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大师

司淼没等李煜给她确切的答复，第二天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家过寒假了。
    她现在手里有两处房产，一处在Y市，一处在南京。Y市的那套她回去第二天就去看了，和城东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只隔了三条街，闹中取静。房子是精装修的，八十多平只分了两居室，简单精致的欧式风格，家具也都齐全，只是看起来像是空置了很久，所以只需要稍事打扫一下就能拎包入住。至于南京的那套，她还没去看过，不过猜想应该也是跟这套差不多的样子。
    既然打算回Y市了，那这套她就打算自己住，南京的那套就先放着。反正这几年南京的房价还是在小幅度地稳步上升，等过几年她手上的人脉、资源都积累够了，她就把那套房子卖掉，用那笔钱开一间小小的工作室，自己出来单干。
    不是说李煜的公司不好，只是如果他们真的答应了她的要求，同意她不要底薪只拿提成地独立做项目，那种情况也不可能持续很长时间。原因是，她一个人的精力有限，甲方给的时间也有限，这就限定了她只可能做一百万以内的小项目。再大一点的项目，即使她有这个能力，短时间内一个人也是应付不过来的。更何况那样的大项目，公司是不会同意把全部的砝码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的。
    所以顶多三年，她的这种工作模式就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三年之后，随着她生活中各项开支的增加和对生活品质要求的提高，要想获得更多的报酬，要么就是她向公司妥协，和其他人合作做更大的项目，要么就是她离职，另谋出路。
    她料想李煜他们肯定也会考虑到这点，所以就从短期的成本和利益来看，同意她要求的机率其实非常大。不过年底是各家单位业务最为繁忙、同时也是人才流动性最大的时候，他们多考虑几天也是正常的。
    司淼不担心找不到工作，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不同意她的要求，要想在Y市找一份设计师的工作，对她来说也不会太难，只是少不得要找人走点关系而已。只是走关系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还不想用。
    司淼终于跟妈妈文秀说清楚了自己要回Y市的打算，但还是留了个后手，没有直接说工作是在南京，而她只是不用坐班而已。这么做的原因，一是不想把话说太满，万一到时候李煜公司不要她，就尴尬坏了。二是怕妈妈知道了她既然不用坐班，就不肯让她一个人搬出去住在市里。而她总不能跟妈妈说自己想一个人住市里，其实是因为想跟宋嘉离得近一点……
    文秀一听女儿愿意回Y市工作简直不要太高兴，就连她小心翼翼地说出之前去W市看爸爸、还收了他两套房子的事都轻而易举地被原谅了。她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恋爱果然是女人疗伤的第一大秘器！
    眼见妈妈如今这么容易被攻克，司淼也理直气壮起来了，“既然要在Y市工作，为了上下班交通方便，住在市里肯定是比住在自己家里好，所以我就住在爸爸买的那套房子里，没意见吧？”
    文秀连连点头，“好好好，没意见没意见！不过你周末可得回来住！”
    司淼得意地一挑眉，“那房子我得打扫一下才能住进去，没几天就过年了，明天我就过去，顺便再买点东西装饰一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司淼这招叫做以退为进，因为她知道妈妈明天约了厂里的几个小姐妹去街上的裁缝店看衣服，而且从主观上来说，她并不愿意和那套爸爸送的房子有什么牵扯。
    果然，文秀表面上笑呵呵的，说出来的话却不大好听，“就那么大点房子要几个人帮你啊？我不去。你住的房子你自己去弄，我又不住。”
    正中下怀！
    ·
    将近年关，工地上终于放了假，在外忙了一年的工人们都领了工资回家过年去了，项目部上自然也放了假。
    宋嘉等这来之不易的年假等了好久，等他日思夜想的女友也等了好久，现在终于两样都等到了，放假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早早到了司淼给他的地址。
    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司淼。刚一见面门还没开，他就捧起她的小脸给了她一个缠绵的深吻，待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才放开她。
    他一脸满足，脸上漾着极大的笑容问她：“想不想我？”
    距离上次元旦回来是有一个月了，司淼俏皮地翻了个白眼，“不想。”转身便开门去了。
    进到里面，宋嘉才想起来问道：“这谁的房子？”
    司淼径直往里走去开窗通风，头也没回地回道：“我的。”
    “你的？”宋嘉本以为是她租的，可细细一想，这么一整套房子，装修看着还像是新的，不像是出租房的样子。他瞳孔蓦地张大，想到一个可能性，“你爸给你的？”
    “嗯。”
    得到肯定答案的宋嘉忽然有些欣慰，她能带他来这里，显然是和她爸爸的关系改善了很多。他不是什么圣人，不喜欢动不动就劝别人要保持家庭和睦，他只是看得出来，原谅爸爸，能让司淼更开心而已。他喜欢她开心。
    司淼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空着双手就出来了，见到宋嘉呆呆地站在那里，便拉上他的手说道：“走吧，出去买点东西回来，这里连个扫把都没有，根本没法儿打扫。”
    宋嘉愣了愣，“要打扫？”
    “对啊。”
    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宋嘉更加张大了眼睛，欣喜地问道：“你要住进来？”
    司淼微仰着头，弯着眼睛轻点了下头，说道：“要回来工作，当然要住进来啦。总不能自己有房子不住，反去外面租房子吧？”
    宋嘉一把把她拉进怀里，贴了贴她光洁的额头，然后又盯着她的眼睛确认道：“你决定要回来找工作了？不留在南京了？”
    司淼对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不自禁就被那满眼的深情吸引进去。那里面似是有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碧波柔情，直看得人心神荡漾。
    她强迫自己别开眼去，柔了嗓子回道：“嗯，不是说了，我不喜欢异地恋。”
    宋嘉终于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再一次抱紧了眼前的人儿，贴着她的耳边，放松到几乎用气音跟她说：“我之前以为，你妈妈有了着落，你就会更加无牵无挂、不想回来了呢……”
    司淼一愣，但紧接着又反应过来，难怪之前他刚听说她妈妈有了男朋友之后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呢，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她笑了笑，伸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所以你就打算过几年自己去南京另起炉灶、不管你爸了？”
    宋嘉趁机撒娇：“那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么，谁叫你不喜欢异地恋？我们老这么分开着，万一哪天你突然跟别人跑了怎么办？就这段时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担心得吃不好睡不着的，都瘦了我。”
    司淼还没见过哪个男的撒起娇来是这个样子的，面上有些啼笑皆非，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感。
    以前，她也曾以为自己会找一个稳重谦厚的男朋友作为以后的另一半。可是现在，她好像真的一点一点被这个比她小四岁的男孩子攻下了心防，情不自禁地陷入了他的柔情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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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这不远的商业中心里面就有一家大型的购物超市，宋嘉开着车和司淼过去，买了一大堆东西。笤帚、拖把、抹布、清洁剂、洗漱用品，还有厨房里用的锅碗瓢盆杯盘碟，司淼拿了笔丰厚的奖金，买起东西来毫不手软，看到的想到的几乎都买了个遍，最后还去花鸟区买了好几个盆栽和两条小鱼。
    回去之后两个人就打扫开了，房子不脏，无非就是些长时间没来过人而积起的灰尘和装修时遗留下的墙灰。没有住过人，自然就没有水垢油垢之类的东西，打扫起来毫不费力，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把里里外外都整了个干净。
    他们买回来的东西不少，但除了清洁用品之外大多都是厨房用具和实用的生活用品，装饰品却是除了那几盆花和两条鱼之外就没别的了。摆完之后回到客厅一看，还是有些空空荡荡的。
    司淼提议：“要不我们再去劝业看看？”
    劝业是Y市市中心最大的平价购物市场，上下共四层，除了卖衣服鞋子包包之外，更是有好多工艺品和装饰品都集中在那里，是很多年轻女孩子淘小东西来装饰自己小家的首选之地。
    司淼这么兴致勃勃，宋嘉自然不会扫她的兴，于是两人这才刚坐下来就立马又开车出门了。
    临近新年，劝业里可谓是人声鼎沸，比刚刚的超市不知道热闹了多少倍。不为别的，光是这里卖年货的就比超市里的种类多得多，不仅可以货比三家，还可以充分展现Y市人民优良的购物习俗——砍价！
    司淼自进去之后就紧紧挽着宋嘉的手臂，生怕一个不小心，俩人就被这热闹的人群给挤散了。她是无所谓，女人都是天生拥有不会在购物的地方走丢的技能的。可宋嘉是个男人，一般男人对这种地方都没什么方向感，是她把他带过来的，那她就得负责把人看好了，同时还得照顾好他的心情。
    他们直接上到人相对少一些的四楼，停在了一家专门卖陶瓷工艺品的店前，细细地看起来。
    司淼是被一套欧式的陶瓷花瓶吸引进来的。那套花瓶里面共有三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都是浅咖色的瓶身上绘满了黑色和赭色的圆形条纹。那些条纹看似细细密密不得章法，但其实一环套一环，像盘旋缠绕的树枝与树藤，亲密无间，永世纠葛。
    更难得的是，那些花纹并不是简单地绘制在瓶身上的。用手轻摸上去，你会感受到那些纹路在瓶身上明显的突起，并且它们没有明显的后期粘黏上去的痕迹，反而像是在拉坯时就已经捏在瓶身上成型的图案，而后经烧制一气而成。
    这样繁复的工艺、简约的风格、流畅的质感，司淼真是越看越爱不释手，上来便问老板这怎么卖。
    老板是个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见到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牵着手进来，心里对他们的关系就有了数，热络地招呼起来。
    “小丫头眼光不错嘛，这套花瓶可是我这里的最后一套了，诚心做你笔生意，三百八，要就拿走！”
    司淼立马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松开了摸着花瓶的手，退后半个身子说道：“三百八太贵了吧，能不能给便宜一点？”
    在这里做生意，默认都是可以还价的，只要不是不知情的外地人，基本没有一口气能成交的买卖。老板笑了笑，和气地说：“那你说多少嘛，你心里底价是多少？我看行的话就拿走咧！”
    司淼朝宋嘉递了个眼神，伸出两根手指，道：“两百，我就两百，你看行不行？”
    老板连忙摆手，“哟哟哟，你这小姑娘蛮狠的嘛，砍起价来往死里砍啊？我知道你们都听说了砍价要拦腰砍一半，现在都不这样啦！你诚心点，两百八，当照顾一下生意咧！”
    司淼又退后两步，摇摇头，也不说别的，只说：“太贵了太贵了，两百八肯定不行。”
    老板没办法，又说：“那两百六吧！我再给你让二十！两百五不行，两百四也不好听，就两百六，你看行不行吧！”
    司淼连忙顶上：“那你怎么不说两百二、两百三呢！”
    老板又无奈了，转攻旁边站着从进来就一句话都没说的宋嘉：“小伙子你看，就为了这二三十块钱的在这里争来争去这么久了。你大气点，给你老婆买了得了！你们肯定是来挑新房里的装饰品的吧？快过年了做点生意也不容易，装饰新家嘛，这点钱肯定要花的，你说对不对？”
    宋嘉被老板话里“老婆”、“新房”的字眼取悦了，也觉得没必要为了这几十块的东西在这里扯来扯去，抬手就打算掏钱。
    幸亏司淼眼明手快，咬着牙根儿摁住他的手，对老板说道：“嘿嘿嘿！付钱的是我，不是他！就两百二，不愿意我就不要了啊！”
    老板尴尬地讪笑两声，最后挣扎道：“再加一点儿吧？”
    司淼义正言辞，“不加，就两百二。”
    老板无奈，“行行行，两百二就两百二，付钱吧！”
    司淼开心地趁着老板背过身去把花瓶包装起来的时候做了个鼓掌的动作，庆祝自己杀价成功！
    走出那家店后，宋嘉拎着那套花瓶问她：“我看你在超市买东西挺爽快的，怎么到这里就为了这几十块钱愿意扯这么长时间？”
    他以为她会说什么“要享受砍价的成就感”或者“在这里买东西就是要砍价”之类的，毕竟他之前也问过别的女生类似的问题，她们都这样回答过他。
    没想到司淼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因为在超市没办法砍价啊，好不容易在这里能砍，当然要多砍一点，把之前亏的多弥补一点回来，”最后还特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叫勤、俭、持、家。”
    宋嘉被她最后那个“家”字戳到心窝里，恍惚有一种这一天陪她打扫卫生，又从超市逛到市场、买这买那的，就是一起在为了他们俩的小家忙碌的感觉。尽管这么想有些自作多情吧，但是也不难想象，如果他们真的有一天要组建一个家庭，似乎“生活”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也并没有多么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