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书版)

第62章


祁善怕以后会看到展菲的眼泪,她等周瓒说完,补充了一句:“有趣的是,科学家发现海豚是天生的色情狂,它兴致来了还会强行与海龟交配。”
    子歉今晚又要加班,祁善在商场逛了一会,给他挑了个小礼物,发觉自己有点感冒的迹象,早早回了家。沈晓星给她煲了姜糖水,她正在房间里挑选合适的彩纸来包装给子歉的礼物,听到爸爸在楼下喊她。
    “阿瓒来了。”祁定用手指着门外,眼睛未曾离开电视。
    祁善走出去,周瓒靠在车边,手里拎着几个打包盒。他一见祁善,皱眉指着她脸上戴着的医用口罩问:“怎么回事?”
    “感冒了,老打喷嚏。”祁善说。
    “这种天气都能感冒,在外面干什么好事了?”周瓒话有所指,可祁善并不回应,用手驱赶着被路灯吸引来的飞虫。
    “给你。”周瓒讨个没趣,把东西塞给祁善,说,“今天那家日料店还不错,本来想给你打包,怕你最近吃不了生冷。这里面是几份甜品,老太婆那家的,陈皮红豆沙还热着,我交代用红糖煮的,感冒吃了也好。”
    祁善心里怕怕地接过来,他换了副嘴脸,她反而一时不知如何招架。木了一阵,才问:“展菲呢?”
    “送她回家了,这点礼貌我还是有的。”周瓒说得理所当然,“你以为我真的是海豚?”
    祁善不自在地说:“别对号入座啊!”
    周瓒失笑,“苦大仇深的,你又不是海龟。”
    眼看他越说越不像话,祁善故意回头望向客厅,说:“你要进去坐吗?不进的话我上楼了。”
    “急什么?我还有话问你。”周瓒见她要跑,上前两步,“是你跟展菲说我们其实也没有太熟,只是两家长辈关系好,才不得不来往得频一些?”
    “是啊,我这么说有错吗?”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书里学的吧?”
    “我对你每一任女朋友、暧昧对象都会这么说,如果你非要把她们往我身边带的话。谁也说不准你会不会玩着玩着就当真了,万一其中一个成了你的结婚对象,以后免不了见面,我不能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给你添堵。当然我也会言行如一。”祁善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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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会为我着想。”
    “这是做朋友的基本义务。不用谢,你在子歉面前也要这样才好。”
    周瓒比吃了屎还恶心,“原来是这样。可惜辜负了你的好意,我和展菲没什么戏。”他没有把心里的后半句说出来——“你和周子歉也一样。”
    “你明知道成不了,为什么还要拖别人下水呢?”祁善无法理解他的思路。
    “只是吃顿饭而已,想哪去了。”周瓒见祁善又要往屋里去,放快语速道,“我想让你知道我平时在外面是怎么样的,说多了你也不信。”
    祁善更糊涂了。周瓒也不管她口罩下的表情,自顾自往下说:“我正经的女朋友朱燕婷算一个,后来那个乌克兰人你是知道的。第三任是大学里的师姐,在那边华人圈里很受欢迎,我承认也有点虚荣心,总之好了半年多,她甩的我。回来后去潜水认识过一个摄影师,后来那个空姐缠了我一阵,被你看见了,其实我没答应。卖水果的小妞你算进来也行,她年纪太小了,我也不是禽兽。你大学同学那对表姐妹,表妹勉强算,表姐只是出去单独吃过几次饭而已。最近的就是那个女精算师,她说冲着结婚来的,我也没耽误她。我掰着手指给你数,也就这几任,其余都不算!”
    “几任?”祁善定定看着他问。
    周瓒果然语塞,又在脑子里悄悄数了一回。祁善苦笑,他自己连具体数字都记不清了,还敢说“也就这几任”。
    “听起来是不少,可你别忘了时间跨度差不多有十年,平均算起来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多是不是?我脾气好,担了虚名也无所谓,大部分还是别人甩了我。”
    “她们也看出你中看不中用了?”
    周瓒想骂人,又怕破坏了先前的铺垫,只是不悦道:“我认真跟你说事,你别总拿话刺我。好坏我都告诉你了,大部分不是她们误会,就是你误会。你别把我妖魔化了。”
    祁善沉默,他怪别人误会,却不曾想自己是否有意无意留下了让人遐想的空间。她曾经那些年不也是一场漫长的误会。眼前最紧要的是,她不明白周瓒为什么要对她历数这些事。早在下山那天,他故意提起自己在房间里玩了一晚上游戏,祁善就隐约感觉到他在试图解释一些事,虽然不情不愿的。
    她用手指缠绕打包袋的提手,黯然道:“周瓒,既然这样,要我也把‘情史’翻一遍吗?毕业后,我相过两次亲,朋友也介绍过一个还不错的男人。前两次都被你搅黄了,后面那个说接受不了我身边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答应子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不会轻易因为你的干扰多心误会。他和我一样都清楚你的为人。找多少任女朋友是你的自由,我从来没有干扰过你,也希望你不要再来影响我的私生活。”
    “我的事是你不肯过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听你的意见。再说,我从来没有因为交女朋友疏远过你!”
    “阿瓒怎么不进屋坐?最近都没来吃饭,忙什么呢?”沈晓星头发半干,顶着块毛巾站在门廊里说话。
    周瓒暗叹口气,取下祁善一直钩在手里的打包袋,拿出其中一份,剩余的给了沈晓星,说:“外面凉快。善妈,双皮奶是给你买的,定叔的椰汁西米是无糖的,他可以吃一点。”
    “算你还有良心。”沈晓星笑着接了,又问,“真的不进来?你定叔有好茶。”
    “我跟小善说点事。”周瓒索性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顺便拉了祁善一把,又帮她把盒子打开,说,“你就在这里吃吧。”
    沈晓星施施然回了客厅。祁定端着周瓒孝敬的西米露,担忧地问:“院子里蚊子那么多,他们有什么话非要在那里说?”
    “吃你的吧,少操心。”沈晓星斜了丈夫一眼。她去吹头发,余光忽然看到祁定拿了个电蚊拍走出去,她想叫住已来不及。祁定也有几分文化人的痴气,周瓒给他带甜品,难得年轻人有这份心,投桃报李,他不做点什么好像心里不舒服,想了想就给周瓒送个电蚊拍过去。
    祁善坐在台阶上,手里端着周瓒硬塞过来的红豆沙却毫无胃口。她爸爸在向周瓒传授电蚊拍的使用方法,拍子在他们头顶不断挥舞着,发出噼里啪啦的蚊尸爆炸声,那声音让他上了瘾,一时间连电视剧都顾不上了。周瓒掰着小树枝虚心学习,难得安静。祁善又尴尬,又想笑。
    “定叔,我知道怎么用了,让我来吧。”周瓒掰得脚下四处都是树枝屑,终于忍无可忍地拿下了电蚊拍,沈晓星也在屋里示意祁定赶紧回来。
    她掩上门抱怨道:“我让你别多事!他们要是说什么要紧的话,你让阿瓒手里拿个电蚊拍不是煞风景吗?”
    屋外的情景正如沈晓星所说,祁善闷头静坐,周瓒面无表情地在两人脚边用电蚊拍扫来扫去。这是个神奇的电蚊拍,拿着它,枉有再多花言巧语,似乎说出口都变得古怪莫名。
    祁善晃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这台阶他们也不知并肩坐过多少回,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独处变得有些不自在,许多话说了还不如不说。从她的角度看去,并不舒展的夜空中只有稀淡的几颗星星。小时候祁善和周瓒去上合唱兴趣班,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天上的星星为何像人群一样的拥挤呢?地上的人儿为何又像星星一样的疏远呢?”
    那时他们不明白歌词的意义。原来去最近的那个人心里,竟是最远的旅程。
    祁善想要把红豆沙放到一边,周瓒看见了,奚落道:“连这个你也不喜欢了?人变起来可真快!”
    祁善何尝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可他们哪里是现在才改变的?她用了许多年才学会对一个人说“不”,这个过程在她看来实在说不上快。
    “喉咙疼。”她解释自己吃不下的原因。
    “那更要多吃点,陈皮润肺。”周瓒语气里是一贯的不容拒绝。祁善不置可否,虽然明知道口罩下的那张脸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嘴唇也像撬不开的蚌,可周瓒还是受不了两人之间隔着那层东西,“在家戴什么口罩!”
    “感冒前三天传染性最强……”
    祁善话还没说完,口罩挂耳的一侧已被周瓒摘了下来。他手势灵活轻巧,搔过她的耳郭,就像他说的话一样让人气恼。
    “传染什么?好像我会亲你似的。”
    周瓒如愿地看到了祁善微微一撇的嘴角,这配合上她的白眼,才是祁善在他面前招牌的表情。这份熟悉感让周瓒的心思和动作更加活络,他把一片白色的东西从祁善的腿上弄了下来,“这是什么?”
    祁善扫了一眼,“哦,是双面胶的碎片,我在包点东西。”
    过不了多久就是他们两人的生日。周瓒问:“今年的生日你打算和周子歉一块过?”
    祁善折叠那片小小的白色背胶,含糊地“嗯”了一声,“我答应他了。那天正好也是我和他在一起一个月的纪念日。”
    他不说话,一下一下地按着电蚊拍的开关,滋滋的电流声叫人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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