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过眼云烟

77 第 77 章


他们被赶出病房,并没有走远,坐在廊道的公共凳子上,不约而同沉默着。虽然外婆醒了,但所有人都看出来她的状态并不好,□□在衣服外边的皮肤几乎布满了伤口,青青紫紫,扎得人眼睛酸痛。
    魏涟从病房出来眼泪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咬着牙一直忍着没掉。
    她无意识间手一直在颤抖,坐在旁边的孟子虞察觉,拉过她的手轻轻包裹住,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无声地安慰着。
    重症病房的门紧闭着,来往的脚步声消失的刹那,隐隐能听见病房里传来心电监护仪的频率声。刺鼻的消毒水味在空气之中挥之不去,身在其中的人,像是开启了机关一样,自动忽略掉了这种味道。
    邓琳琳三个人下课后就直接赶到了医院,来的时候太匆忙什么也没带,到了门口才想起应该买点水果。正犹豫着去哪儿买时,魏涟的电话过来了,接起来却是孟老师的声音。
    三个人面面相觑,想起上午是孟老师把魏涟带走的,也似乎合情理。
    孟子虞没有她们的号码,所以用了魏涟的手机,是想带着她们一起去吃饭。护士不让打扰老人家休息,邓琳琳她们来了也只能在门口守着。而且魏涟的情绪看起来很不好,最好趁着人多放松一下,揪着心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万一老人家还没醒她又倒下了,那可怎么办?!
    魏涟本来不想离开,被孟子虞硬拖走。见了邓琳琳她们,也知道板着脸散发负面情绪不太好,不得不强颜欢笑。
    吃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孟子虞和她们在谈论魏涟婆婆的情况,魏涟只说了不多的话。但走在回医院的路上,吹着冰冷刺骨的寒风,魏涟从压抑的情绪中抽离,吐出了一口压在心头的闷气,脑子终于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后知后觉有些明白了孟子虞的意图。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低着头走在最后的挺拔身影,在心里默默说了声,谢谢。
    魏涟不想让室友破费,但她们执意要买水果,提了一篮子,跟到了医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几个人拥挤着坐在长凳上,一搭没一搭聊着。
    一回到医院,魏涟稍微放松的心情又凝重起来,跟回了一趟家的孟奶奶坐在一块,清点着她带过来的衣服和营养品。
    孟子虞和魏涟的室友们说着话,注意到邓琳琳时不时往孟奶奶那头看,解释说:“她是我奶奶,亲的。”
    邓琳琳:“你奶奶和魏涟婆婆的关系看起来很好,这么冷的天,还愿意来医院陪着小涟。”
    孟子虞不置可否:“那两位老人家的十年的交情,感情很深。那次我奶奶手术住院,婆婆也是陪了一天一夜,怎么劝都不肯走。”
    那你和魏涟的关系是……
    邓琳琳很想问,但时间地点不对,不敢问出口。她们在路上的时候就听系里的人说,孟老师下午没去上课,几十个人在教室里等了二十多分钟,还是辅导员过来说他有事请了假。这不像是孟老师的风格,他平时做事严谨认真,如果真有事会提前说明,不会让学生白等他。有可能是他忘了自己还有课,学生打电话问起来,才匆忙给辅导员请假。看样子他很紧张魏涟家的事,慌过了头,才把自己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邓琳琳直觉自己没有猜错,不过无法求证,也不好说出来跟李芸她们讨论,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多说无益。
    她最后点点头,又呆了一会儿,便准备告辞。
    这个点回学校,路上倒几趟车,时间差不多。
    不过她们一站起来,孟子虞就去奶奶那儿拿了一件外套披上,然后对她们说:“我送你们回去吧,女孩子晚上不太安全。”
    邓琳琳推脱说:“不用,我们三个人呢,不怕。”
    孟子虞不容拒绝说:“走吧。”
    这个时候护士走了过来,对着廊道上一大群人说:“留一个人在就行,剩下的都走,晚上这医院滋味可不好受,勤快点换人守就行。”
    说着她摇头叹气推开了病房。
    护士看起来三四十岁,在医院工作了那么多年,看惯了人情冷暖,也习惯了人的生死离别。在进了病房后,看着越来越趋近于直线的心电仪,很冷静地按了床头的紧急铃声。简单地查看了病人的情况后,在等着医生到来的空档,推开病房门,对还在讨论着谁走谁留问题的人说:“你们暂时都别走了,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
    医生来得很快,进了病房抢救了快一个小时,最后对家属摇摇头说:“我们尽力了。”
    守在外面的一行人中,孟奶奶反应最大,跌坐在凳子上,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她犹如抖糠般颤抖着双手,拽住魏涟,不停地说着:“作孽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魏涟身上,但她低着头,看不到表情,石雕一样,站着一动不动。
    接下来的几天,她表现得似乎很平静。
    后事是孟奶奶出面,孟子虞帮忙办的,魏涟不懂流程,但事无巨细,凡事都要跟孟子虞商量。她们几乎没什么亲戚,没有请什么人,街坊邻居只是碰到了,口头上说了一声。
    早慧在得知后就一直陪着魏涟,能插手帮忙的也尽了自己的力。她跟学校请了几天假,一直到葬礼结束。
    魏涟家里的东西能收拾的都收拾了,全部打好包堆了起来,为数不多的家具也盖上了一层布。
    早慧问:“你把你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是不打算继续在这儿住了吗?”
    住了十年的屋子头一次给魏涟这么陌生的感觉,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似乎要冲破关口喷涌而出。她闭上眼睛,几秒后整理好情绪,环视了四周一圈,才缓缓说道:“是啊,不住了。”
    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全是关于婆婆的。
    十年前刚住进来的那段时间,魏涟还是一个问题少女。跟个闷葫芦一样,怎么都不说话。婆婆每天不厌其烦地对着她念叨琐事,引导她说话。过了一两年,才让魏涟恢复正常的样子。婆婆是旧社会传统的妇女,但不重男轻女,公公在时,是男人背后默默付出的女人,公公走后,一个人扛起一家人的担子。她辛苦地带着魏涟的妈妈,好不容易妈妈结婚成家,日子好了十几年,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婆婆年轻时没吃过什么苦,但后半辈子,却是一路苦着过来的。
    小时候,妈妈还在时,魏涟记事不多,现在感受到的亲情几乎都是来自婆婆。可就在她即将毕业,想要好好孝敬婆婆时,她却走了。
    世事无常,有太多的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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