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氛围里,仿佛能听到一根针掉落的声音。
众人纷纷傻眼,不知道这个貌似高人的和尚来凑什么热闹。
宋思被蒙着盖头,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个情况,但空气中传来的异样的因子,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天了噜,不会又结不成亲吧。
她胸口一突,也不顾场合,悄然掀开了盖头的一角,想要看看来者何人。
正在此时,身旁的苏斐上前一步,朝着和尚作了一个揖:“大师,不知你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他的声音仍然温厚,却透着一丝冷意。
宋思赶紧挪到了男子身边,手挨着手,从盖头的缝隙里瞧人。当看到那人斗大的脑门,宋思觉得有些眼熟,还想细瞅,眼角的余光撇到了和尚身旁站着的小道士,她瞬间就想起来了。
她突然想到刚才小道士跟她说的话,捉妖捉妖,敢情是要来捉她这只妖啊。
宋思觉得很是头疼,暗怪自己失策,早知道是来捉她,她一定会早做准备。
天可怜见的,小道士那个二百五,估计也不知道他师傅说的妖怪就是她吧,瞧他这会儿,还有闲心朝她挤眉弄眼。
宋思意兴阑珊地放下了盖头,下一刻,和尚那敦厚而沙哑的嗓音就传了过来:“我来,是来捉妖的。”
众人听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还在台上的司仪也赶紧迈着老胳膊老腿,颤颤巍巍地爬了下来。一时之间,周围声音嗡嗡的,不复刚才喜庆热闹的景象。
大喜的日子,偏来一和尚搅和她的婚礼,宋思表示很郁卒。
她在这厢郁闷着,那厢,苏斐似还保持着礼貌,一字一顿地道:“敢问大师,谁是妖怪啊?”
“我说的妖怪,不是别人,就是你的娘子。”
和尚声音沉稳有力,这话一落,如钟鸣之声,排山倒海般向四周散去,留下阵阵回音。
等到回音消散,众人才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脚下又往后倒退了一大步。
一时之间,正中间只有宋思、苏斐、和尚跟小道士四人。
直到此时,小道士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地朝宋思的方向看去。
宋思在盖头底下敛了敛眸,抿抿嘴,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旁的苏斐接口道:“大师,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我妻子是妖是人,我很清楚。”
苏斐站了队,忠心的侍卫也跟着站在了苏斐这头。
“是啊 ,夫人不可能是妖怪的。”
“会不会是搞错了。”
“妖怪不都长得奇形怪状的嘛,夫人长得那么美,不可能的啦。”
宋思耳尖地听到了最后一句,顿时感觉通体舒畅。
人群里有人小声地议论着,初时声音只有麻雀那么小,后来声音越来越响,都快盖过了他们这厢的对峙了。庄里受过宋思赏钱的侍从坚决地站到了宋思的这边,宋思觉得甚是欣慰。
她的那些银子,果然没有白花啊。
却不料,置身于漩涡中心的和尚面不改色,只用那把手杖轻轻地敲了敲地面,霎时,地面就裂开了一条缝。
四周突然雅雀无声。
和尚似乎是觉得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这才不紧不慢地理了理布满补丁的道袍,慢吞吞地道:“我只问大家一个问题,一个人,若是没有心,那人还能活吗?”
众人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这个古怪的和尚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宋思也是一愣,下意识地想伸手摸一摸胸口,身边的苏斐抓紧了她的手,低低地对她说:“阿姐,别怕。”
隔着红盖头,她看不到他的脸,但可以想象,说着这话的阿斐必是坚定从容,不卑不吭。
众人商讨了一番后,派了管家站了出来:“若是没有心,那人必是活不成的。”
和尚点了点头,手一指宋思:“她就能活得。”
又是一番窃窃私语后,管家犹豫道:“这不可能的吧。”
“要想知道她有没有心,只需要试她一试便可,有人愿意上前探一探否?”和尚气定神闲地摸了摸脑门。
一边打酱油很久的小道士觉得此举不妥,拉了拉他师傅的袖子,小声道:“师傅,这恐怕不合适吧?”
和尚没料到自家小徒会来这么一句,当下横眉冷对:“有何不妥?”
小道士憋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摸人家姑娘家的胸口。”
显然,有此想法的不止小道士一人,众人嘴上虽然没说,却都用不能苟同的目光瞪着和尚。
和尚老脸挂不住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向了苏斐那边:“总之,贫道受人之托,今日,定要将这妖孽拿下,替天行道。”
他说的抑扬顿挫,苏斐眸光一寒,挡在了宋思的面前,“大师,你若执意如此,苏某自当奉陪。”
宋思躲在他的身后,见阿斐这样护她,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当下便将盖头一掀,顶着个奇葩妆容,显现在了众人面前。
此时的她,唇脂糊了一脸,眼睛眉毛嘴唇都虚化了,当真跟妖怪无无异,饶是和尚定力非凡,也不禁噗了一声。
众人也是此等反应,一惊一乍的,等到反应过来要笑的时候——
笑不动了。
***
宋思懒懒地抽回了手。
她不过是使了一个定身术,等到将这老秃驴解决了,她再跟她家阿斐拜堂也不迟。
如此情状,和尚眼睛都不带眨的,倒是身边的小道士好奇地扯了扯身边定住的人,惊叹不已。
和尚扶额,他这小徒弟,至于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嘛。他赶忙将小道士拉到身边,把手杖往他怀里一抛:“拿着。”
“是,师傅。”小道士宝贝似得抱着法杖。
宋思将目光从小道士身上抽了回来,问那和尚:“你说你是受人所托,不知那人姓甚名谁?”
这和尚既能看出她无心,可见法力不可小觑,到底谁跟她有仇,将这和尚请了过来?
和尚一噎,没想到这妖怪死到临头还能问这无关紧要的问题,难不成还想□□不成?
这么想来,他清了清嗓门,刚要回她与迩无关,身旁的小道士及时插嘴道:“是一个叫孟心慈的姑娘托我师傅过来的。”
和尚一脸无语地看着小徒弟。
而宋思了解地点了点头。
原来,孟心慈贼心不死,竟然想到这么一招。她本来还奇怪孟心慈怎么还没死,现在看来是有高人指点。
然,此时显然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宋思跟苏斐互看一眼,极有默契地转移了阵地。
四人来到了一个空旷无人的山崖边,当然,宋思他们是飞过来的,而小道士则是气喘吁吁地追过来的。
没等小道士歇口气,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的三人就打了起来。
一对二,显然不是公平的决斗,可一方是收养他的师傅,一方是很照顾他的朋友,他不知道该帮谁,干脆席地而坐,撒手不管了。
小道士在这头看热闹,宋思在那头应付得很是勉强。
奶奶的,这和尚可真会找时机,她跟阿斐老弱病残的,哪能跟这满身膘肉的和尚比。
三人缠斗了很久,宋思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到最后眼前一黑,抵挡不了气流,直直地从空中摔了下来。
苏斐见状,心一慌,俯身而下,将女人揽入了怀中。
而就在此时,处在上方的和尚手掌不及,那一手太极八卦掌被镀上佛印,重重地劈向了苏斐的后背。
目睹这一过程的小道士大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有何反应。
宋思稳稳地落地后,咧了咧嘴,刚要跟阿斐说些什么,却见男子面色苍白,咽喉一哽,瞬间吐出了一口血来。
残阳如血。
此后漫长的时光,这一幕总时不时地在她脑海中想起,如影随形。
鲜红的血,不光渗透了他的衣裳,也溅到了宋思的裙摆上。
女人不禁有些恍惚,分不清这嫁衣上,哪处是嫁衣本身的红,哪处是阿斐的血。
苏斐费力将唇角的血抹去,转而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白色的帕子,在女人怔忪的目光里,他弯了弯眼,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着裙摆上的血迹。
“阿姐,对不起,将你的嫁衣弄脏了。”
他垂着眸,手上的动作放的很轻,雪白的帕子转瞬便被染上了红。
女人一窒,无声地动了动嘴。
男子眼角眉梢浸润着淡淡的笑意,那抹笑意温温润润的,似能顺着暖阳照进心底。他将那染血的帕子塞到了宋思的手里,敛眸道:“阿姐,你穿着这身嫁衣,真好看。”
那双清冽的眸子里满是暖色,万千春风不抵他眉眼一瞬。
面瘫着的女人只觉得眼睛酸胀不已,她抖着唇,喃喃:“阿斐……”
她知道,苏斐的病还没好全,挨的这一掌又让他的病情加重,只怕这么一来,阿斐便活不成了。
苏斐似乎也明白自身的状况,缓缓眨了眨眼,掩去了眼里的一抹疲色。
“阿姐,这一生太过漫长,能活这么久,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以后的时光,我怕是……不能陪你了。”
说罢,他身形摇晃,将要倒下,宋思咬牙扶着他半坐在了地上,低眸瞧去,却见男子长睫微阖,已然陷入了昏迷。
一旁的小道士走了过来,小声地问:“宋姑娘,他莫不是死了吧?”
宋思没回他,只是将男子唇角的一缕发丝拢在手心,用那干净的半边手帕,小心地拭去发丝上沾染的血迹。
她擦的那样认真,连和尚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也没有发现。
小道士巴巴地跑到和尚身边:“师傅,你放过宋姑娘吧,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和尚摇了摇头,又瞪了他一眼,小道士便不作声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了女人身上,却见她僵着个脸,黝黑的眸子里满是柔情,手里的动作不停,依旧忙着给苏斐整理衣冠。
莫不是魔怔了吧?
宋思只当旁人不存在,将男子身上的血迹都弄干净了,她才俯下身,凑到苏斐的耳边,用只有她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阿斐,你个傻子,你忘了我是不死的吗,干嘛那么傻,要替我挨那一掌。”
她与苏斐一起享受着永恒的生命,然苏斐到底是由她亲手创造出来的。几千年的时光下来,他的身体出现了异样,可她尚不及将他的病完全治好,他又得此重创,饶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从未想过她的阿斐会死。
一旁的小道士虽然不懂情爱,但是他却能够察觉到宋思此时的悲伤。多么奇怪,明明她是面无表情的,可他却有这种错觉。
思及此,他扯了扯师傅的袖摆:“师傅,你神通广大,救救他吧。”
他们都不是坏人,师傅为什么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呢?
这……
和尚瞅了瞅一脸央求之色的小道士,又瞅了瞅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宋思,一番计较之后,他才面色凝重地跟宋思道:“我知道你是不死之人,杀不死你,可我又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在尘世逍遥自在。这样吧,我可以救他,但是你要答应我,在我有生之年,不得下山。”
小道士一听,脸皮皱成了面团:“师傅,你这要求也太坑人了。”
和尚无视胳膊肘往外拐的徒弟,目光一瞬不瞬地定在了宋思身上。
辨不清方向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一袭红裳的女子呆坐在地,脏乱的妆容之下,她的一双眼,似道尽了无限的悲凉。
只一眨眼,女人仍旧维持着面瘫的脸,目光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和尚的话,宋思这才有了些许的反应,只见她慢慢直起了身,红裙逶迤,眸色苍茫。
她似乎叹息了一声,道:“和尚,你不过来凡尘历练一趟,凡事都有自己的命数,你又何须如此固执呢?”
和尚听罢,摇了摇头,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颤抖:“执着的人,到底是谁。”
两人一问一答,小道士听得云里雾里。
倒是宋思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好了,不扯这个了,阿斐,我就……交给你了。”
她说的随意,目光却一刻也没从男子的面上移开。
她的阿斐啊,怎么也看不够。
一旁的小道士满眼不舍地瞧着宋思,心里腹诽着师傅的不近人情,但是比起同归于尽的结局,这个结局无疑好了很多。他跟宋思也算是酒肉朋友了,眼下他师傅重伤了她的夫君,他这心里怪内疚的。
这么想着,他就不敢看宋思的眼镜,只是低着个脑袋,小声地道:“宋姑娘,你别担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宋思闻言,愣了一愣,余光瞧了瞧小道士的侧脸,明白他的心思,便回他:“好啊,到时候,你可别忘了给我捎上我最爱喝的青梅酒啊。”
“放心,我一定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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