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云层挡去光线,光在其间时隐时现,为这块地降下大片阴影。
放眼望去,黄褐色岩石连绵,大块状石头层层堆积,层次清晰,色调各异。整个峡谷形状极不规则,道路崎岖蜿蜒,交错杂乱,形成一个自然迷宫,似欲困住想要通过此地的旅人。
忽有马蹄之声回荡,朝着这被称为吃人峡谷的入口而来,少女毫不停顿直直闯入,仿佛一点也不惧怕它,但当到了分叉口时她却勒住了缰绳,马因此停下。
她从包袱内翻出一张纸来,摊开来上面竟是画着如何出这峡谷的道路,描绘得极为详细,仿佛落笔之人曾走过无数次一般。
这是流辉给她的地图。
流辉告诉她,虽然凌四处行走定无居所,但他在每一界内都会选择一处盖建他的房子,而人界是他最常居住之地,所以他极有可能去了那里。
那屋子离皇都恰好不远,但坐落在寻常人都难以靠近之地,她必须得先穿过吃人峡谷、有毒枯林,再解除凌所设下的机关才能看见他的屋子。当时就听得她一阵咋舌,非常奇怪这家伙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搭建房子,可流辉并未多加解释。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大半是会被困死在里头,所以流辉给她画了地图,并且细细讲明了如何穿过有毒枯林、还有解除机关的诀窍,她一阵安心。
于是贾清闲开始照着地图,开始在峡谷内奔驰。
吃人峡谷名不虚传,即使是按着地图走,她也险些被这拐拐弯弯的道路给绕晕了头,差点走错了方向,所幸当时猛地回过了神,拐回了正确道路上。待出了峡谷,她气都没松上一口,就看见不远处即使在黑暗中也显目吓人的一片不祥紫雾。
紫雾笼罩了整片林子,隐约还闪烁着奇异的微光,在黑夜时分看去惊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如果是正常人早就绕道而行,谁还想去里面?至少她是绝对不想!
可是偏偏她就是得往里面去,让她眼皮抽了三抽。
奔波了一天,她也累了,牵着马到附近的小溪,将马栓在树上后坐在一边就吃起了干粮。她边吃边盯着小溪发呆,忽然低头静静吃草的马抬起头,焦躁喷着鼻息踢着蹄子,她眼神一利,正要戒备之时却见一匹狼妖兽缓缓自那头踱出。
灰蓝色双眼在黑暗中发亮,拥有不同寻常的强大意志,毛发光泽发亮,所散发的王者气息将周围空气都全部镇压,她的马早已对它表示臣服。
贾清闲对它再熟悉不过,它正是凌的坐骑,对它招了招手:“嘿,小雍雍,你家主人果然在这里啊。太好了,我正要找他,你能…?!”
凌厉狼爪朝她挥舞而下,她迅速往后跳去,就见那有力强健的狼爪将地面拍出一个爪子形状的浅坑。
“等、等一下!有话好好说,别突然动手啊!”她连忙举起两只手说,见它没有再攻击过来的趋势才问它,“你为什么攻击我?该不会是因为我喊了你的昵称,惹你不高兴?”
它气定神闲看着她。
她又想了想,它方才的攻击很明显是警告,便迟疑着问:“还是因为你主人?他想要让你赶我走?”
狼妖兽点点头。
贾清闲怒了:“有他那样的人吗?我都还什么也没说,他听也不听一下就想赶我走?休想!”
狼妖兽定定看着她,许些杀气自它身上泄露,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大概是凌派它来赶她离开,对它下命要是她肯走它就回去,不走它就用力量赶她走,若现在她坚持不走,它估计就真的攻击过来了。她暗暗吸口气,对它做一个等一下的手势。
于是狼妖兽看着她将没吃完的干粮郑重其事收好放在马旁边,又去小溪弯下身喝了几口清水,再将嘴角的水擦去后才一跃而起,面对着它跃跃欲试地笑道:“来吧!”
狼妖兽也毫不犹豫,她话都未落它便纵身一跃,狼爪伴随着凛凛猎风挥下。
贾清闲不知道它会出多少力量,所以不敢掉以轻心,以尚在剑鞘中的锦雪剑去迎它的狼爪,这一挡她却大呼不妙,它的力量太重了!重得几乎要压弯了她的腿,好在她有想好应对方法,所以很险地没让自己立即就败。
跳开的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对方一个转身,威风粗大狼尾横扫而来,发出沉重风声。她心咯噔一下,连忙一个后空翻身堪堪避过,但旁边的树可没那么幸运了,只听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音后,它轰然倒下。
她一看还得了,暗暗骂着凌居然如此不留情,一边谨慎再谨慎迎接它的攻击。
一人一妖兽战得难舍难分,小溪边的树因此遭殃了不少,凄凄惨惨的或是断裂或是有深深爪痕,地面上也多了好几个坑。
贾清闲每次都是堪堪避过,她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中招都不奇怪,心惊胆战地全面观察狼妖兽的行动,预测它接下来可能会如何出击,神经绷至最高点。但这样却大大消耗她的精力,这种情况下应该是速战速决,但她至今还没看到它的破绽,不敢冒然出手。
到底怎么做才能让它露出破绽?
一分神的瞬间,狼爪将她猛地拍飞了出去,她重重砸向了小溪,激起大片水花。狼妖兽却不知为何停下了攻击,灰蓝眸静静望着飞溅起来的水花,直到水花落回溪水中,水里仍然没有动静。它凝视片刻,转身似欲离去,然而此时身后却有人猛然窜起,几声破空声随之传来。
冰锥嗖嗖嗖刺来,密集又速度快,狼妖兽虽然反应极快,但仍不免被它们砸到,毛发上顿时多了冰渣残片。
贾清闲没有从溪水里起身,手掌狠狠打向水面,水花溅起后被她以剑气横扫向狼妖兽,再迅速刺以锦雪剑,从剑上散发出的极寒之气迅速冻结出了细冰,齐齐朝着它飞去。
在它闪避之时,贾清闲又用锦雪剑快速搅动着溪水,猛然掀起一道水流,带着它冲向狼妖兽,溪水化为一条小冰龙呼啸而去,狼妖兽不得不往一旁躲避,她趁此机会足尖一点,翻跃骑上它的身体。
她没有一点停顿,立即倒伏下去抱住它的脖子,她身上的水迅速凝结成冰,使得她和它的毛发牢牢粘在一起,让它无法挣脱,也不敢轻易甩动。
狼妖兽因此只能停住动作,只听抱着它的少女带着欢快笑意道:“是我赢了。”
它身上的杀气随着她这一句而被收敛,有些暴动的气息也渐渐消弭而去,它静静背着她进入水中,让水冲刷去他们身上的碎冰。等到差不多了贾清闲才翻一个身,再次落入了溪水中。
狼妖兽转头看着她自溪水内冒出头,身上脸颊上仍然残留着冰渣,眉间露出许些疲惫之色,但仍是冲它笑得灿烂,分毫不在意自己身上冒着的丝丝冷气。为了获取胜利,她竟舍了自己的身体,寒气此时应该还在她方才结冰的部位徘徊未散。
不过她并非愚蠢之人,所以懂得怎么把伤害降至最低,狼妖兽收回视线,转身游向岸边。
“记得回去告诉那家伙一声,我会去找他算账,无论遇到什么!”贾清闲喊道。
狼妖兽并未回头,如来时那般无声无息离去,但她知道它一定会把她的话带到。
夜里水不比冰温暖,所以她在狠狠打一个喷嚏后赶快游上岸,生起了火堆烘烤自己。她扫一眼自己的狼狈,无奈叹气,不过她还是庆幸自己掉入水后临时想到这一招,不然她得败在它的手下。换上干净衣服,她露营于此,却未注意到红色发尾自黑暗处一闪而过。
一夜安眠。
就着溪水洗把脸,用冷水刺激意识,彻底清醒的贾清闲伸个懒腰后便背上包袱,拍拍不能带入有毒枯林的马的脑袋,毅然朝着散发着诡异紫色雾气的枯林而去。
有毒枯林并不难走,但难就难在它充满了毒气,不仅是呼吸会吸入毒气,连碰上里头漂浮的浓紫雾块,人的皮肤也会沾染上毒气。
她拿出白色药瓶倒出里头一颗小小的药丸,将它含在舌下。这是流辉给她的解□□,可以让她在枯林内呼吸自如,只要她不碰紫雾块,她就能安然无恙走出枯林。她确定将药丸好好夹在舌下后,抬步就进了枯林。
走了没几步,她的视野能及范围就都是枯林和若有若无的紫雾,前方有紫雾块在浮动,色泽浓郁,一看就不好惹,所以她谨慎小心绕过它。但等绕过它,她才赫然发现——
“不是吧,怎么这么多?!”
只见紫雾块或在上、或在下,一个挨着一个浮动着,它们之间的空隙只够她侧身通过,放眼看去后面简直形成了一道紫雾墙。她总算明白为何流辉说过枯林需要速度够快了,原来不是怕她吸入毒气,而是她速度要不快,那还不得和它们亲密接触?
她大叹一口气,集中精神对付起了它们。她先是侧身过了向左右漂浮的紫雾块,前方是上下浮动,正好它们往上浮去露出了下方的空隙,她就地一滚,也就过去了。第三个是一个往上、一个往下浮动,她瞄准时机猛的往前送去身体,有惊无险穿过了。
就这么翻翻滚滚着,她掌握了规律也快了些,但她纳闷觉得怎么她这些动作像是马戏团里的动物的杂技动作。
当她再次从底下翻滚出去,她滚了一圈后正准备撑手起来,冷不丁看到手旁多了一双红色鞋子,上面绣了一个零字,她抬首望去。
青年微笑自上方看来,长发自肩头滑落而下,明明一副平凡外貌,却是眼波流转之间笑意醉人,刹那溢出惊人魅惑。
贾清闲镇定万分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后对他道:“你也是被凌混蛋派来赶我走的?”
来者虽外貌像极了她万分想见到的凌,但唯独一干二净的脸颊暴露了他的身份,一零莞尔笑道:“昨夜雍败在姑娘手下,让主人十分惊讶,才派了鄙人来劝姑娘离去。”
“我就纳闷了,他就这么不想见我?”
一零悠然摇头道:“姑娘莫误会,主人不过是在外奔波太久,才想回来歇一歇,不想令外人打扰罢了。”
贾清闲默了片刻,挑眉说:“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累了,在见到他之前,我是不会退让的。”
“姑娘这是在为难鄙人吗?”一零微微蹙眉,笑容看上去颇困扰。
贾清闲摆出一副我就是不走了怎么样的大爷模样。
“既然如此,鄙人也只好使用一些略为强硬的方法…”红色衣袍无风自动舞动,一零盈盈而笑,“来‘劝’姑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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