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宣太后

第79章


魏昭王闻言,勃然大怒,把范雎抓了来,一顿好打,直把他打得死去活来。
  范雎意识到,魏王和须贾存了心要把他置于死地,如此毒打下去,断无活路,便佯装倒在血泊之中,被打身亡。有人见状,便去禀报魏王,说范雎已然死了。须贾便叫人抬了出去,弃之于野。
  范雎被人扔在荒郊野外,只觉全身骨骼如断了一般,剧痛难当,只得在原地休息了半日,待傍晚时分,才一瘸一拐地回了家,让家中妻儿给他置办丧事,好让须贾果然以为他死了。另寻好友郑安平,希望在他的帮助下,在魏国藏匿一段时间,以躲过这场灾祸。
  那郑安平与范雎有同窗之谊,为人十分仗义,让范雎化名张禄,乔装改扮暂且留在自己家里,并对他道:“无论如何,你都不宜留在魏国,我定想办法将你送去他国谋生。”
  然而机会并非时时都有,郑安平也曾建议范雎去齐国,可转念一想,当初既然严拒了人家,岂可再觍着脸去?
  如此一等便是数年,这几年间范雎连大街都不敢去逛,每日在郑安平家低着头做人。郑安平果然也十分义气,这些年来范雎一直在他家里吃喝,并无半句怨言,直到有一日秦使王稽出使魏国,郑安平认为机会来了,便想方设法去接近王稽,借机引荐范雎。
  此时的嬴稷为了尽快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以便从魏冉等人的手里夺过军政之权,确曾交代王稽,在出使各国时,多留意一下各国之贤才。双方一拍即合,便把范雎带了来见。一番交谈之下,令王稽大为赏识,果然把范雎带回了秦国。
  而此时的秦国,魏冉正打着为秦国拓地之名,不断发兵攻打各国,从昭襄王三十年至三十六年间,南征北战,从表面上看,为秦国打下了许多土地,功绩赫赫,实际上暗中把向寿、芈戎与自己的封地串连成了一片。是时,随着范雎的入秦,把嬴稷与芈氏集团的权力之争,从暗处推到了明面上,开始了一场激烈的明争暗斗。
  
第十章 范雎入秦,芈氏放权
  
一、范雎入秦,昭王五跪得良相
  在魏冉轰轰烈烈地进行并地行动时,芈氏的身体却没有如众人所料的那样日渐衰弱,反倒是在魏丑夫的精心伺候下,越来越健硕,虽说她此时已然是白发苍苍,走路需拄着拐杖,但脸色却是十分红润,仿若枯木逢春,显然她已从心理的阴暗面中走了出来。这也让嬴稷暗松了口气,因为只有芈氏健在,他才不会与魏冉等人急着走到对立面上来。
  然而,芈氏却在魏冉的行为上嗅出了一些不安,她感觉到魏冉近年来的征战特别频繁。自执政以来,芈氏对政治上的事总是特别敏感,她能清楚地计算出,这六年以来魏冉出征次数几乎是他前半生的总和。
  这是十分不平常的,芈氏觉得魏冉如此做定然有目的,于是她把魏冉出征的路线图画了出来,然后惊奇地发现,大部分的征战范围都锁定在魏冉、芈戎和向寿的周边。芈氏倒吸了口凉气,他这是要做什么,谋国吗?一股怒火不由得从心头蹿起,急忙差人去叫魏冉过来。须臾,派去的人回禀,说是相国并不在府上,已然出征了。芈氏大惊,问道:“去了何处?”那人禀道:“讨伐齐国的刚、寿两城。”
  芈氏闻言,连忙走到地图前面,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之下,周身不禁一震。刚、寿两城在定陶旁边,他此举意图很明显,扩大他自己的封地!
  芈氏咬牙切齿地用拐杖敲打着地面,“孽畜,孽畜!”
  魏丑夫不知道她在骂何人,急忙走了过来,问道:“何人惹太后生气了?”
  芈氏看了他一眼,摇摇手示意他退下。这种事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王上,一旦此事摆上了桌面上去讨论,或者被人传了开去,魏冉将死无葬身之地。她虽恨魏冉如此胆大妄为,但毕竟是同母异父弟弟,从小就跟了她,从楚国到秦国,辛辛苦苦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地位,她不想弟弟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此事该如何善了呢?芈氏两眉一皱,须在其他人尚未警觉之前,把他拉回来。
  心念一定,便用羊皮写了份手诏,着人给魏冉送去,见诏后,令其务必撤军回秦。
  不得不说,芈氏的判断是正确的,魏冉再如此下去,必死无疑,不仅是他要死,连芈戎、向寿都要遭殃。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她警觉到不妙,派人召魏冉回秦时,他们的克星范雎入秦了。
  公元前271年,范雎在王稽的带领下进入了秦国。当时的形势对嬴稷而言,他的的确确感到身边的大臣不安全,魏冉、向寿、芈戎掌控着大权,而且朝中像白起这样的大将都是魏冉提拔起来的,其党羽可谓是盘根错节,要想将他们的权夺回来,绝非易事,但不夺的话却又觉处处受制,感觉朝中之事都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然而说一千道一万,不管这帮人如何的功高盖主,如何的目中无人,他们是没有谋反之心的,而且是劳苦功高的,因此,嬴稷虽想招揽自己的左膀右臂,但也并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当时所谓的士子个个都想游说君王而成就功名,泥沙俱下,如商鞅、张仪那样的高士毕竟是少数,可遇而不可求,对于范雎的到来,嬴稷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故一时并未召见此人。
  范雎等了月余时间,没见秦王有何动静,心下暗自着急,便写了封信,托人带去予嬴稷,希望以此引起嬴稷的重视。此信的大意是说,王上贤明,使西秦东出,进中原而鸟瞰天下。然君王之贤,不只是看其能拥有多大的帝国,还要看其如何用人。高明的医官,观神色而知其生死,圣贤的君主察微末而晓成败,不管是医官还是君主,都要顾大局而舍其他,若是见那些以公谋私之辈,打着为国出力的旗号中饱私囊,君主视而不见,岂是贤明之君所为也。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王上若是觉得我这些浅显的道理不值一听,那么我只得认了,以区区在下之小才不足以辅佐王上,若王上觉得我说得有些道理,那么便请在空闲之余,见上一面。
  显然,范雎是有的放矢,这一番话直戳嬴稷之软肋,此时此刻,嬴稷心里所烦恼的便是魏冉等人肆无忌惮地以公谋私,范雎之言真正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便马上差王稽去请范雎入宫。
  王稽把他引入了宫,及至嬴稷办公所在,王稽正要说里面便是内宫了,容我前去通报。不想范雎却好似不懂宫里的规矩一般,直接就往里闯,王稽想拦时却已然迟了,他那两只脚早已踏了进去。
  果然,只听里面的一位内侍喝道:“何人硬闯进来,不知王上在此吗?”
  “哦?”范雎讶然道:“秦国有王上吗?”
  王稽一听,吓得浑身直打哆嗦。那内侍大怒,“哪儿来的狂徒,休得胡说!秦国若无王上,谁人主政?”
  范雎冷笑,“我在外时,只听说秦有宣太后和穰侯,却是未听说过秦王,没想到秦国还有王上,如此也好,去让我见见秦王到底是何许人也!”说话间便又要往里闯,内侍怒不可遏,大喝着让侍卫进来。却在此时,嬴稷走了出来,他看了眼范雎,却不作怒,反而是拱手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嬴稷失礼,冷落了先生,先生勿怪!”
  嬴稷之举,大出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王稽错愕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他无法相信范雎如此相辱,王上居然还以礼相待。这一日之后,宫中所有人见了范雎,无不肃然起敬,不敢怠慢。
  却说嬴稷将范雎请入了内室,屏退了左右,连那些侍人都让他们退了下去,然后又拱手道:“我之处境,先生洞悉于心,望先生教我!”
  范雎道:“在下乃魏国一个落魄士子,岂敢在王上面前卖弄?”
  嬴稷突然“扑通”一声跪在范雎面前,郑重地道:“先生虽道是甫入秦国,却能将寡人所处之环境看得一清二楚,实乃自商君、张仪之后难得之大才,望先生不吝赐教!”
  范雎大惊,忙去把嬴稷扶将起来,但依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嬴稷叹道:“先生还是不肯教我吗?”
  借一位贤君而施展毕生所学,是每个士子毕生的梦想,面对此情此景,倒并非范雎不肯言说,他也是有苦衷的。这一来是秦国眼下的局面十分敏感,太后当政,外戚掌权,说到底他们与王上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不过是一个外人,而且是一个外来的闲人,但要王上的心有一丝的不诚,他所说的话有一句冒犯之处,都有断头之虞;其次,他支支吾吾不肯言语,也是想试一试嬴稷,吊一下他的胃口,易得的都不太会珍惜,苦求而获的往往会倍觉幸运,人心如此,千古使然。
  嬴稷也是铁了心要求得一谋士,见其还不肯开口,又跪将下去。范雎又去相扶,道:“王上何苦如此!”嬴稷却是挣扎着又跪于地,诚恳地道:“先生如此,莫非有所顾忌?”
  范雎见其三跪于地,心下也是大受感动,想他不惜以一国之尊跪地苦求,君心如此,夫复何求?但他将要说出去的话,事关身家性命,何以敢轻易涉险?便也坦诚地道:“非是在下有意刁难,想昔日吕尚(姜太公)遇文王时,其不过是个渔夫罢了,然其与文王一番交谈,便使得文王引为知己,这才有了后来周室之天下。如今在下也不过是一个落魄士子,寄居于异国他乡,与王上也并无深交,倘若我所说的这番匡扶社稷之策,与王上的私情有所冲突,一边是国事,一边是亲情,王上何去何从,我自是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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