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

34 结局(中)


往后,宋思便被和尚囚禁在了凌云峰。
    说是囚禁,宋思这日子过得还是挺逍遥的,除了出不去。不过她的洞府蔬菜肉食什么都有,对下山的事宜也就不是那么热衷了。
    闲暇的日子,她会养养鸡,给蔬菜除除草,给花儿浇浇水,每天的日子过得极为规律。
    累了的话,她会躺在阿斐给她做的藤椅上晒太阳,想象着阿斐就在她的身边。
    当然,她每天都会咒和尚早点死,这样,她就能出去了。
    小道士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隔三差五就来洞府看她。
    宋思很是欣慰。
    只是,每次见到小道士手里提着的青梅酒,她的馋虫就被勾了上来。
    和尚布得结界果真厉害,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青梅酒就更不可能落到她的手上。
    偶尔,小道士会抗议道:“我上一趟山不容易,你这青梅酒又喝不到,我下次不给你带了。”
    宋思翻了翻白眼,“你懂啥,我喝不到,过过眼馋也是好的。”
    “……”小道士。
    有小道士陪着唠嗑,宋思这日子过得也不算无聊。可久而久之,小道士来看她的事情被和尚知道了,和尚就禁止小道士过来了。
    宋思觉得有些忧伤,更是加大马力咒和尚死。
    日子一天天过去,结界没破,老和尚始终坚挺地活着。
    后来,宋思觉得没意思,干脆一心扑在了打理洞府的事情上,也不去管外头的是是非非了。
    她要将洞府收拾地干干净净,好等她的阿斐回来。
    因为知道阿斐也在等她,宋思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陆老板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过来的。
    彼时,宋思正吭哧吭哧地给庭院里的盆栽浇水,察觉到洞口结界的波动,她以为是小道士来了,便喜滋滋地扔下水壶,跑到洞口去也。
    等到了洞口,看到那张熟悉的胖胖的脸,她才知道来的人是陆荣。
    陆荣是个凡人,压根看不到结界的入口,也看不到结界里的宋思,此时,他就伸出两手,有些害怕有些好奇地触摸着岩壁。
    从宋思这个角度,几乎能够看到陆老板宽阔的额头上晶莹的汗水。
    她不禁想,以陆老板肥胖的身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来的。
    宋思很是感动地看着陆荣,情绪饱满地开口道:“陆老板,你来看我来了。”
    她说这话时,没有考虑到陆荣看不见她,此话一出,陆老板跟见鬼一样吓了一大跳,胖胖的身体敏捷地朝后一蹦。
    “是……是……宋思吗?”
    陆荣的目光虚无地晃了一圈,也不敢上前,只在原地犹犹豫豫地开口问。
    “是我啊,我被封印住了,你看不见我的。”
    宋思很有耐心地解释着,眼瞅着陆老板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她又补充道:“陆老板,你别害怕,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陆荣听言,这才放下心来,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宋思啊,我是听那小道士说你被关在这儿,一个人很是孤单,我就过来看看你。”
    宋思继续感动地点点头,“陆老板,有你这份心,我真是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陆荣罢了罢手,上前几步,谦虚道:“哪里的话,本来,我还想抱我儿子过来给你看看,没成想这凌云峰如此之陡峭,我也是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才能来此一遭。”
    宋思惊喜地问:“你儿子多大了,取名了没?”
    “都两岁了,取名了,大名叫陆宝宝,小名叫宝宝。”
    一提到宝贝儿子,陆荣的眉眼间闪过了慈爱之色。
    宋思真心为他感到高兴:“你给他取得名字真好听。”
    “是吧。”陆荣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两人一番叙旧后,太阳渐渐西下,陆荣看了看天色,有些不舍地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宋思同样不舍,但还是附和道:“是啊,等天黑了,山路就不好走了。”
    “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陆荣望着西下的太阳,有些感叹。
    他此番前来,在路上整整耗时了三个月,他年纪大了,身体到底有些吃不消。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跟宋思说的。
    直到再也看不到陆老板的身影,宋思才回到了屋舍前,提起落下的洒水壶,继续给花儿浇水。
    陆老板最后的那句喃喃自语,她听到了,可她注定给不了他答案。
    她的人生是永恒的,而陆老板的人生不过百年。
    不知道等她出去了,还有没有认识她的人。
    后来的时光,宋思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在尘世的那些日子,几乎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时间久了,她连小道士跟陆老板的相貌都记不太清了。
    可就算如此,她的心还是满的,因为她还有盼头,她的阿斐还在等她。
    后来小道士跟陆老板还来看过她几次,她最后一次见到陆老板的时候,他已经很老了。
    那时的他,昔日胖胖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跟老人斑,头发花白,眼神也不复曾经的清明。
    他守在了外头,絮絮叨叨地跟宋思念叨着家长里短,宋思耐心地听着,胸口不是不伤感。
    她知道,陆老板快要死了。
    陆老板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但他对生死之事看得很开。
    临别时,陆老板叹息了一声,问她:“你还在等他么?”
    “等呀。”宋思不假思索地回:“几千年都等了,区区百年,我等得起。”
    陆老板的身影渐渐隐没了,此后的几十年,她再没有见过他。
    而那小道士到底是修道之人,就算俊俏的脸被花白胡子盖住,他也是一个仙风道骨的美道士。不过,几十年的光阴过去,他的性子倒没有多大改变,依旧那么二。
    宋思曾跟他打听苏斐的情况,小道士只摇了摇头,说他师傅将苏斐藏起来了,他也不知道苏斐的伤好了没有。
    宋思对此只是哦了一声,她不担心,因为她能感受到阿斐还活着。
    只要活着,那便好。
    等到后来,没人来看她了,宋思也学会了找乐趣,捡着凌烨曾经的恶趣味——闻鸡“打架”。
    没有办法,洞府里唯二的生物,估计就她养的鸡了。
    曾几何时,她还义正言辞地阻止凌烨,现轮到她了,她也能看得得趣。
    看来,她已经迈向猥、琐的道路并且一去不复返了。
    洞府的时光似乎静止了,宋思已经记不得看了多少次日出日落。
    毫无希望的等待跟有盼头的等待,到底哪个更磨人了呢?
    宋思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近来,洞府的结界出现了很多次的波动,看来,离她出去的日子不远了。
    结界破了的那一天,宋思正悠闲而惬意地边嗑瓜子边看小人书,忽感觉洞府震荡了一下。她起先以为是她老眼昏花,待察觉不到结界的阻隔后,她一个激动,啥都没有准备,便直奔山下去了。
    以往有结界的压制,她感受不到阿斐的气息,现在结界没了,她很轻易就能凭着血脉里的牵连找到阿斐。
    到了山下,曾经繁华热闹的浔城,早就改朝换代了。
    看着曾经熟悉的街道完全变了个模样,宋思有些伤神,问了一路人,始知,此时已经过了整整一百年。
    不过虽然物是人非,但她的阿斐还是在的,只要一想到阿斐在等她,宋思便光剩下傻乐了。
    没费多少工夫,她便在一处幽静而雅致的屋舍感受到了阿斐的气息。
    一簇簇火红的芍药开的正艳,馥郁的芬芳迎面而来,让人甚是陶醉。院落用篱笆围着,布局分明,蔬菜果子鲜花都有,却各有各的韵味。西边的一角有一口井,此时井边放置着一个木盆,盆里还有一些菜,碧绿的菜叶染上了水珠,看着鲜嫩极了。
    还别说,这座屋舍,与她洞府的那一座还有些相似之处,看来,阿斐早早盖好了屋子,也在等她。
    宋思心里觉着有些美,刚要提步,忽然想到她来得匆忙,都没有好好打扮一下。
    可若是现在回去打扮,又不能马上见到阿斐了。
    宋思一番犹豫之下,最终还是推开篱笆,走了进去。她没直接进屋里,而是先去了那口井旁,打了点水,好好地洗了把脸。洗好脸,她又掏出了那只白玉簪子,比照着水面,小心翼翼地别上。
    稍稍收拾了一下,女人对着水面左看看右看看,自我欣赏了会儿。
    嗯,其实,她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嘛。
    正在她自我陶醉之际,只听吱嘎一声响,木门开了。
    宋思陡然回过头,待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阿斐走出来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仍旧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目光呆滞地朝他望去。
    一别经年,阿斐似乎越来越好看了呢,反观自己,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憔悴干瘦的像只女鬼。
    不知怎么的,宋思突然心生了怯意。
    转而一想,她怕个什么劲儿啊,于是便狠狠地暗骂了自己一顿。
    脚步声由远及近,宋思知道,阿斐在朝她的方向走来。
    因为她是蹲在井边,苏斐并没有看到她,可她却不争气地忐忑了起来。
    那一声声的脚步声,如鼓槌一般,咚咚咚地敲打在了她的心口。脑海里闪过了千百种相见的画面,女人深吸一口气,猛地从井边站了起来。
    嘿嘿,这个出现的场景够惊喜了吧。
    瞧,阿斐刹住了步子,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盯着她,惊喜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女人一咧嘴,很满意此时阿斐的反应。
    她站在原地,装模作样地低头整理着凌乱的裙裾,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偷偷窥觑着一旁的苏斐。
    呆子,怎么还不过来啊?
    宋思心里咕哝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两手自然的放置在了身侧。抬眼瞧见苏斐并没有过来的迹象,女人暗叹一口气,心想,这一百年,阿斐怎么变笨了呢。
    无奈,她开口,故作矜持地道:“阿斐,我回来了。”说罢,她身侧的两手微微朝前张开,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久别重逢,阿斐怎么着也该主动一回了吧。
    可她的阿斐太笨了,她都暗示地那么明显了,他也没有过来抱抱她,仍旧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宋思更无奈了,只好放下手,巴巴地上前,满怀深情地告白着:“阿斐,这一百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把洞府收拾的很干净,你盖得那间屋舍也仍旧跟百年前一模一样,对了,屋舍前的玉兰花开的正茂,改天我带你回去瞅瞅,你一定会喜欢的,还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把这些年来心里想的话,倒豆子一般,细细地说给他听。
    苏斐听得很认真,微微侧着耳,霞光映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了他鸦羽似得睫毛跟雕刻般的鼻梁。
    容色如玉,姿态斐然。
    女人看着看着,不由地停了下来,对上男子幽深的眸色,她舔了舔嘴巴,厚着脸皮问:“阿斐,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想我吗?”
    在她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什么矜持,他们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了,管劳什子的矜持不矜持。
    苏斐敛了敛眸,没有回答,只是将宋思的手拉起来。
    没等宋思脸红,他又将她的袖子一层层地往上撩开。女人刚想抽回手,苏斐不让,任由那一道道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刀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森森的白骨之下,皮肉残破不堪,血迹虽已干涸,看着却仍是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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