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处男

现在小孩子不都哈韩吗？”
  李雁南火冒三丈：“不要不要！谁提哈韩我跟谁急！我最讨厌哈韩的了！浅薄无知，妄自菲薄！你说你哈什么不行？咱地大物博，历史悠久，人杰地灵。非得去哈个韩！韩有什么可哈的？看看那些美女，都是假冒伪劣！我去哈一个假象呀！我看是寒碜！短路！烧包！——哈韩！哈韩我还不如哈瓦那、哈萨达姆呢！”
  女售货员笑：“哟！咱这儿可没古巴和伊拉克的产品。你看这款‘松下’怎么样？”
  李雁南说：“哈日我就更讨厌了！我虽然不抵制日货，但也并不是非它不买！”
  女售货员介绍说：“那这款美国的……”
  李雁南说：“您就别介绍了，我哈我自个儿，我就要国产的！”
  女售货员：“嗬，还爱国呢！好！”
  李雁南说：“那可不！再寒碜也是咱自个的！就是我脑袋上长个包，那也是长在咱自个儿头上。是吧？”
  女售货员：“您说得可真在理！都像您这样，四化早实现了！国产的卖得最好的应该是‘TCL’了，而且呀，它的女款做得特别好！”
  李雁南说：“这个牌子我不喜欢，好好的中国货，非得取个外国名字，没有风骨。”
  女售货员说：“那你自己看什么好，都在这里呢。”
  李雁南摆弄着一款“熊猫”手机，一锤定音：“就它了，大熊猫，多有中国特色！”
  女售货员夸奖道：“还是您有眼力！其实功能完全一样，也就一个心理。这款是2999元。”
  李雁南向罗伯特一点头，罗伯特开始掏钱包。女售货员镇定、紧张而幸福地开票，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罗伯特拿着票去付款。李雁南问女售货员：“这个摄像头怎么用？”
  女售货员翻脸就不认识人了，她一边喋喋不休地和旁边的姐们聊天一边说：“我忙着呢。”
  罗伯特交款回来，李雁南又问了女售货员一次。她的回答是：“我也说不好，回家慢慢看吧，请您让一下，别挡着客人了。”
  女售货员开始招徕下一位。李雁南摇摇头，和罗伯特走了。
  出了门，李雁南在手机上输入：
  营业员：扒你钱包前，她的微笑像蒙娜丽莎；扒你钱包时，她的微笑像邻居大妈；得手后，她的微笑像塑胶花；退货时，她的笑容肯定像青蛙。
  罗伯特问：“On-the-spot writing again?”（“又在现场办公？”）
  李雁南说：“Yes.”（“是的。”）
  罗伯特问：“Where shall we go now? To a bar?”（“我们现在到哪里去？酒吧吗？”）
  李雁南说：“Let’s go!”（“走吧。”）
  罗伯特在“盘丝洞”酒吧和李雁南喝了个痛快淋漓。他发现，李雁南这个家伙，表面上玩世不恭，没心没肺，刀枪不入，什么都看开了，但骨子里的真性情，却时时冲破犬儒主义者的画皮，暴露无疑。没有喝酒时，他有点像自己的导师，一本正经，为自己指点迷津；喝了酒后，他完全就像自己的难兄难弟，不分彼此，一塌糊涂，怎么下流怎么来，完全是个老顽童。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家伙无论做自己的汉语教师还是爱情教练（尽管他自己还是个王老五），都很牛B，无可挑剔，所以要把他哄好，哄舒服，他肉麻了，自己的事情也就少走弯路。想到这里，他就禁不住又和李雁南干了一大杯，祝他：“天天——肉麻！肉麻for ever！（永远）”
  两人在大街上又晃荡了一番，依依不舍地分手。回到家里，罗伯特冲了澡，按照他的惯例，在睡觉前，他都要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网，在英语网站“CNN”或“FOX”上浏览一下新闻，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伊拉克战争。他的一个表弟就在那里，他每隔几天，就给罗伯特发封电子邮件报个平安。和罗伯特不同的是，这个表弟狂热地爱戴他们的牛仔总统。现在主要战事已经结束，已经进入和反美武装纠缠不休的阶段。尽管罗伯特越来越不喜欢他们的莽撞的牛仔总统，对美国的外交政策并不完全赞同，也反对美国的单边行动，但一旦行动已经进行，自己还是禁不住去关注它，并为他的表弟祈祷。他觉得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今天的头号消息，是萨达姆的两个儿子乌代和库塞被美军干净利落地击毙，他们被打成马蜂窝的尸体照片瞬间就传遍了全世界。这两个人渣臭名昭彰，作恶多端，也算罪有应得。但随之而来的是美军遭到的报复袭击迅速增加，人员伤亡一天天上升，大大超过了正规作战的牺牲。中东真是个麻烦透顶的地方。拉登还没有抓住，又冒出了个扎卡维，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另外的消息还有，美国的盟友们纷纷向伊拉克派兵，包括亚洲的日本、韩国，甚至蒙古。
  最有意思的新闻还是来自法国总统希拉克和德国总理施罗德，他们当初联手反对伊拉克战争，给人的感觉是比萨达姆还要反对美国似的，如今眼见战事如此迅速结束，又竞相向美国表示祝贺，丝毫不觉得有损大国尊严。罗伯特觉得，政客真是天生的戏子，极有表演天赋，如果让他们改行，好莱坞可能从此倒闭。以前，每当有人夸奖自己有明星模样和气质的时候，自己也常常为当初的专业遗憾，这时，罗伯特却觉得很庆幸。自己的工作非常单纯，软件工程师嘛，提高效率，解决问题，仅此而已，没有道德顾虑。
  罗伯特又进入信箱，输入密码，登陆，宫本洋子最新的信件映入眼帘：
  罗伯特：
  你这个混蛋，别以为你消失了，我找不到你了。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宫本洋子
  看了这封信，罗伯特感到很不舒服。虽然有爱情如战争的说法，但罗伯特觉得里面包含着两层意义：如果指爱情的艰难过程，需要品尝失败，需要艰苦卓绝的奋斗，最后才能得到，这样的爱情是自己要的爱情。但如果是通过压制，通过暴力，通过置一方于屈从、来让另一方愉悦的爱情，则不是自己喜欢的。瑰丽的红玫瑰，不应该由情敌和爱人的鲜血去染红，而应该随着阳光雨露盛开。何况扪心自问，和宫本洋子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爱情，也不存在战争。罗伯特觉得，即使宫本洋子要得到自己，也不应该用如此策略。看来，宫本洋子需要李雁南给她补一课，人追月亮什么的爱情战略或者爱情哲学。
  罗伯特不愿意宫本洋子再浪费时间，于是，他点击“Reply”（回复），“啪啪”地敲击键盘：
  Miss Miyamoto Youko,
  I’ve told you so many times we’re over! Don’t waste your time, please!
  Robert
  宫本洋子，
  我已经告诉你很多次了，我们结束了！不要浪费时间了！
  罗伯特
  罗伯特把光标漂浮到“Send”（发送），点击，显示“Succeed!”（成功！）
美国处男第二十章
  东京宫本洋子的事情还没有了断，北京的贾晶晶又来添乱。只不过一个远在天边，一个近在眼前。从内心来说，罗伯特对她们都不反感，但要和她们单独相处或者亲密接触，却又出乎自己的意愿。她们最多只适合做自己的好朋友。平心而论，自己从来没有对她们放过高压电，从来没有误导过她们。特别是贾晶晶，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私下，都是小心翼翼地和她交往，随时保持内敛，保持分寸，生怕越雷池一步，反倒是自己有被骚扰的嫌疑。他尤其不喜欢的是她没经过自己允许，就到处宣布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当初秋田和茂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大吃一惊。
  尽管每个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利，但同时每个人也都有拒绝爱和被爱的权利。作为西方人，特别是作为一个程序工程师，罗伯特总倾向于将复杂的事情弄简单，而不愿意将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他的座右铭就是“Concise”(“简约”)二字。想想白天在工作中虚构故事，在社会中演足了戏，回到家中，已经筋疲力尽，如果还要继续表演，非把自己累死不可。
  依罗伯特职业性的嗅觉，他觉得这两位优雅、聪明而热烈的女士都不具备自己所追求的“简约”特性。想到这里，逻辑思维严谨的罗伯特将宫本洋子、贾晶晶、李雁南和孙小纯这四个东方人做了比较。他觉得，宫本洋子、贾晶晶的复杂在本质，特别是贾晶晶，她的目光中总是有一种忽隐忽现、飘忽不定、真假难辨的东西；孙小纯的复杂在表面——罗伯特坚信，一个内心复杂的人的眼睛里，是不可能流露出那么清澈、本真而羞怯的微笑的。通过类比法，罗伯特认定，这样的结果和文化有关，而教育又是它非充分但必要的条件。李雁南看起来是个例外，这个家伙也受教育荼毒，但他有叛逆和反智倾向，有一种犬儒式的扭曲式的自救努力，这样恰好又反证了自己的判断。罗伯特由此推理并得出结论，教育真是一把双刃剑，那些知识女性适合自己的概率极小，得小心应付，敬而远之。
  紧接着的一个周末晚上，在一家咖啡馆里，罗伯特和贾晶晶两人正襟危坐，表情拘谨。这是应贾晶晶的邀请来的，罗伯特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艰难的聚会，拿句纸牌游戏的术语，属于“Show h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