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之夜

第6章


    真奇怪。不,奇怪的不是她,奇怪的是凶手竟然把尸体丢弃在那种地方。
    这种收费钓鱼池边上的矮树丛虽然在天黑的时候并不起眼,但天亮后还是会被附近的居民发现的,而且来往的行人也为数不少。这几点只要凶手稍加考虑是不难想到的,那地方绝不是丢弃尸体的理想场所。另外,虽然只是从数码相机上看到了用塑胶绳捆起来的尸体,但看得出包得十分仔细。这种周到仔细和弃尸场所选择上的草率间存在著一种很强烈的不协调感。玲子虽然感觉得到这种不协调感,但尚不能对此作出很好的解释。
    玲子略一点头,继而对她鞠了一躬。
    “多谢您的配合。非常抱歉,日后还会有需要您提供资讯的地方,到时可能要麻烦您去署裡走一趟,还请务必配合。还有就是您的家人,特别是您的儿子,如果有什麽线索的话,麻烦务必告知我们,不管是怎样的资讯都可以。”
    玲子在自己的名片后面写上了龟有署的电话号码,然后递到对方手中。平田夫人恭敬地用双手接过,在确认了名片上的字后,又快速地打量了玲子一眼。
    ——什麽嘛。是想说“你是警部补吗”?
    不过,她对警部补的瞭解到底有多少呢?外行搞不好还以为巡查部长的地位更高一些呢。要说一般市民对员警的认识,也就是这种程度了。
    ——还是想说我名不副实?要是这样的话也太没礼貌了吧!
    玲子这样想著,忽然注意到夫人脸上的妆化得整整齐齐的。是一开始就这样吗?也有可能是在去厨房准备大麦茶的时候,偷偷化的吧。
    ——啊,我的妆……
    玲子忽然开始注意起自己脸上的妆有没有花掉。
    关上门,两人回望平田家。沐浴在耀眼夕照下的平田家,看上去很适合这家人居住。
    “大麦茶味道不错呢。”
    井冈拭了一把已经开始出汗的额头。
    “是啊……”
    这时,玲子胸口的手机一阵震动。她接起电话,井冈就从旁边厚脸皮地偷窥手机萤幕。
    “干吗啊,不是说了不要从家裡打电话过来麽。”
    “从家裡打来有什麽不好啊?”
    萤幕上显示的是“姬川宅电”,也就是说是她妈妈打来的。在单位上班的父亲是不可能这个时间从家裡打电话过来的。
    手机还在微微震动,肯定是在说些玲子不爱听的话,像是“今天晚饭前一定要回来哦”、“下次休假是什麽时候”、“跟横滨的姨妈打过电话了吗”之类的。
    玲子按下“结束”键。
    “没……没必要这麽快就挂了吧。”
    “没事的,我们去下一家吧。”
    玲子带著井冈,按响了隔壁“松宫”家的门铃。刚一按下去……
    ——啊,该死,都怪来了这麽个电话。
    玲子发现自己忘记补妆了。
    3
    八月十二日,星期二,晚上七点三十分。
    在龟有署最大的会议室门口,贴著写有“水元公园异常尸体丢弃事件特别专案组”字样的纸。其实准确地说,尸体的发现现场并不在水元公园内,不过姑且随它去了。
    玲子就坐在会议室最前方的正中位置。
    “那麽会议正式开始。起立,敬礼……”
    包括鉴定人员在内,出席会议的搜查相关人员有三十个左右。也许是因为分区调查的时间安排得足够充分,全体搜查员都按时回到了署裡。
    龟有署署长、搜查一课课长和田以及第十系系长今泉并列坐在上座。会议由搜查一课的桥爪管理官主持。
    “首先,由我来报告一下司法解剖的结果。被害人是男性,约三十五岁左右,身高一百七十釐米,体重约七十公斤。血型,B型。死因是颈部刀伤引起大量出血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推断死亡时间为前天晚上七点到十点。刀伤从下颚骨左下方到喉头上方呈一直线走向。创口深度二点五釐米,长度十二釐米。左侧颈动脉被切断。”
    桥爪在自己的喉咙上比划了一下。
    “凶器为剃刀、美工刀之类的薄刃刀。从施力点的角度来看,被害人应该是从背后被人绕到前颈割了一刀杀害的。到目前为止,有什麽疑问吗?”
    没有人举手。
    “其次,上半身可见多处刀伤。大小伤口总计九十四处,每一处都比较浅,虽然出血,但与死因无关。其中有五十二处伤口虽然大小不一,但都是玻璃片所致。此外,在相对较深的伤口周围,可见有活体反应的钝力性损伤痕迹,这样的伤口有十一处。未发现骨折现象。综合以上各点,可以断定,被害人是在仰面躺卧状态下,被压上玻璃板,再以拳头大的钝器击打至死的,也就是说——”
    桥爪再一次演示了具体动作。他假定上座的桌子上有人仰面躺著,然后模仿从上面敲击殴打的动作。
    突然,井冈在边上小声地说道:
    “……是要变魔术什麽的吧。”
    怎麽可能,没这种事吧。
    玲子首先想到的是一一私刑。在受刑者身上压上玻璃板,然后用钝器击打,最后用别的方法给予致命一击。这样的做法很容易让人想到私刑。到底是出于逼供还是杀鸡儆猴的目的现阶段尚不清楚。其他的与会者中也不乏持相同想法的人,会议室的某个角落裡就传来了“是私刑吧”的声音。
    被害人到底是由于什麽原因遭受了私刑呢?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在玻璃板私刑发挥功效后做了最终的坦白?还是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呢?不,这样的主观臆断是不好的,只会给搜查工作带来阻碍。
    “如果没有疑问的话我们继续下面的内容……这是最后一道刀伤。这道伤口是在被害人死后划上去的,从心窝一直延续到髋关节。伤口深九点五釐米,长三十六釐米。这应该是用有~定厚度的刀具,像是弹簧刀、厚刃菜刀之类的划出来的。首先,深深刺入心窝部位,然后一一点一点地往髋关节剖过去。创伤部位内部的伤势十分複杂,应该是两手施力几十回,才切出了长达三十六釐米,几乎可以将腹部切断的伤口。关于这些,有没有什麽疑问?”
    玲子立马抓住时机举起手,桥爪点了她的名。
    “腹部的刀伤仅仅是普通的切开伤口吗?”
    桥爪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麽讲?”
    “是这样的。假设被害人把凶手想要的某个东西藏在了肚子裡,在被施以私刑后,他把这个事情坦白出来,然后就被割断喉咙杀死了,继而被剖腹。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是单纯的切开来了,凶手应该是在腹部内来回搅动过了吧。”
    桥爪盯著手头的资料。坐在对面的辖区警署的年轻警官捂住了嘴巴。是在想像了画面后感到噁心了吗?邻座的大塚摩挲著他的背询问道:“没事吧?”
    “这种想法不管从哪一点来看都是不成立的。如果真是如你所说,一定会反映在检查报告上吧。可事实是完全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恐怕事实真的如桥爪所说,如果是切开来后又在裡面来回搅动,解剖报告裡一定会有相关要点的记录。
    “明白了。”
    玲子坐下后,桥爪把解剖报告这一页翻了过去。
    “那麽接下来,看一下手腕的压痕和擦伤。从手腕的表皮上检测出了微量的黏合剂成分。虽然还不是十分确定,不过可以初步断定是用胶带固定手腕后留下的痕迹。被害人试图抵抗或是挣脱胶带,胶带卷了起来,在手背上勒出了一道约一釐米宽的压痕和擦伤。双手被绑,失去自由的被害人隔著玻璃板遭受殴打,然后又被人从背后割断了喉咙。以上是司法解剖的结果,各位有什麽问题吗?”
    没有人举手。
    “那麽,接下来是来自总厅的鉴定。”
    坐在玲子后面的鉴定人员站了起来,是小峰主任。
    “好的。首先是包裹尸体的蓝色塑胶薄膜,据瞭解这是一种在建筑工地很常见的薄膜,製造商是箕轮材料有限公司,所在地是川崎。指纹一共有七种,有一种是被害人自己的,其他六种都没有犯罪记录。然后是塑胶绳,课搜研已经推断出了製造商,不过可惜的是来历还不是很清楚。因为死者的牙齿有治疗过的痕迹,所以已经移交法医学会牙科去做检验了,对照检查的结果明后天就可以出来。嗯,下面是关于现场周边的情况……”
    接下来,小峰和辖区警署的鉴定人员做了关于现场周边鉴定结果的报告,不过,并没有提出什麽有价值的物证。因为有一部分资讯送去课搜研做鉴定了,所以明后天可能会有新的情报出来。基本上,鉴定部门的暂时报告估计也就是这些内容了。
    “下麵轮到分区调查报告。一区。”
    “是。”
    玲子站了起来。其实本应该用麦克风的,不过她还是努力提高了自己的嗓门。
    “我们对现场周边做了走访调查。第一发现人是现场对面住户的主妇,叫做平田康子。康子在今天早上六点,从二楼卧室的窗户目击了包裹著尸体的塑胶薄膜,当时她误认为那是非法丢弃的垃圾,没有通报警方。第二次目击是在中午十一点过后,当时她送公公去水元公园的公交站,在回家的路上,她发现包裹是人体的形状,于是在十一点半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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