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过眼云烟

孟子虞请了三天的假，因为学校临近考试，还要抓紧时间赶课。魏涟那边的事情一处理完，就马不停蹄回学校备课，落下了几个班好几堂课，他申请调整了课时，打算强制占用学生的空余时间补课。
    回去加班加到十二点，第二天上了满天的课，追上了一点进度，刚下了课松懈了一下，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早慧刚吃完晚饭，接到孟子虞的电话后，有点发蒙。她想也不想直接跑到魏涟寝室敲了几分钟的门，没人在。她没有魏涟室友的电话，敲了隔壁的门，要了一个电话，按号码的时候手不停地在抖。
    王绮丽一接起来，早慧就开门见山发问：“小涟在哪儿？”
    王绮丽一头雾水：“她不是请假了吗？应该在家里啊。”
    早慧猛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不会在家里，昨天我跟小涟一起回的学校，我很确定，大概下午五点过，她没回寝室，那她会去哪儿？”
    王绮丽隐约感觉事情有点严重：“她昨天已经到学校了，为什么没见到她人？”
    早慧懊恼说：“昨天到学校门口我们就分开了，早知道我该陪着她到寝室交给你们才走的。她婆婆出事，我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王绮丽安慰说道：“你也别太着急，小涟很冷静的一个人，不会想不开的。我一会让李芸和琳琳帮忙找找。小涟的电话你打过了吗？”
    “打过了，一直关机。”早慧急得有点语无伦次，“她可能，不，不会的，但是我担心……以前她妈妈过世她就差点……小涟把亲人看得比什么都重……我，啊，等等，有电话进来了，我一会再打给你。”
    是孟子虞打过来的，早慧知道他要问什么，赶紧先把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孟子虞已经坐在车上，手把着方向盘一拐，径直冲了出去。他心里很着急，却越着急越冷静，轻声安抚早慧：“我回她家去找找，你呆在学校，万一她出现了，也好通知我。”
    早慧憋回了一滴眼泪，哭丧着脸说：“我知道。昨天我陪小涟收拾了房间，她说她不回去住了，我当时还以为她太伤心，不想睹物思人。我怎么那么笨呢，怎么就不多动脑筋想想，她那个时候情绪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孟子虞：“你是说你们整理了房间，是全部吗？魏涟自己的东西也收起来了？”
    早慧点头：“是，但是回学校的时候，小涟什么都没带。”
    孟子虞又问：“那她情绪哪里看上去不正常？”
    早慧仔细回忆了一遍，突然沉默了。
    孟子虞：“怎么了？”
    早慧：“你有没有发现，葬礼那几天，小涟表现很平静？”
    是很平静，除了跟在孟子虞身后，就堂前堂后到处跑，没一刻清闲。守夜的时候，困得不行了，才趴着眯了一会儿。醒过来就又去招呼人，根本没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呆过。
    等到事情全部结束，送走了老人，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才发现心底空了一个大洞。
    “对小涟来说，婆婆是她最后一位亲人，也是她生活的支柱，如今婆婆没了，她一定觉得自己无依无靠，生活没了意义吧。”
    十多年，自从知道魏涟的存在，早慧就像是一个旁观者，远远地看着她。起初是相框中的照片，小小的一个，搂着她妈妈的脖子笑得很开心。后来她妈妈出了事，她就像是浑身带刺的刺猬，警惕着每一个靠近她的人。再后来她终于走过了人生中的那段阴影，性子却想尘埃般，慢慢沉淀了。早慧了解她的一言一行，尽管她不说，也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但是，她还是大意了。
    孟子虞先去了魏涟家，敲了一会儿门，没人开。于是他回了自己家，奶奶不在，昨天就去了他叔叔那儿，屋里漆黑一片，窗户大开，冷风吹得窗帘一起一落。
    他进了屋，没有开灯，站在窗口，望着楼下拇指盖大小的昏黄路灯，叹了一口气，有一时间发愣。
    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只觉得脸已经冰冷，似乎冻僵了。
    手指似乎也僵住了，摸出手机还有些使不上劲。
    是一个陌生电话，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孟子虞下车后几乎是一路跑过去的，进了警局，门边的一个大叔被他冲进来的架势吓了一跳，问了情况后，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屋子。
    孟子虞刚要过去，又被大叔拉了一下。
    大叔似乎有话要说，孟子虞虽然着急，还是耐着性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昨天晚上的时候来的，怎么都劝不走，非要守着我们查凶手是谁。耗到了早上，一直跟我们值班的同志大眼瞪小眼。我们给目击者那大婶打过电话，但她们不熟，不好接人走，我们就由着她，好在这小姑娘不哭不闹，今天在这儿呆了一天，就缩在那边的凳子上。给她买吃的也不吃，水也不喝，还一直挨着不睡。”
    大叔喝了一口水，继续说着：“我们找不到其他的联系人，小姑娘问什么都不说，手机还没电了，要给她充电，还死拽着不松手。好不容易刚才打瞌睡睡着了，拿了她手机充电，开机查到最近联系人，给你们打了电话。”
    魏涟最近联系的人就那么几个，早慧和她室友们也收到电话，知道她在警局，人没事。
    大叔看了一眼孟子虞，试探问道：“你是她……”
    孟子虞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她老师。”
    大叔意味深长‘哦’了一声，又说道：“看来你们师生关系处得挺好的啊，上次在医院好像你也在那儿。”
    孟子虞：“是。我奶奶跟她婆婆关系好……所以两家人走得也近。”
    大叔摇头叹气说：“这小姑娘也是可怜，除了她婆婆，似乎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她母亲也过世很久了……”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孟子虞摸着魏涟的手机，顿了顿，又说，“一定。”
    孟子虞打算轻轻把人抱上车，结果刚一碰到人，人就惊醒了。
    魏涟揉了揉眼睛，看到来人，声音沙哑着说道：“是你啊。”
    这几天她没睡过安稳的觉，身体疲惫至极，精神却紧绷着，想睡又睡不着。睡了一小会儿，她又打起了精神，盯着随后跟进来的警官，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警官打断。
    “别耗在这儿了，这个案子线索很少，一时半会儿也破不了，难不成你还要在警局呆上几个月吗？”
    魏涟咬着嘴唇，眼神明显地黯淡了下去。
    孟子虞揽住她，温柔地说：“走吧，我们回家。”
    在要离开时，大叔塞给孟子虞两个面包，说：“我给小姑娘买的，你让她多少还是吃一点，别把身体给累垮了。”
    “谢谢。”孟子虞接过，又说道，“以后案子有什么进展就联系我吧，就是你打的那手机号。”
    “行。”大叔对着他们走远的身影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