久。”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大好天气，可是听完他的话，沧羽只觉寒意沁骨。
    “别乱说。”
    “沧羽，别再自欺欺人了，对天帝，你比我要了解，他平日里看上去待人温和，事实上心思重的很。先不提当年凤萧的事，就是这次我私自下界，天帝就没有些动作？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沧羽默然。虽然想说点什么打消他的疑虑，可是一字一句都让自己无从辩驳，毕竟，炎落所说的，都是事实。
    即使上古神祗的神位要远高于天帝，但是天帝才是天界的象征。换句话说，他是君他们是臣，臣下受命于君者，而地位却高于君者，不论是谁心里都会有些计较。
    “既然猜到，又何必再问，你的心里应该早就有了答案。地位崇圣又能怎样，有些事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
    炎落听罢，懒洋洋的动了动身子，然后换了个姿势，“对于我来说，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惩罚也好禁足也罢，亦或是仙君们私下里如何嚼舌根，都与我无关。我现在是此心如飞鸟，了无牵挂，倒是你……”
    他侧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沧羽一眼，“没事总和我说些大道理，别到最后把自己赔了进去。要是连你都走了，我可真就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沧羽暗暗斜他一眼，显然，他对孤家寡人那个词很是不满。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炎落倒是不以为然，他抽出一只手在沧羽眼前晃了晃，“跟你说话呢，就不能给个回应？弄的我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无聊。”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不是无聊就是无趣。像你天天这么无所事事的当然会无聊，有空在这里抱怨倒不如找点事做。”
    “找点事做？”炎落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你说我找点什么事做呢？”
    说完，又愁眉苦脸的想了好一会儿，“不如出去走走，喝杯喜酒如何？”
    沧羽闻言怔了片刻，随即单手撑着身子，缓缓的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复杂的很。
    两天前，魔族曾送来喜帖，下月十五，太子祈宣大婚。现在天界与魔族面上交好，这等场合定要派人携礼前往以示祝贺，只是人选尚未定下。
    他一直封锁着这个消息，生怕传到炎落的耳中，可谁知，竟还是瞒不住他。
    “别做出这么难看的表情，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炎落叹了口气，也坐起了身子，“具体说说吧，天帝打算怎么安排，礼单定了吗？人选定了吗？”
    见他如此，沧羽也就不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详细和他说了一遍。
    “听起来倒是不错。”炎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儿你去和天帝说一声，我在这宫里实在是无聊的很，这种外出的差事就交给我吧。”
    “你……”沧羽狐疑的看着他，他心里分明还没有放下这件事，刚才那番话又是为何？虽然知道他行事不太守规矩，可是现在……实在是越来越弄不明白他的想法了。
    看出了他的疑惑，炎落撇撇嘴角，耐心的解释道：“这等费力不讨好的闲差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做，而我呢，正好出去透透气。再说了，若是只差遣个普通的仙君也显得失了礼数，想来想去，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少说这些没用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我还能想些什么。”说着，他身子向后一仰，又悠哉的躺在了草地上，“你去和天帝好好说说，就当是了我一桩心事吧。”
    可无论沧羽再怎么问，他都是闭口不答，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不知道他脑中又在做些什么盘算。
    “好吧，我答应你，天帝那边我去说，一会儿你回去准备一下，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他顿了顿，有些担忧的看向炎落，“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
    “我知道我知道。”还未等他说完，炎落急急打断了他的话，“放心吧，没事的。”
    沧羽无法，炎落那臭脾气一上来任谁说话都不听。
    想到此，他站起身来，细心整理了一下略微褶皱的衣袍，紧接着，满怀心事的走出了园子。
    不远处的桃树花开正好，微风袭来，送来阵阵花香，丝丝袅袅的在鼻前萦绕。
    炎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身边弥散的再也不是那种熟悉的味道。他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眼中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悲戚。
    “我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