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为魔，奈何成仙

  上遥拿糕点的动作顿住，疑惑看向云静。
  云静丢下手中的行李匆匆跑过来，吞吞吐吐道：“这些碟子里的糕点每个品种都只有一块，数量和花色都搭配好了，是准备送给表哥的。无论吃掉哪块这个花色的搭配就会不整齐。所以……师父如果想吃糕点，这边这个盒子里还有好多。” 这些糕点也是为表哥准备的？
  上遥淡漠的目光落在云静捧来的食盒上，虽然她手中捧着的糕点也精致美味，但品种单一颜色单一，无论卖相还是诱惑力远远不及她为表哥准备的那些。
  为何那表哥能吃享用精心准备的美食，而自己就只能被敷衍？
  上遥静默无声望着糕点盒子，对那未曾谋面的表哥多了几分不喜。
  云静小心翼翼打量上遥的脸色，补救道：“时间仓促，我就只做了这么多，师父，对不起，等我们从凡间回来，我每天给师父做好多好吃的。”
  上遥心中默默叹一口气。罢了，他终究不忍心看她为难。随手从云静手中的捧盒取出糕点，云淡风轻仿若不在乎道：“不过是一块糕点而已，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云静连忙说好听的话来安抚他。“嘻嘻，师父真好，谢谢师父。”
  上遥听到这么一句简单的恭维，心中郁结了几个时辰的不愉快竟然一下子就消散了。
  第二十五章
  次日黎明，暗蓝色的天空刚出现稀薄的微光，上遥照例在练功房打坐修炼。忽然心一动，察觉云静的靠近。睁开眼果然看见云静眼巴巴望着自己。小狗一般的眼神希冀问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上遥忍不住就泛起了笑意。“还未日出，天色尚暗……算了，看你的样子也无法再等，即刻就下山吧。”
  云静把行李全收进了空间手镯里，就见上遥唤了飞剑御剑乘空。
  这样的上遥很稀奇。平素都是看他骑巨龙，偶尔御剑飞行倒也仙资不凡威势凛然。
  上遥见云静还在呆呆望着自己，笑了笑。“上来吧。”
  “师父，今天不骑龙吗？”
  “龙身太过巨大，到了凡间容易引起恐慌，就让它休息几日吧。”
  上遥随手拂袖，青衣微风掠过，云静就被脚下升起的浮云带上了飞剑。
  一路飞下昆仑山，白云绿树远去，渐渐看到了熟悉的城镇。云静忍不住又激动起来。“我看到将军府了！就在前面！马上就可以见到舅舅和表哥了。表哥贪玩，这时候不知道在不在家。”
  “静静你很喜欢表哥？”终于，上遥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云静毫无防备地点头：“表哥对我可好了。我小的时候经常被欺负，遇事懦弱只会哭，每次都是表哥冲出来把坏人打跑，还给我带宫外的糖葫芦吃。表哥是将军的儿子，从小练武，对别人可凶啦，但唯独对我一个人很温柔，在我面前从来不大声说话，也从不对我生气。我要拜师修仙，他怕我被欺负，也跟着要一起拜师。后来……”
  后来怎么了？
  云静话语一滞，为什么想不起后来的事情了？
  前世，表哥程谦似乎是陪同自己一起上了昆仑山，继而云静死后重生，可是表哥呢？为什么关于表哥的后续记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而今世，拜师上山的整个过程表哥都从未出现过，为何这段时间也不曾将他想起？
  怀着雀跃的心情，御剑飞行降落在宇国将军府门前，待看清眼前的景物，云静心中顿时一沉。
  “这是……”
  只见昔日威武的铜门此刻狼藉一片，花草树木被践踏凋零，大批侍女仆役卷着包袱慌慌张张向外逃窜，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坐在门口大哭。
  云静急忙上前扶起那老者：“林管家，将军府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跑了那么多丫鬟和杂役？你别忙着哭，我舅舅和表哥呢？”
  老者泪眼模糊，勉强看清云静面容，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大哭道：“公主？您是云静公主？公主，您快救救将军府吧，陛下受了奸妃蒙蔽，说将军通敌叛国，今日午时要在闹市法场将将军府上下二十多口人全部处斩。”
  云静脑中雷声炸开，嗡嗡作响。
  通敌叛国？午时处斩？
  父皇……父皇他害死了母后，现在又要杀掉舅舅和表哥吗？
  “公主，听说您修了仙，现在已是仙人，求您救救将军，救救少爷吧！”
  “林管家你别着急，现在还不到午时，我这就去法场把舅舅和表哥救下来！”
  云静转身就要奔走，上遥捉住她的手腕。“你就这么去劫法场？”
  云静狠狠一瞪：“不然呢，眼睁睁等着我舅舅和表哥被处死？”
  上遥微怔，她从未用过如此不客气的态度同自己说话，停顿了几秒，淡然解释道：“我听闻你与你父皇关系不好，若是你这么胡乱劫法场，恐怕父女关系会更加恶劣。”
  “我才不在乎父女关系恶劣不恶劣。”云静使劲甩上遥拽住自己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放手！”
  上遥沉声道：“你别着急，你即刻去宇国皇宫，向你父皇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我现在就去法场，一定会保住将军府所有人的性命。我们分头行事。”
  上遥的提议令云静愤怒的心情平静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太冲，软了声调。“对不起，师父，我刚才不该对你大吼。”
  “没关系，你也是救人心切。事不宜迟，这就行动吧。”
  云静点点头，希冀地看着上遥：“师父，舅舅和表哥就拜托你了。”
  她的目光比起以往似乎更多了一些什么东西，仿佛灰蒙蒙的雾气散去了一些，能够更加清晰看清她的容颜。
  上遥心中微微一动，唇角弯了弯。“放心。”
  *
  云静匆匆入了宫，不耐烦侍卫的通报，推开挡路的重重人群向宫内走去。
  虽是疾步走在树木林荫的小路上，逐渐浮起的回忆越来越清晰。
  这是母后在世时最喜欢的花园。已是五月，天气渐暖，沿路的花树开满枝头，四岁的自己曾在这里摘了一朵最大的牡丹插到母后的发鬓上，奶声奶气说母后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引得母后发笑，回头相望，父皇也含着轻笑抚摸母后乌黑的发鬓。
  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皇贵妃，呆呆地说，那个姐姐好漂亮好像仙女，被母后愤怒打了一巴掌，哇哇大哭。
  还是在这里，母后向仅仅是宫女的皇贵妃下跪，扯住她的衣襟，求她不要抢走自己的丈夫，被闻讯而来的父皇撞见，一巴掌打得母后撞在旁边的石壁上，血迹斑斑，从此在额间留下无法抹去的伤痕。
  甜蜜的，快乐的，遗憾的，痛苦的，所有回忆都在这里。
  心中百般滋味交集，却无暇逗留，脚下步伐越来越快，恨不得立刻见到父皇，问清楚将军府的通敌叛国是怎么一回事。
  远远的，前面有一群人在赏花。
  从以前开始，御花园中总会有妃嫔前呼后拥带一大堆人出来赏花喝茶。云静连一眼都不多看，只想绕开这群人快点找到父皇。
  不料，忽然一个小宫女迎面拦住自己，瞪视自己呵斥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皇宫里乱走。好大的胆子！见到皇后也不下跪！”
  皇后，自从母后十年前中毒死去，宇国再无封后，这宫里哪来的皇后？
  “怎么回事？”远处那群赏花的人听到动静，带着一干宫女太监走了过来。
  云静瞳孔猛然一缩，是贵妃，明绯的母妃。
  只见她身上是大红色金丝线凤凰裙，头戴九尾凤凰宝石发簪，都是只有皇后才能穿戴的衣裙发饰。
  贵妃竟然穿着凤服！
  “这不是云静公主吗？都说修仙不能轻易下山，没想到你竟然下山回来了。”贵妃如同母亲那般慈爱笑道：“做了仙女果然不一样，浑身都冒着仙气，变得更加漂亮了。”
  “贵妃，你为什么会穿着凤服？”
  旁边的宫女快嘴笑道：“云静公主做了仙女，自是不知凡间事。年初陛下已封娘娘为皇后，自然穿着凤服。以后云静公主应该改称母后，不能再称贵妃了。”
  封贵妃……为皇后？
  皇后之位永远是属于母后的，连父皇最宠爱的皇贵妃都不能染指，为何如今又立了新后？更何况，这个被封后的女人是害死母后的罪魁祸首！
  云静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我刚回来就听说舅舅通敌叛国，被判全家处斩，是不是和你有关？”
  贵妃掩袖吃吃笑道：“镇国将军有叛乱之心，自作孽不可活，与我何干？”
  云静幽黑的眼珠透出冰凉的愤怒，握紧双拳，安静无声地从手镯里取出出发时准备的药粉瓶。
  贵妃好似觉得云静的愤怒还不够深，笑着走前一步，怜惜地抚摸云静的脸颊。“唉，你母后死了，你的舅舅和表哥也要死了。你的亲人一个一个接连死去，你说……你是不是灾星？你把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克死，难道注定是天煞孤星的命运？真是可怜呀！”
  云静扬手，将药粉挥向空中。
  带着清丽花香的粉末挥洒融入空气中，只要吸入一点，立刻陷入昏睡，若是无丹砂这样级别的炼丹师救治，那就永不会醒来。
  然而，出人意料地是，贵妃依旧站在原地对自己慈爱怜悯地笑，并未倒下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药粉失灵了？
  下意识立即念动法咒，凝聚初级引水决。虽然是初级法术，对付普通凡人完全足够。
  但，又一次出乎意料，引来的水注还未完全形成，就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