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女生

第20章


我虽然不认识苏珊,但也和丹尼尔出席了这次晚会。几百名学生,和几位苏珊的教授,围在耶鲁图书馆主楼前面著名的"妇女桌"(那还是由青年华裔建筑师林璎设计的呢)旁边,拿着摇曳闪烁的蜡烛,眼里含着泪,听着一位苏珊生前的好朋友为她写的悼词,说到伤心处,那位女生泣不成声。之后,我们默不作声地在校园里站了半小时,然后,一个一个地把蜡烛吹熄,四散离去。
  星期一的《耶鲁每日新闻报》专门用一整版,发表了苏珊的同学和教授们为她写的悼词。几十名教授和学生向校刊投稿,诉说他们对这位逝去的挚友和好学生的思念。有的朋友追忆苏珊在被害前一天里做的零零星星的小事,让人读来心酸。最感人的是"智障人协会"的负责人写的悼文,讲述苏珊助人为乐,热心公益的美德。苏珊自从4年前到了耶鲁之后,曾教过书,在社区种过花,现在又在一个项目中帮助纽黑文的智障人。一个热情、善良的好女孩跃然纸上。
  苏珊死在第一学期放寒假前半个多月。在临近考试的复习周,学校在校园内的贝塔尔教堂正式召开了苏珊·卓文的追悼会。丹尼尔、卓世华和我全都出席了追悼会。
  尽管是复习周,出席追悼会的学生仍是人山人海。达文波学院的所有毕业班学生都来了,耶鲁的许多教授也与家人出席了追悼会。校长、院长,以及学校内比较重要的官员坐在教堂前面。教堂庄严的管风琴乐声响起后,苏珊的父母和她的姊妹全身着黑,步入了教堂,她父亲搀扶着她母亲。
  追悼会上,苏珊的男朋友,大姐,父亲,和她的朋友都致了词,其中以她父亲的致词更为感人。他不愧是个科学家,语气平静、富有理性,将许多苏珊生前的事娓娓道来,包括她在16岁的时候,擅自开车出车祸,把家里的汽车撞毁;包括她死之前给家里写的一封长信,阐述自己对未来的希望。在演说词中,甚至不乏轻松幽默的片段,让我觉得,与其说她父亲在哀悼苏珊的死,不如说他在庆贺苏珊曾经拥有的生命。只有一刻,在讲话快要完的时候,他父亲说"苏珊成长成为一个比她父母都强的人"时,声音哽塞,停顿了好几秒钟才重新平静下来,就是这短暂的一刻,已经让我热泪夺眶而出了。
  第32节:被认识的人所杀
  关于危险的话题
  尽管警方认为苏珊是被认识的人所杀,但是,她的死还是让全校师生又一次注意到"安全"这个棘手难题。
  耶鲁的校园内素有不安全的名声,学校所在的城市纽黑文在全美国声名狼藉。我来耶鲁之前,听到了不少关于它的治安的风言风语,包括嘲笑纽黑文的笑话。其实,虽然美国大学全都是开放式的,没有将校园与社会隔离开来的围墙,更没有什么门卫、没有对来访者一一登记、察看证件和介绍信的手续,市民任何时候都可以长驱直入,在校区畅通无阻;但是由于学生们很少到校区以外去,各种活动都在校内举行,所以,除了三四个无时无刻不在商店外站着伸手讨点零钱的黑人之外,我感觉,说纽黑文治安怎么不好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在耶鲁住了这么久,还从未感到校园内不安全,人身财产受到威胁。
  然而,苏珊的死,让学生们想起了1991年的一场凶杀案:一位耶鲁学生背后中了一枪,倒在了纽黑文一座教堂的门外。凶犯很快被找到,动机是抢劫。那次凶杀案后,"让耶鲁校园变得更安全"的呼声达到高潮,耶鲁的校方在校园内增加了一大批警察,又花巨款在校园内的各个角落安装上了闪着蓝灯的公用电话,随时可以直通警察局。另外,还设立了一个校内热线,让夜晚回家的学生呼唤来一名警察陪他走夜路。我有次从离宿舍较远的地方回宿舍时也使用过这种服务。那次打电话叫来陪我走夜路的警察是个黑人彪形大汉,足有三百多磅,人很和善,笑眯眯的,告诉我他曾经给很多名人当过保镖,现在轮到给我当保镖了。
  这次,校园内的安全问题再一次引起师生的注意。管学生生活的副校长与所有住宿学院的院长召开紧急会议,商量怎样改善学校内的安全问题。各个住宿学院院长马上也在各学院内召开会议,欢迎学生们对校内的安全状况提意见。我和卓世华在我们各自的住宿学院都出席了这种会议。我向大家建议,在走夜路时应该给警察局打电话,利用学校的服务让自己更安全。卓世华则提出,应该在校园安装更多的路灯,让四处看起来更亮,罪犯们也就更不敢作案。
  我们都知道,"危险"只是纽黑文这个破落小城的问题之一,甚至不是主要问题,贫穷才是问题症结所在。城里的居民贫穷,没有购买能力,许多商店、餐馆、咖啡馆自然不敢在这里开业。举目四望,只有环绕着校园的几条街比较繁华,商店餐馆灯火通明,稍微走远一点,就满目尽是残败破落,商店、咖啡馆、饭店开得不多。校园一到晚上就没什么师生出来,不像我去过的很多大学城,到了晚上还人来车往,芬芳四溢,甚至乐声鼎沸。学生们出外感到不安全,就不敢出门,而路上行人稀少,就更加剧不安全……如此恶性循环,校园安全就每况愈下。
  凭良心说,耶鲁对学生安全还是尽了心的。不说别的,那么一大批校园警察不是吃白饭的,晚上处处可见他们的身影:骑着自行车巡视,开着警车巡逻。而耶鲁校舍的安全管理也运用了高科技手段:每所住宿学院,包括专门给新生住的"老校园",宿舍楼出入必经的大门,必须要有专门的磁卡才能开启;进了大门后,还有需要磁卡开启至少两道门,才能进到各人房间。
  苏珊的凶杀发生后,校方一再强调,苏珊是死在校园之外约一英里的地方,而且不是抢劫所造成,是有预谋的杀害,因此,并不能算在校园安全的账上。报上还举出数据称,1998年校园内的治安案件比1997年下降了百分之五十多--校园里正变得越来越安全。
  然而,一个姑娘的死,毕竟使我们怵目惊心地感到生命脆弱,不堪一击。校园的安全又一次成为学生们关心的头等问题,怎么强调也不觉得过分了。
  耶鲁丑闻又一桩?
  《每日新闻报》又报导说,警方已经排除了两个苏珊最亲近的人--她的男朋友和她的一个好朋友--作案的可能。而苏珊所帮助的那位智障者呢,也有不在现场的证据。现在警方已经在一个个地访问附近的居民,问他们那天晚上听到或者看见了什么。有些居民说,那天晚上听到在街上有一对男女热烈地争吵,另有一位苏珊的朋友说,看见苏珊在被杀前半个小时上了一部车,开车的好像是她认识的人,但是当时天已经黑了,车的型号颜色她全说不上来。
  一转眼,两天已经过去了。警方一筹莫展,学生们也议论纷纷。我素来喜欢看侦探影片和犯罪小说,我知道一般凶杀案,如果24小时之内找不到破案的线索,就较难破案,如果过了48小时还是没有找到凶手,这桩案件很可能就成为永远疑案。因为现代破案,不再是像大侦探福尔摩斯和波洛那样纯靠推理,而主要是依赖高技术手段,通过在现场找到的蛛丝马迹,像毛发、衣服上的线、指纹、凶手留在死者身上或是地下的血迹,再进行DNA对比分析,等等。但是,要找到这些证据,下手一定要快,不然现场就会被破坏。
  下一天,《耶鲁每日新闻报》又报道,警方悬赏4万美元,奖励给能为此案提供关键性线索以帮助警方抓到凶手的人。同一篇文章还披露一桩令人震惊的事实:警方所列出的可能涉案对象中,竟有耶鲁的一名政治学讲师!
  这位政治学讲师名叫凡尔维德,是一名刚过30岁的年轻男子,是苏珊·卓文的指导老师,苏珊·卓文曾经上过他的好几门课,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他家就住在离苏珊·卓文死的地点不远的地方。尽管警方一再强调,警方只是列出了那天晚上跟苏珊有关系,可能有作案动机,又没有不在现场证明的所有人,一共有好几十人之多呢,所以,"可能的涉案对象"并不表明警方认为凡维尔德就是凶手,只是表明他现在是警方不能排除作案可能性的调查对象之一。警方虽然这么淡化,但是,校园里还是为之哗然。
  第三部分:
  第33节:不要挖根问底
  那年真是耶鲁倒楣的一年。刚刚开学不久,就有一个新生自杀,从离耶鲁不远的公寓14层顶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警方侦察现场时,发现他的一只鞋还挂在屋顶的栏杆上,根据推测,可能是他在楼顶上犹豫不决时,忽然鞋被卡在栏杆中,一时慌乱,就掉了下去。这位新生据称在来耶鲁之前就已经有些自杀倾向,所以算是一个个案,并没有引起太多媒体的注意。
  但是,11月份,又出现了令人哗然的大事:耶鲁12个住宿学院之一塞布鲁克学院的院长、一名地质学教授,突然"因为个人原因"在学期中辞职。我妈那一天正走在纽约的大街上,看到街边滚动新闻牌上不停地播报这条"重要新闻",可见其在全美影响之大。第二天,校报就报道说,联邦调查局的警员们搜查了他在耶鲁地质系的办公室和在塞布鲁克学院的办公室,但是什么原因仍语焉不详。一时间各种猜测满天飞,耶鲁校方召开会议,要求学生们"不要挖根问底"。
  怎么可能不"挖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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