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凶猛(重生)

第49章


  “某任职三十年,竟从未见如是盛景,非凡之际。”
  君王抬头,龙冕下十二道金珠璎珞撞击,面容渐渐模糊。
  一阵轻妙的筝音传来,如百鸟朝凤,嘤嘤作响;又如风过林涧,清泉流于石上,环佩声鸣。
  泠之虽听过很多筝曲,听到这首,却也微微一愣——
  这筝,虽然弹得不错,可指法尚不够娴熟,并不是完美无缺。
  是谁弹出的呢?
  帝王听闻此筝声,亦对兰昭容微笑颔首道:“秦筝化风探月窗,三百日月夜中传。此筝师甚好,不知是宫中那位乐师。”
  兰昭容见李定业喜欢,便提议道:“那陛下一瞧便知,何须再等呢。”
  不待李定业出口,筝声大作。
  几乎是席天卷地的速度,琼林中鸟鸣清脆,引发无数清脆的声音,众人的喧嚣声皆被成千上百只鸟儿扑棱棱的振翅声盖住。
  天上密密麻麻,一大片白羽兰喙的鸟儿飞向筝声传来之处。那持筝者放下了手中的筝,缓缓步入此次琼林宴的中心,款款行礼,一袭上绣云纹的华贵长裙逶迤至地,眉心一枚花钿悬中,又点以落梅妆,雪白的肌肤上嫣红一点,娇艳欲滴。
  众人皆动容,更有甚者,已经惊叫起来:“百鸟朝凤,凤凰出世!”
  他们所指之处,飘落了一层如雪的白色羽毛,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铺到参宴者的身上、肩上。
  来者唇角荡漾开一抹秾丽的春、色,握紧云袖,温声道:“飞凰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愿陛下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二愿朝堂海晏河清,君民一心;”
  “三愿常见百鸟朝凤,华朝江山永固,此夜长留。”
  帝王喜极,这话戳进了他的心坎儿里。
  看江飞凰那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泠之差点以为面前这个端庄知礼的女子不是江飞凰了,不过她可不信,禁一次足,会令一个人改变骨子里那种气焰。
  她必然是特意安排好了这一出,只是她是如何令白鸟听命的?
  这根本不可能,荒谬!
  帝王沉吟道:“平林郡主果然名符其实!不知可有如意郎君?朕愿作一次没人,指一门好亲事。”
  这话自然也是为了拉拢镇南王。
  “陛下,飞凰并没如意郎君,飞凰要嫁,也只嫁能娶得起飞凰的人。”江飞凰神采飞扬,眉毛一挑,高傲地抬起下巴,拒绝了帝王。
  帝王勉强笑了笑,道:“郡主若有,朕定成全。”话虽如此说,脸上却僵硬无比。
  心下想着的,却与众人一样:
  镇南王身握南地重权,苦心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骄纵的平林郡主身为其女,继承了其父的野心,流动着不安分的血液,便连许多高门子弟都入不了眼,遑论寻常男子。
  能娶得起江飞凰的,除了龙子,还会是谁?
  显然,诸位大臣都想到了此处,不禁心下砰砰跳。
  这是公然叫板么?
  薛妙烟一直在思索什么,倏尔拍了一下泠之,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量道:
  “我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么?”她亦悄悄回话,蓦然瞥见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神色,明白过来:“有鬼。”
  “没错!”薛妙烟竖起大拇指,冰雪无邪的侧脸对着江飞凰的云纹百褶留仙裙:“她在裙子内缝了个褡裢,里面放着天香丸。”
  “天香丸?那是什么?香丸么?”泠之细细盯着江飞凰身上每处,却不小心与江飞凰的眼神互相撞上好几次。
  隔着老远,都能感到空中的火药味。
  “那是一种药丸,你闻到空里若有若无的梨香了吗?这种香是由帐中香改进而来的,更为珍贵,乃是天下第一香,可以吸引闻香鸟。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鸟跟着她,根本不是什么百鸟朝凤,她这只假凤凰,好手段!我出自医药世家,这种香料绝不会认错。”
  薛妙烟见江飞凰看着这里,气不打一处来,瞪圆了眼睛朝她做口型。
  直到江飞凰脸色涨的通红那一刻,她才停下来,仍然极为不屑地甩了一下鬓发,鼻孔里哼了一声:“和我斗,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薛……”
  话未说完,便觉自己啰嗦得很,拉过泠之,笑眯眯道:“刚才我狠狠把她骂了一顿。”
  “你骂了什么?光看见唇形,没看懂。”泠之此言一发,薛妙烟登时七窍生烟,捂住胸口哀叹——自己那么英勇神武的那一刻,竟然无人欣赏,唉,高山流水难遇知音啊。
  她晶莹的水眸中充满了灿烂的星光:“我啊,骂她小时候一定天天和狗作伴,不然怎么会生得人面兽心。”
  泠之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容颜如同百花绽放之炫丽:“你这骂人甚绝。非人哉,与人相伴,却是兽心。”
  “不过我也不确定她读懂了没有。”薛妙烟耸耸肩,雪白的脸蛋上写满无奈,她虽好一时之快而发出此言,不知道要带来多少麻烦。
  不过她喜欢,她行事向来随心所欲,谁都不要想改变。为朋友两肋插刀,真是爽快。
  她俯下身子,悄悄凑上前道:“其实我觉得江飞凰那么笨,肯定没懂我在说什么,只是看我脸色臭,才不高兴的。”
  “我也知道你肯定是这样。”泠之轻笑一声,忍不住道:“说话要小心,步步为营,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道理你应该懂。”
  风声一起,群鸟震鸣,易招惹杀身之祸。
  泠之的话并不委婉,却如头上悬着的一把刀子,随时给她清醒。
  薛妙烟卓然负手,笑嘻嘻道:“我说,我就是要看到群鸟震鸣的丑陋样子,你说,我该不该当这阵清风涤荡一下这污浊的朝堂呢?”
  实际上,她这句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便已经是□□裸地向华朝诸多士林宣威。
  她丝毫不像一个女子。
  倒仿佛是立于高堂之上,睥睨众生,轻笑王侯相将的天人,一扫眉,便执掌风云,翻转乾坤。
  所有人在她眼中,不过是蝼蚁米粒。她要她的话,将来能传令天下!
  泠之听闻她的话,竟默然不作声。她内心似被重重一击,从深处散出一种“她的话一定会成真”的预感。
  “你这话,千万不要随便说!”过了许久,泠之才挣扎着道:“你不知道,朝堂污流汇聚,乌烟瘴气。清流甚少,莫蹚浑水。”
  薛妙烟听她话中大有让自己退缩忍让之意,面色一沉,已带了厉声,抓住她的手腕道:
  “为何不试?若我执意要呢!”
  “你不知道!”泠之内心挣扎了一下,终是没把重生一世告知。
  她不能说……她是带着记忆再次来过。
  这一切都太荒唐了,她不能说;便是说了,也没法解释清楚。
  她咬紧嘴唇,道:“你信我!不要轻易改变……”将来。
  “我信你。”薛妙烟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如鸦翅低低垂下,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可我定要试着的。因为我……”
  “……漂泊在此处,却无法找到一条让自己心安的路。只有一种方法,找到那条路。”薛妙烟微微笑了,神情安详,眼角处湿润。
  “我知道翰林院里兰寿、马玉师徒二人把弄权柄,也知道诸子夺嫡,更知道各部各常阳奉阴违。可若我不做这件事,怎么知道自己不能改变?”
  她神情专注,像是在诉说心中藏了很久的秘密。
  
  ☆、说书公主
  “林女官不是说过,她昔年参加科举,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女状元,因此一步登天。她能做到肃清一方势力,为何我不试着去呢?”
  薛妙烟神色凛然,目光中隐隐窥见寒芒。
  林女官便是她二人的女夫子,林芳同。四十余岁的年纪,依旧笑容娴雅,举止端庄,眉眼风韵犹存,在宋殷与妙烟断绝师徒名分后,二人的第二位夫子。
  泠之长叹一声,愤然道:“可这便是华朝的症结之一。林夫子天纵奇才,只因是女子身,便只能在翰林院内,不得轻易调任!你若走她的路,岂非难上加难?”
  “我去意已决,勿复再言!”薛妙烟颔首道,看着一脸担忧的女子:“宦海惊涛骇浪,历劫却知平风浪静。你不必再劝了。”
  泠之指甲掐入手心,心中还剩的话语被他一点点掐灭,似是平静了许多。
  她想通了。
  选择只能自己选择。
  燕逢秋的选择,薛妙烟的选择,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人是有不同的路想去走。
  自己既然有前世的记忆,便该想办法帮他们解决争纷,而非一味逃避。
  江飞凰见她二人心中不快,板起了脸,提过来一个烫手的山芋。
  她嫣然一笑,眼角狠辣之色毕现,仍是甜甜向君王请求道:“陛下,听闻安平公主精通才艺,不知能否有幸得赏公主技艺?”
  哼,倒是会挑人。知道薛妙烟跳舞跳得好,故意让不精通才艺的泠之出丑。
  江飞凰心中暗自窃喜,这下可好,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安平公主必须出溴了。一个堂堂公主,也只配在主人面前和寻常宫女乐师一样展示技艺来取悦他人。
  皇帝明明知道江飞凰的真实意图,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丝毫不疑有他般镇静道:“怀柔,既然郡主这么说了,那你便略施一二吧。”
  泠之不慌不急,心生一计,噙着笑意的薄唇轻张,道:“怀柔技艺末微,不敢献丑。不若这样,怀柔愿讲一个戏馆子里听的志怪故事,很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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