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凶猛(重生)

第60章


心下不禁怅然,想到自己遭遇其实并不比他好多少,遂回头对那侍从大声问道:“他这是怎么了?药呢?在哪里?”
  侍从脸上涔涔落汗,说话结巴:“公……公子……素来……隐……隐疾……时常……病发……”
  面前的男子突然身子一动,面色已经由青白死色转为惨白色,渐渐直起身子,向后躺去,泠之吓了一跳。
  男子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泠之一张奇怪神色的脸,知道她担忧自己,勉强而笑,安慰她:“我没事。”
  泠之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说,只能问:“你这是什么病症?”
  说不定,对症下药,求几颗灵丹妙药,能够治好呢?
  “都说了,天生从娘胎带来的病根,治不好的。”青衣男子脸上的笑容温和,黑眉下一双眼睛似乎闪过一丝落寞,沉声说:“我父……亲几乎搜集了许多珍贵药材,其中不乏百年老参,可我的病依旧没有多大起色。”
  弘善大师微微倾身,红黄袈裟在光线下威严端庄,法相庄严,他闭目喃喃:“施主一向菩萨心肠,佛祖定能庇佑于你。”  
  男子不说话,只是苦笑。
  这天生的疾病,让他注定无法拥有想要拥有的,带来了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算算日子,自己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不知道,会在多少岁而亡呢?
  泠之于心不忍,争先道:“我……”
  “真的没必要为在下费心了,姑娘。”男子淡然拒绝了她。
  泠之眉尖稍稍挑起,不理会他的话:“我认识一个人,她家里世代行医,医术很高明。”
  她正欲报出薛妙烟的名字,却又估计男女之妨,不便直呼她的芳名,犹豫间想到另一茬事——
  糟糕,淑妃还在等着呢!
  不敢多留,泠之匆匆便告辞离去,一边奔走,一边回头高声呼喊:“这位公子,那神医姓薛,家住谢城,你去打听打听吧!
  说罢,一溜烟便小跑而去。甚至都未意识到,自己尚且不知,那个男子到底是谁。
  她离去的速度好快,那男子才刚喊:“我乃……”正欲报出姓名,却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弘善大师双手合十,叹道:“女施主命格奇特,非我常人能感知,都是天命所为。”
  “大师也信天命?”
  “阿弥陀佛,施主不也是相信的么?”
  男子朗声,不禁哑然:“大师真是能言善辩,这都能被大师看出,果然是我华朝最负盛名的高僧。我确实信命,所以不敢轻易去赌命。”
  *****
  待泠之到了原先的庙里,但淑妃早已不见了。
  怎么回事,淑妃娘娘呢,该不会是自己和其他宫女走了吧?坏了,自己是坏了大事了。淑妃娘娘的鸽子也敢放,自己的记性真要加强了。
  她转身去寻,却见人群熙熙攘攘,洪流往来不绝,哪里能找得着淑妃?刚要迈步走出,却被人群纷纷挤到了后排,只得用力推开面前的人浪,偏偏又不得大庭广众之下高呼淑妃娘娘,只好闷声含血泪。
  终于挤开人群后,依旧寻不见淑妃,眼看着日头渐渐转化,泠之心底着急,却又不敢吭声,闷头乱找,像是无头苍蝇。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皇宫的侍卫,那侍卫却道:“娘娘早已回宫,并说公主在皇宫时常气闷,让公主能散散心。”
  ……原来她这阵子的担忧都白费了,她不开心。为什么都没提前告诉她,这个惊喜来得真快,她都不敢相信了呢。
  不过,似乎可以放风了?
  泠之心中暗自窃喜,对那侍卫道:“不如你去护卫淑妃娘娘,让我自己走走?”一边说,一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对方。
  侍卫别开了头,不屑地高冷道:“娘娘说了,要时刻保护公主的安全。”
  她秾丽的眉一挑,开始狐假虎威:“淑妃娘娘最迁就本宫,若是你今日惹得本宫不开心,娘娘日后第一个重责的人就是你。你现在应该明白,本宫,才是决定的人。”
  “遵命!”
  那侍卫终于灰头丧气,灰溜溜地说。
  泠之心中暗爽一把,只差欢呼雀跃。
  她尚能克制澎湃的心情,面上淡然:“那你便回去吧。”说罢,连个犹豫的时间都没有,转身便跑向拥挤的人群中,瞬间遁地而走。
  逃跑的速度比飞还快。
  那个侍卫盯着她离去的影子,差点没被气死。
  他一把拽下了假胡子,假眉毛,把雪水扑在脸上好好清洗了一番,露出本来的样貌。
  燕逢秋轻挑剑眉,星目中扩散着不悦的气息。
  柳泠之这家伙,竟然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红线牵情
  
  泠之慢慢走着,看到一群年纪相仿的子弟往一处走去,好奇心起,遂亦跟上,一探究竟。
  原来是庙会,有卖各种祈福小物件的,从孩童的虎头鞋帽,到雌黄、香叶、艾草,应有尽有。
  既然来到这里了,不如就买一点好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她叹口气,开始细细挑选。
  泠之低眉,眉角如墨长长眼神,神情认真,隐在人群中,却如此显眼。她捋起一条颜色鲜红的缎绳,笑问持着竹竿的老人:“老人家,不知这朱绳怎么卖?”
  老人笑了笑,撑起竹竿,笑呵呵地对她道:“姑娘,这红线,从你的手指小指,牵到意中人的指尾,就能让两个人结下姻缘。价钱也不贵……”
  她端详那绳子半日,终于放了下去,摇头道:“我也不想强求他,也不信红线牵情的说法。那老人家,你们这里可有百岁绳?来祈祷孩童长命百岁的?”
  “有有有。姑娘可是帮家人买的?”老人指指身后的麻袋,里面满满堆满了红色的绳子,上面分别缀着铃铛、锁片等饰物,应当是区分功效所连。
  她笑弯了此刻闪烁的眉眼,温柔道:“我想要买一条,送给别人。”
  “姑娘对心上人真好。”老人亦笑了,他也是过来人,不由得感叹这姑娘,既喜欢对方,又不舍得让对方为自己付出,又傻又情深。
  泠之显然没料到他这句话从何发起,下意识“啊?”了一声。
  老翁将百岁绳放进她手中,对她说:“百岁绳,拿好喽。”
  老翁竟然在调侃自己……泠之心中发羞,为自己的反应感到可耻。她什么都没有提及,就被别人窥破了心事,这种滋味,简直不可言喻。
  幽幽飞雪之中,燕逢秋泛青的手指缠满百岁绳,脸上带着淡笑,温和的神情,挥之不去。
  她拿着百岁绳漫无目的地走着,满腹心事,匆匆走了几步,竟然不慎松手,绳团骨碌碌滚到地上,铺开一地红线,偏偏她正在通过一座拱形石桥,那红线去的好快,顺着坡势而落。
  一阵风刮来,那红线飘得更远了,绳子上缠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幽咽作响,像是哭泣。
  泠之牵起裙角,匆匆钻入人群,去找散掉的红线。
  找到一头后,她慢慢去找另一头。
  缓缓下了桥,她看到对面,牵着红线的人,眉目疏朗,一头黑发披散在肩上,美好如画,轻声对着她道:“红线牵情,泠之,没想到我们又遇见了。”
  “燕逢秋?”她肚中有千言万语想问,最后却终于吐出的是他的名字。
  她指间一段连着红线,而红线另一端,却连在燕逢秋的小指指尾上。白皙圆润的指上,一道朱色,鲜红秾丽,构成了一道惊心动魄的美丽情景。
  泠之慢慢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好巧。”脸上明显全是无奈。
  燕逢秋心知肚明,也不点破自己一路跟着她的事实,只是灿然而笑,把玩着指端那截朱绳:“都说红线牵情,可惜我们现在牵着的,是百岁绳呢。”他挑指,绳索被牵动,上缀的密密麻麻的铃铛清脆撞击,声音竟然甚为悦耳。
  “泠之,你不知道铃铛只给家里养的阿猫阿狗系吗?这么说来,你也是阿猫阿狗了?”他明知故问,那这种事做对比。
  燕十七心眼太坏了。故意用这种笑话来开她玩笑,让她羞愧脸红。
  泠之气呼呼地回,伶牙俐齿,不若于薛妙烟:“嫁狗随狗,你才是狗吧,还是门口守夜的那种大黑狗。”一边说着,一边描绘燕逢秋再公主殿前当值的种种动作,掌心朝下,放到他头上:“诺,你就是这样蹲下去,形态还挺像狗。”说罢,拍拍他的头,往下压了压。
  “刚好你也总是穿深色衣服,夜里看着,就和黑狗一样。”说着,翻了个白眼。
  燕逢秋却从未这么开怀,神清气爽:“原来公主夙兴夜寐,一直隔窗偷看我这个小小侍卫。谢谢公主恩赏。”
  说罢,一把将她拥入怀内,泠之呼吸紊乱地躺在他温热的怀抱里,感到宽阔的臂膀一点点将自己环紧了。
  他又何尝不是心脏狂跳,怀中女子冰凉的手指渐渐动了动,不安地逐渐回抱住她。
  泠之摊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雾蒙蒙的双目里掩着一层泪水。
  她在被抱住的那一刻想了很多很多事。
  燕逢秋……以前她因为前世的愧疚,不得辜负他,才愿意让他接近自己,她是如此懦弱,知道了前世的错,这辈子就再也不敢回应一分;
  可那瞬间的心安、难过、自责,却像是一丛疯狂生长的藤蔓,刺得她心脏深层,绞入骨髓,彻骨焚心。
  她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因为其他情绪,而是只因为……她喜欢燕逢秋,才能无时无刻都想到他啊……
  泠之闭上了眼睛,侧头靠近他的胸口,咸热的泪水流入口中,沙哑着声音:“燕十七,我方才终于知晓,当你进入幽谷那一刻,把百岁绳交到我的手里时,你就已经用它的一头,连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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