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女生

第38章


对于美国人来说,法国似乎代表了所有欧洲他们不喜欢的部分。法国人没有德国人的勤劳严谨,没有意大利和西班牙人的热情奔放,没有俄国的气势,也没有东欧那些国家因为吃过苦而赢来的人格尊严。就连法国人一向引以为傲的"文化"--美食、美酒、香水、时装--也越来越不被美国人放在眼里。
  "法国大餐做起来特别复杂,看上去能让人饱眼福,但是吃在嘴里也就那么回事,太甜太油太腻。还是意大利食品更合我的口味,"我的一个朋友从法国回来以后如此说,"怪不得他们会要砸麦当劳店,还是对自己的文化能不能生存下去没有自信心吧?"
  上个月刚刚参加一个葡萄酒品酒会,会上讲课的老师在话里话外对法国著名的葡萄酒露出不屑的口气,"现在葡萄酒中的"新贵"是加利福尼亚出产的葡萄酒。法国酒并不见得好,却奇贵无比,比较过时了。"
  那么香水呢?我的一个朋友断言:"那是因为法国人不洗澡,必须得要香水来掩盖体臭。"
  我当时一笑置之,觉得她言过其实。没想到,三个月后,我坐法国航班从巴黎转机到柏林,座位旁边坐了好几个法国人。整个飞行过程中,我都必须把脸侧到另一边去,才不致闻到从他们那边飘来的一阵又一阵"特殊气味"。老天,这时才真正地意识到了香水何等重要!事后给我的朋友打电话,她在电话那边乐不可支,一副"我告诉过你的吧!"的得意神气。
  但也许最令美国人反感法国人的一点,是美国人认为法国人没有对美国足够地感恩。在世界大战中,美国把法国从德国的占领下解救出来.在战后,美国出巨资重建西欧,法国自然得到不少好处。在冷战中,美国也处处是西欧的"保护神"。给了这么多好处,法国却还要与美国"对着干",这令美国人不能忍受。
  在许多美国人眼里,法国人像一个被美国宠坏了的孩子,其实胆子很小,但在没事时却总要装得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还不是赶快乖乖地夹着尾巴躲在美国的后面?
  第61节:不要当众露怯
  "如果没有我们,法国现在恐怕会是德国的一个省吧?"这是我在耶鲁一个非常要好的保守党朋友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不知道关于伊拉克战争的这场国际争论,历史最后会不会证明法国是对的。但是有一点现在就可以肯定--法国与美国关系的裂痕,在这次事件中已经暴露无遗。
  反战笑话引出的非笑话
  2003年那个"多事之春",上班时收到一个电子邮件,打开一看原来是一组关于伊拉克战争的笑话,其中一个给我的印象最深,现抄录如下:
  布什和鲍威尔就正在进行的伊拉克战争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一名记者发问:"请问总统先生,您发起这场战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布什回答:"我们的目的是杀死四千万伊拉克人与一个计程车司机。"
  记者大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杀死一个计程车司机?"
  只见布什得意洋洋地转过身去,对鲍威尔说:"我给你说他们不会在乎那四千万伊拉克人的吧?"
  看完这则幽默,我的笑声响彻了我们整栋办公楼,隔壁的同事听见我如此狂笑,以为我在巨大的工作压力下精神崩溃,连忙跑过来看个究竟。我把笑话念给他们听,他们也一个个大笑不止,强烈要求我把这封电子邮件转给他们。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全公司笑声连绵起伏,看来那封电子邮件已经在所有的办公室转了一个圈。
  战争才开始几天?讽刺这场事件的笑话就已经大量出炉,而且质量(我是单就幽默本身的艺术水平而言)还多属中上。虽然有些笑话以前早已广泛流传,现在只是旧瓶装新酒,把人名和地名改了而已,但有些一看就知道是为就这次战争专门创作的,不能不让我佩服作者才思之敏捷。
  我不由得想,民间流传着这么多精彩与脍炙人口的笑话,搞笑的矛头指向上至王侯下至乞丐各色人等的各种言论行径,它们出自谁的手笔?这些人究竟是专业幽默作家,还是业余的笑话创作爱好者?创作这些笑话是职责所系、饭碗所托,还是一时福至心灵、心血来潮?
  与朋友谈起这个问题,有人告诉我,在网上流传的大部分笑话都是出自专业高手--在美国,有这样一批人,在幕后夜以继日地为那些脱口秀、幽默秀、和肥皂剧按需定产。这令我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承受得了那种巨大的压力,日复一日、定时定量地制造幽默?幽默的要义,难道不是来自于它的随意与轻松?如果得把它作为一种认真的职业,怎么可能不弄得精疲力尽、文思枯竭?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一种叫"即兴喜剧"(improvisationalcomedy,一般简称为improvcomedy)的幽默,一般由几人组成的小组演出,完全没有事先排练也没有腹稿,有时甚至让在场的观众随口出几个题目,演员们就即兴演出,表演中的搞笑噱头自然全都是临时创作的。"即兴喜剧"的成功不但需要急中生智,更需要几个演员之间的亲密默契,难度比那些有腹稿的喜剧演出要大得多,让我每次看都为那些演员捏一把汗,希望他们不要当众露怯。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特别宽容那些不是十分好笑的幽默家,这种职业实在不是如我这种缺少喜剧细胞的常人所力所能及的,他的勇气值得佩服。
  耶鲁有各种各样的幽默团体。在校报上,隔三岔五地有学生自告奋勇当幽默专栏作家,头一两篇通常都不错,能让人当场开怀大笑、过后回味无穷;然后几篇,大概肚子里存货出清,只能临时赶做,逊色了不少,不过还能让人"噗嗤"一笑;再往后,每况愈下,江郎才尽,在同样几个话题中打转,手法也完全没了新意。可是"专栏作家"任期是一个学期,骑上了虎背就不能中途跳下。想象那位可怜的作者如何在考试、作业与其他各种课外活动的压力中苦思冥想,一心要从头脑中榨挤出最后一滴幽默残汁,而读者要么看到他的名字就赶快跳过去,要么拿他本人当冷嘲热讽的主角,我就十分于心不忍。
  耶鲁也有好几个"即兴喜剧"团体,定期在校内演出。我去看过几次,"即兴喜剧"就是"即席胳肢"观众,逼迫他们发笑,让人难受。可怜那些演员不自量力,没有金刚钻却硬要揽这瓷器活,让自己和观众都受罪。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即兴喜剧"就是如此,便再也不敢看这类演出,深怕那种尴尬与难受的感觉挥之不去。后来在朋友大力推荐下,看了一个纽约"即兴喜剧"剧组的演出,才知道高水平的"即兴喜剧"原来可以做到轻松自然而一气呵成。
  回到关于伊拉克战争的幽默这个话题上来。我注意到,我的同事中,绝大部分其实是支持对伊拉克动武的,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被这些反战笑话逗得哈哈大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或者受到什么冒犯。这是为什么呢?也许,这是因为他们具备那种超越自己个人信仰与好恶,从另一个角度看同一个问题的能力吧?也许,这表明他们对这场战争的支持,是"临时"的、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也并非他们根深蒂固信仰中的核心部分?
  比如--我设想--如果讥讽对象不是伊拉克战争和布什总统,而换了黑人与他们的贫穷、高犯罪率呢?我相信我这些同事们是不会如此开怀大笑的。因为一个关于黑人的幽默,由一个非黑人讲出来,就有"种族歧视"之嫌。这在美国社会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是绝对不可以在一般白人社交场合当作笑料来谈的。
  我由此领悟到,一个社会允许哪种话题上的幽默,就表明这个话题在这个社会中并不是一个"禁忌"--既不是政治禁忌,也不是文化、宗教、种族、性别等等禁忌;这也证明这个社会容许公众们就这个话题进行许多不同方面与角度的反思。在美国,政治肯定不是一个禁忌,对于政治家的挖苦讽刺比比皆是;族裔问题也不完全是禁忌,我知道很多取笑犹太人、亚洲人与西班牙裔的笑话,都是可以在公开场合拿得出手的,只有黑人问题是一个禁忌,因此不能随便用来开玩笑。
  第62节:想嫁百万富翁
  像德国社会,对于犹太人问题仍然十分敏感。我在德国教书时,有一次在课堂上顺口讲了我的犹太裔朋友告诉我的犹太笑话:
  上帝在地上行走,见到一个阿拉伯人,就问他:你是否愿意遵守我的诫条,成为我的选民,永远荣耀?阿拉伯人问:什么诫条?上帝就随口说了第一条:不许杀人。阿拉伯人说:那不行!
  上帝在地上行走,见到一个法国人,就问他:你是否愿意遵守我的诫条,成为我的选民,永远荣耀?法国人问:什么诫条?上帝想:第一条或许太难,找个容易点的吧:不许对邻人的妻子动邪念。法国人说:那不行!
  上帝在地上行走,见到一个犹太人,就问他:你是否愿意遵守我的诫条,成为我的选民,永远荣耀?犹太人问:诫条要多少钱?上帝说:不要钱。犹太人说:免费?那,来十条吧!
  结果班上这些德国学生一个人也没笑,以十分严肃的目光看得我心里发毛,一副"怎么这么低级趣味的幽默你也觉得好笑?"的神色。
  而在美国,直到现在,"九一一"恐怖事件仍是一个敏感的禁忌话题,没有任何人敢拿这个事件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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