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风云

阳光挺好的。
    “加油！加油！最后一百米冲刺！加油啊！”
    是运动会啊。
    初中生还带着点初生牛犊的劲，一个赛一个叫的起劲。
    言津陌皱着一张苦瓜脸从卫生间里出来：“完蛋了，居然提前了。我一会还得跑一千五啊。”站在她身边的女孩不咸不淡的看着她，语气点幸灾乐祸：“我明天会帮你泡姜茶的。”言津陌一脸幽怨：“我去问问能不能弃权……”“弃权的话会扣班级总分。”顾铃堇吸了口可乐，笑眯眯的看着她：“要不要我去帮你请假啊？”“……算了，班头会劈死我的。”言津陌一脸生无可恋，对着苍天小声喊：“杀了我吧……”
    “请参加女子组一千五百米比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请参加女子组一千五百米比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喇叭响了。
    言津陌幽幽叹气，冲顾铃堇摆摆手，视死如归的走向检录处。
    “啥？”言津陌忍不住叫出声，“名额怎么变成顾铃堇了？”
    “你们班班委刚刚来说的。”检录处的同学有点不耐烦：“行了，还有几分钟就开始了，你赶紧走吧。”
    言津陌半是疑惑半是感激的走向起跑线，顾铃堇已经站好，面色冷峻，看到她的一瞬间目光柔和下来：“你在这等我吧。要是肚子疼就请假回宿舍。”言津陌站在原地，目光里全是感激：“铃堇……谢谢，小心点。”顾铃堇有点无奈：“行了，一会给我递水。”
    阳光直直的照射下来，这种时候正是柳絮飞扬的时间。风骤起，越来越大，漫天的柳絮遮蔽了视线。
    疼痛传来的猝不及防。
    她猛的开始大口大口呼吸。她听见有人大喊：“她醒了！小姐醒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唯一留的最后一句话是模模糊糊的呓语——别那么倔，不就少受点罪了？
    她自己还没察觉，冲进来的夏江一眼就注意到她全身都在发抖。他跑过去，抱住她：“乖，没事了，没事了。”
    她一直在呜咽，像只离了水的鱼。她想说什么，可是完全说不出来，只是呜咽。
    夏江一直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附在她耳边：“过去了，都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找回一丝清明：“我想我爸妈，我想回家。”
    她没感觉到夏江在听到这句话时候全身的僵硬。
    她不停的小声重复：“我想回家。”
    到了半夜，她才昏昏沉沉睡了。
    夏江轻声关上门。
    门外蒙楚正等着他：“先生——”
    夏江摇摇头，“去那边说。”
    蒙楚得声音不大，可在夏江听来，字字千斤。
    趁着空隙，他问：“有烟么？”蒙楚犹豫了下，把烟递给他，顺便点着。
    狠狠吸了一口。长久没经过烟熏火燎的肺被猛的刺激，他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半天才止住。
    “你说，这些天的东西都是她签的？”声音被烟熏的嘶哑。
    “是小姐签的。”蒙楚不敢看向他。
    “我有没有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让小姐掺和公司的事？”夏江眼神落在窗外，似乎什么感情都没有，注视着一片灯火正繁华。
    蒙楚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又开始飘雪。
    大地被素白掩盖。
    “你认识顾铃堇么？”
    夏江一进去便看见她已经醒来，上半身靠在墙上，眼神落在外面的白雪皑皑。
    不等他回答，她继续说：“她是我初中同——朋友。她做我同桌。她长得很漂亮，可是人有点冷。第一个月除了我和她打招呼她从没理过我。有一次，我在家里削水果，不小心把手割了，当时急着上课，没怎么在意，到了教室的时候，正在上课，我右边的女生突然开始尖叫，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手全是血，还在一点点往下滴。我就打了个报告，去自来水那冲掉血，拿纸缠住了。自那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好了点，照她的话，她最烦女生尖叫的声音，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满手是血也不惊慌的人。”
    她把视线转向夏江，目光里还带了丝笑意：“有的人看着高冷，其实也很好相处。她当时也就是个性有点孤僻的女孩，但是人很好。等到初二下学期，我们下了课，有老师把她喊走，她还笑着给我说了声再见，然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她的书被收拾走了，学号被其他人取代。我找这个名字也是一片空白。问老师，他们不知道；同学，也不熟。有时候看着身边空着的座位，我都在想，这个人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人，她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被一点点清理干净，我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言津陌盯着自己的手，嘲讽一笑，抬眼看向夏江：“你认识顾铃堇么？”
    夏江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发抖，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来。他疑惑了好久的事在此刻得到了解决，可是那个结果他从来没想过是如此不可承受。他晃晃悠悠走了出去，像是刚刚被谁狠狠打了一拳。
    言津陌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里突然涌出泪水。
    学期末了。
    最后一科已经考完。
    言津陌哈了口热气暖暖手。
    有件事她已经计划很久了，现在终于到了可以实现的时候。长久以来沉入低谷的心情也因为这个计划变得好了许多。
    她最近依旧每周给父母打电话，只是话比以前少了许多。她心里很多话想说，可是说出来又怕——怕什么？她也不知道，渐渐地话也越说越短。她说她想回家过年，意料之中的被否决。
    可是，现在也算不得什么事，因为她已经订了两张火车票。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先斩后奏，她不信到了家他们还把自己送回来。
    正在想呢，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上了，她低头一看，还是个小团子，团子一抬头，还有点眼熟——
    “徐晓亦！”她忍不住低声吼出来：“你怎么跑这了？”
    徐晓亦抱住她的大腿：“我离家出走了。”
    言津陌一脸黑线，“别闹了，我现在给你妈打电话。”刚拿手机要拨号，听见这熊孩子威胁的声音：“你要是敢，我让你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
    她只觉得好笑，忍不住调侃句：“你叫叶良辰啊？”说完继续拨号，然后——
    周围的人听见一声高亢的哭声：“妈妈，你怎么不要宝宝我了——呜呜……”行人纷纷驻足观看，还对着言津陌指指点点：“没想到S大也有这种女的……”
    言津陌一把捂住他的嘴，把这小祖宗带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徐晓亦你到底来干嘛？”
    徐晓亦一幅大爷样：“你得收留我几天，我离家出走了。”
    “不要。”言津陌立刻拒绝。
    徐晓亦一瞬间目光如刀：“徐晓涵，你要是敢不收留我——我就把你要偷溜回家的事告诉夏江！”
    言津陌一下子愣了，然后看见徐晓亦正洋洋得意的举着两张从她衣兜里偷出来的火车票。
    “……算你狠。”
    言津陌把肉团子带回寝室的时候，葛生正在刺绣。她看见徐晓亦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言津陌无奈的对着葛生说：“这位大爷闹着离家出走，找到这了。”
    徐晓亦瞪了一眼言津陌，大爷似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饿了。”
    不等言津陌说话，葛生赶紧站起来，“少爷，我给您带点饭，您要什么样的？”
    徐晓亦用鼻子哼了声，刚要说话，就看见言津陌一把把葛生拽住：“别管他，咱不伺候大爷。”
    徐晓亦气的脑袋都要冒烟了，正在这时，一阵咕咕声——
    这位小爷肚子叫了。
    言津陌和葛生没忍住，一个绷不住就笑了出来。
    徐晓亦脸涨的通红，又羞又恼之下一下子趴在床上，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俩人止住笑容，言津陌伸手拉他：“行了，我们不笑你了，走，和我们一块吃饭吧。”
    徐晓亦不动。
    言津陌给了葛生一个眼神。葛生会意：“小陌，现在过去还赶得及买饭，等一会食堂关门了，我们就什么也买不到了。”
    徐晓亦气呼呼的弹开被子站起来：“你们别想骗我，外面那么多饭店！”
    言津陌抓住他的肩膀，拽着他一起往前走：“没想到你离家出走前做的工作还不少嘛。行了，赶紧吃饭走，我和葛生也饿的要命。”
    葛生站在一边抿着嘴偷笑。
    徐晓亦点了几个合他眼缘的菜，坐在那开始还故作矜持的小口慢慢吃，后来越吃越饿，完全刹不住了，把几个菜全部扫荡一空后，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注意到前面俩人的目瞪口呆后，他停下了动作，视线转向盘子，目光带了点嫌恶：“真难吃。”
    两个观众一脸黑线——刚刚是谁吃的那么欢乐的说……
    出于对祖国未来花朵的关心，言津陌还是仔细问了问他吃的那么多胃难受不，这小破孩直接切了一声，也不作答。说实话，那一瞬间她很想把这孩子踹走。可是还是忍住了，借着给他备点衣服的事，三个人直接在街上逛起童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