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假期

私自翻夏微微柜子一事，汪檬选在众人享用早餐的时候，开诚布公。
    这件事镜头拍的真真儿的，拍到了她们是怎么翻的，而且没有翻到。翻到了倒还好说，该怎么办怎么办。
    汪檬事后想起来觉得自己欠考虑，应该事先想清楚退路，或者当时立刻叫所有人上去，当着众人的面翻，或者集合众人的压力，让夏微微当众自己翻。
    总好过现在这个局面。
    汪檬的声音里合着紧张，她是真紧张，先前因为Jackie的“背叛”而起的理直气壮，这会儿都没了。
    汪檬还让郑嘉怡和朱婷婷帮衬着解释，她们是如何听到手机的震动声，然后汪檬站起来说话，表示她认错的诚意。
    这一刻，安静得不可思议，围着桌子的房客都像是不存在，没有声音，连杯子里晃动的牛奶也渐渐平息了，几双锐利的眼睛就这样震惊的看着她。
    汪檬还是头一次觉得，这样被人用眼神凌迟的滋味。
    “……我怕这件事会被网友放大化，扭曲化，所以我必须在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当面说清楚，并且道歉，对不起大家。”
    汪檬说她翻了所有人的柜子。这是谎言。
    女房客言糯的她没翻，朱婷婷和郑嘉怡本人在场，自然没翻，就只剩下夏微微，只翻了她的。
    但汪檬却对“大家”道歉，一是拉不下脸对夏微微低头，但又不能不道歉，网友们都看着呢，二是汪檬的确没有翻到想翻到的东西，一旦翻到了，翻柜子的行为也可以被正名，是理所应道的。
    夏微微笑了一下。
    庆幸汪檬不是个合格的演员，任何事牵扯上汪檬，她都要找到一个有力的立足点才能发挥，一旦立足点没了，就会露出破绽。
    ……
    翻柜子一事，很快被嘻芮公开处理调停，并非像汪檬以为的那样，道歉了事。
    众人又一次集合在客厅的沙发上。
    嘻芮先问了夏微微的解释。
    夏微微笑道：“如果有手机，第一周第二周房客最多的时候，已经被发现了。而且你们也翻过了，有找到么？所以，这只是一场戏，蓄意的戏，但演得极其的烂。”
    但汪檬说：“这件事我已经和夏微微道过歉了，也和大家道歉了，但是我的确是听到手机的震动声，不是别的声音。”
    一阵沉默，直到Jackie说了一句：“私自翻别人的柜子，和是不是真的有手机，是两回事。翻柜子的确不尊重人，就算里面有什么手机，也应该让当事人当着大家的面自己翻。好，如果昨天真的翻出来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
    汪檬冷笑。
    很显然，这是价值观的差异。
    既然在价值观上论不清，那就拼演技好了。
    又是一阵沉默。
    夏微微轻轻抬手，将绑着头发的皮筋儿拽下，头发披了下来。
    她垂下眸子，声音很轻的说：“以听到手机震动声为借口开始翻我的箱子，只翻了我的，其他人的都没有动，目的非常明显……”
    汪檬插话：“没有人翻箱子，是柜子。”
    夏微微声音一顿，抬了下眼，眼眶微红：“今天我去秘室，节目组给我看了网友的留言，网友们说了……”
    汪檬又一次插话：“你能别哭吗？”
    夏微微扯下嘴角：“我没有哭，要哭也不是因为你。网友们很好意的提醒我，微微你回去把你所有东西都整理一下，看看有没有多了不是你的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要把你踢出这个房子的人太多了……”
    夏微微的声音已经哽咽。
    汪檬和朱婷婷在笑，汪檬翻白眼表示受不了。
    “你这哭戏我给你九十九分。”汪檬突然说，挑高眉毛，又补了一句：“差了一分在于有点假，不太走心。”
    夏微微抹了把眼角，冷笑：“昨天谁先找谁的麻烦大家很清楚，要污蔑我，应该找一个更好的理由。”
    汪檬大叫：“我要污蔑你，犯的着用一个没有找到的手机吗！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听到震动的时候，没有把所有人都叫上去当面翻！”
    “好，现在大家都在，你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翻！”夏微微的声音也高了几分。
    即使愤怒，也不能忘记要守住自己的阵地，只攻击对方最站不住脚的一点。
    夏微微叫道：“我从来没有你对我的手段，对付过你！你们这么这么肯定我有手机，那就当着我的面翻，但是翻不出来，汪檬，你怎么解释？”
    嘻芮站出来调停，请汪檬道歉，并问夏微微是否接受。
    夏微微静了片刻，抬眼望向高处的摄像头：“她早上跟‘大家’道歉，现在就用这件事又一次攻击我。换位思考，我把你插给我的刀子全部插回给你，如果你汪檬忍得了，那我大可以说，好，我接受。但是现在，不好意思，我不接受这种道歉。”
    嘻芮：“汪檬、朱婷婷，由于你们对其它房客不尊重的举动，你们将被处以关小黑屋十二小时的惩罚。”
    ……
    本以为关小黑屋只是形式上的惩罚，可是当汪檬和朱婷婷到小黑屋查看时，却发现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有角落里摆放着两个睡袋。
    她们刚要出去，门却被工作人员从外面反锁了。
    汪檬和朱婷婷大叫，说等一等，我们要去拿点东西。
    但无人理会。
    朱婷婷委屈的声音响起。
    汪檬趴在睡袋上，心里不服。
    朱婷婷哭了。
    汪檬似乎也被这种情绪牵动到，也默默的流下眼泪。
    凭什么，她们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只是翻了她们认为有嫌疑的人的柜子，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房客们轮流下来看望两人，被锁链锁住的门能打开一道缝，可以递进来一些东西。
    到了晚上，几个房客更在门口打起地铺，躺在门外和她们聊天。
    泡面递了进来，真香。
    汪檬说，不惨，我们一点都不惨，因为我们有朋友，苦难的环境心里也是亮的。
    紧接着，房客们也开始调解，希望两房能化解矛盾。
    ……
    直到夜深了，言糯回到钻石房，开始收拾衣服。
    还有两天第三周就结束了，又要走一个人，不知是谁。
    白皙灵活的手指仔仔细细的抚平衣服的角，好像双手动起来，可以帮助理清思路。脑子里转着很多事，有那天在秘室外听到的对话，有汪檬和朱婷婷怀疑私藏手机的事，还有夏微微的那些眼泪……
    这大概是一场罗生门，每个人的记忆都经过剪辑，在这些剪辑中，自己都是无辜的，恶人都是对方。就是说，事情在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注定失去了客观。
    “其实我很意外。”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女中音，将静谧的空气戳了个洞。
    言糯手指一顿，放下衣服，回过身，见到的是靠着门框的夏微微。
    意外什么？
    言糯不明白。
    夏微微走进屋里，坐在床沿，静了几秒才开口。
    “我以为你会把那天的事说出来。”
    如果言糯说了，即使没证据也会引起众人的猜忌和怀疑，汪檬自然更加理直气壮，看吧，夏微微果然有鬼，不过没想到是和节目组有联系。
    言糯抬了抬眼：“我不会说。”
    夏微微倒是意外。
    “为什么？”
    “那天我并没有抓到证据。”
    “就因为这个？”
    “这是两回事。”
    言糯静了片刻，才说：“翻你的东西，是一回事。我听到的事，是另一回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行为负责。”
    夏微微不语。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
    许久过去，久到言糯几乎要以为，夏微微会这样离开时，夏微微又一次开口。
    “你喜欢过谁么？”
    言糯看向夏微微，目光于空中交汇，一个沉静，一个淡然。
    言糯想了一下，说：“有过一个男朋友。”
    “那你喜欢他么？”夏微微追问。
    言糯点头，又摇头，头发晃动：“当时喜欢，后来发现不是。”
    “哦。”夏微微低头笑了：“为了确定是不是喜欢，所以在一起试试，试了才发现，不是一路人。对么？呵，我和两任前男友都是这么分的。”
    言糯不语。
    半响，夏微微又问：“那现在呢，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了？”
    言糯转过身，将叠好的衣服摞在一起，声音很轻：“知道。”
    “什么？”夏微微一怔，“哦，什么样的？”
    “我去翻别人的柜子，他知道那是错的，阻止我。但不会拿对和错评判我。”
    夏微微又是一怔，过会儿笑了。
    “那如果他做了错事，你呢，你怎么做？”
    言糯低了低头：“试着阻止。”
    “阻止不了呢？”夏微微逼问，语气有些急，却也不知急什么。
    言糯抬眼，眉头轻蹙，眼神却不困惑：“那就一起承担。”
    “即使你不认同？”
    半响，言糯才说：“这也是两回事。”
    夏微微皱起眉：“什么？”
    言糯将整理好的衣服放在一旁，拨了下头发：“不认同，是一回事。一起承担，是另一回事。”
    好像被什么噎住似的，夏微微问：“即使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嗯。”言糯点头。
    “那也是我选的。”
    轻轻一句，落于尘埃。
    夏微微却莫名开始烦躁。
    “你这种飞蛾扑火的想法，早晚会害了你自己。”
    言糯不语，直勾勾的望向夏微微。
    她的眼，极黑，如蒙了雾的夜。
    而她的眼，是亮的，像是被光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