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凶猛(重生)

第59章


她觉得最多九柱就可以上达天听,让神灵听到祷告了,没想到还有要九十九柱线香的。
  泠之看着金鼎,就如同看到了聚宝盆。那上面烧着的香火,几乎都成了一截一截的铜板,只能看不能拿,令人痛心疾首。
  若是修缮一座寺庙招揽香火捐钱,也能拿到不少银子。这念头,做和尚尼姑的都比朝廷要员的阔绰。
  淑妃神色淡然,闭目对点燃的线香默默祈祷。泠之这才收起胡思乱想的念头,也跪拜下去,在心中祷告。
  她见淑妃虽然神情认真,却轻蹙眉头,眉宇间浮现着一股淡淡的忧愁神色,想来是想起了爱女的惨死,令人唏嘘。
  泠之心中刺痛,李晚之死仿佛是当头一棒,喝止她谨慎对待情爱之事,不敢越过界限一步。
  她闭了眼,感到眼帘下似乎有温润的液体打转,自然而然想到前尘之事,玉脸上不禁愁容乍现,双手合十,挺直了脊背。心下却在想:如果神灵有意,能不能替她摆脱上辈子的尴尬境地呢?
  敲锣打鼓声音不断沸腾,良久之后,她张开双目,看着那些香火一一燃烧至尽头,香灰簌簌洒下,才起身。
  淑妃看着泠之雪白的脸,她的五官和女儿安乐公主李晚的容貌渐渐叠在了一起,不禁心头一叹。
  晚晚若是到怀柔这个年纪,不知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泠之意外的对上淑妃哀伤的目光,谢在眼底的情绪一瞬间收敛起来。
  她抬起头,执起淑妃的手,好生安慰道:“娘娘,要不要到寺庙里去?”
  淑妃点点头。
  泠之茫然地扫视着香火鼎盛的寺庙,庙内到处牵满了祈福的五彩绳,上面密密麻麻缀满了祈福符,有求长命的,有求平安的,有求富贵的,有求姻缘的……一笔一笔,都刻着世人对美好的祈求。
  她信手拈起一块牌子,却发现乃是一块长命牌,桃木上刻着小篆。
  “求长命者岂长命?前尘之事,今生犹记,心下苍凉,不知何处是我乡。”泠之轻读出声,素手微颤,这木牌却是谁留下的?难道,难道这世间,竟然亦有还魂再生的人么?
  她瞳光澈澈,心神似都飞到了这块牌子上,手指用力握着,难以遏制心下激动之情。
  “安平。”淑妃见她心神大震,迟迟立在原地未发一声,便知其中定有蹊跷,是以唤她封号,恰如其时地打断了泠之的思绪:“该拜佛了。”
  泠之放下手中木牌,看着一旁侧立的住持,低声问:“弘善大师,求一张符,需要多少铜板?”
  万华寺的住持乃是弘善方丈,他修行已经三四十年,精通佛法,乃是有名的佛士,在华朝内赫赫有名,传闻可看人之气运,有大能。
  弘善方丈看了她一眼,面露惊愕,念了一声佛号,双手慢捻佛珠,闭目道:“施主,寻常人求符,尚可行;施主气数独特,怕是不行。”这话一落,听得泠之呼吸一窒,她心中似被敲打了一样,满脑子都是“我气运特殊,他竟然知道……”
  既来之,则安之。
  不如进一步说话。
  泠之笑弯了眉眼,安然道:“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想请大师,帮我看看气运。”说着,给淑妃示意:“娘娘,你先拜佛罢,我想去求一道符……”
  淑妃点头。弘善方丈乃是有名的佛者,一向慈善,他既然说安平气运独特,想必也是暗指这孩子运数不好,命中怕是多有挫折。安平这孩子,肯定是想化解命中的劫数的,不如便让她去吧。
  弘善大师带着泠之来到佛庙之后,其时残雪未消尽,地上斑斑驳驳参差露出新生的嫩草,正中放着一个石桌,几张圆圆的石凳,很是素雅。
  泠之坐下后,忐忑不安地等着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大师发话。
  弘善又宣了一声法号,令小沙弥奉茶。柳泠之刚饮一口,才发现入口略苦,当是去年的茶叶,放的久了。
  这茶,是燕逢秋喜欢的翠峰银针呢。近年清明前,他肯定又会去买翠峰银针吧……柳泠之的唇齿间留着茶叶滚狼的味道,正如她内心热忱的暗流,让她沉醉其中。
  真巧。
  她才不经意自叹了一句,只听弘善大师慈和道:“施主,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让大师见笑了。”她不禁笑了,回想到从还魂到现在的短短三年,抿了一口银针,清嗓道:“大师果然非凡,一眼就断定我气数不同常人。”
  弘善看着她,亦慈和笑:“施主不似六道之人,不知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是从上辈子的火海之内,悔恨之中?泠之目中流转出淡淡的笑意。
  “当我醒来那一刻,仿佛之前的事情,都是我的梦境。”她哂笑,想了想自己所经历的种种,继续娓娓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六道之内,我非仙非鬼,却是实实在在的人。”
  弘善大师闭目,拿出一个红木盒子,推到她面前:“施主与老衲有缘,此物赠你。前不久,有一位女子,亦来此地求符,她和你情况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女子?是谁?
  泠之接过盒子,谢了弘善大师,复问:“大师,这盒子能否打开,另,可否告知那个女子是谁?”
  弘善大师摇头,低声道:“不到时机,不要开启。那位女施主来得快,去得也快,况且老衲并不知道她是何方人士。”
  她仍然满肚疑问,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大师,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这世间?”与其说是她在问弘善方丈,不如说她是在问自己。泠之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她再次还魂,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以后会遇到的难题。
  弘善方丈看了看这个不寻常的姑娘:“施主是命中有福之人,却气运不佳,但是气运并非长久不变的。
  此一时非彼一时,很可能再次改变。既然得到一次机会,自然是当珍惜。”
  泠之心中的心结虽然并未彻底解开,但听了那番话,却也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舒朗得很,遂笑曰:“多谢大师开导。”
  
  ☆、青衣雅客
  泠之正与大师相谈期间,有一温和儒雅的人声突然响起:“大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声音温文尔雅,十分令人受用,一时之间,竟如那醇厚的美酒,让人心怡。
  泠之循声张望,映入眼帘的,却先是几个木制的轮子,缓缓滚着白雪而来。
  仆从推着木轮椅而来,待到男子现出身形,她才发现,对方坐着的,是经过改良之后的轮椅,那一双腿软绵绵的搭在木板上,有气无力,浑然不似那人的声音一样。
  她这才如梦初醒,暗骂自己该死,居然用这样异常的同情目光盯着这双残疾羸弱的的腿,实在万分该死。
  她赶快想着把视线挪开,却似被那男子注意到了。
  对方轻笑一声,戏谑说:“姑娘,不必在意我的感受。”
  这话说出来,泠之闹了个大红脸,赤着耳朵赧道:“惭愧惭愧。”不由得多看了这男子几眼。
  只见那男子身着儒生青衣,面相间儒雅俊俏,朗笑间英气勃勃,就是身形有些瘦削,面色较常人白了几分,时不时低咳,显得过于虚弱。若是那双腿完好……
  泠之摇摇头,摒除心中的杂念。虽然可惜,但,人无完人。
  对方打扮神似儒生,然,气度间从容不迫,姿态端庄,应当是官宦子弟出身,非寻常儒生,也不知是哪位高门?
  弘善方丈和对方很熟淰,指了指石桌,平静说:“居士来这里吧。这位女施主,乃是今日前来上香的香客。”
  男子的目光微转,在她身上不过停留短短数秒,便淡然移开目光,令仆从悠然地将他推到那里,指着桌案上的茶叶朗然道:“弘善大师,茶叶为何浮于茶水之上?”
  弘善知道他又一时兴起,来找自己辩法,不禁抚掌,雪白的长胡微颤,面容祥和安静,像是宝座前的佛像。
  “心胜过色相,色相既无,谁明空质?无论有情生命或器世间,均有其色相,如诸佛菩萨为方便摄化众生,而权假显现色身相貌。《华严经》中载,无边色身,圆满光明,然心乃物源之本,茶叶乃色相,茶水为心。色相浮于表现,心藏身内。”弘善大师如此说道。
  泠之愣愣地看着二人:“在下不懂佛学,让大师和这位公子见笑了。”
  男子微笑,轻飘飘地出声:“在下也不懂佛学。”
  该说完话,他的双手又不断颤抖,整个身躯似乎都陷入了痛苦之中,手脚痉挛。侍从惊呼着解下包裹翻找药物,神情惶恐。
  泠之脸色大变,下意识便要去扶,只是迈出半步,便听道男子低低喝道:“不要管我,我要自己起来!快走开!”声中含气,显然是动怒了。
  这人真是又糊涂又骄傲,便连别人施以援手,也不肯接受。真是不分场合胡来!
  她心中愤愤地想,那一点想要救人的心情也被一盆凉水浇灭。
  她本来还想帮忙,这下被一激,亦是气愤。好心还贴了个冷屁股,罢罢罢,以后就是要见死不救,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青衣儒士面上浮现出极为痛苦的挣扎神色,他拼尽全力,双手指甲死死抠着石桌,抚摸起粗糙冰凉的石面,嗬嗬的咳嗽猛然高涨,自胸腔里迸出嘶哑的喘息声。
  泠之又惊又怕,看到他口中鼻中齐齐落下污血,不禁浑身发毛,不详的念头一闪而过:“他该不会就这样死了吧?这是怎么回事?他就这么要死了吗?我身中寒毒,日后是不是会和他一样?”随即暗暗骂自己混账:“哪里有期盼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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