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千年结

“你这小妮子，杨慈心到底去哪了？我明明警告过你，要是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我从此断了蓝仲的药，也弄死你。”那个满脸邪恶的老鸨，恶狠狠地拿着鞭子抽打着蓝颜，而蓝颜如受惊的小鸟，不停地发抖，吓得连叫都不敢，只是傻傻地承受着鞭子的抽打。
    风嗖嗖地吹过，庭子里站了好多人，老鸨一身红缎子，显眼地立在最前面。周围围着几个伙计，漠不在乎地看着这一切地发生，有的不住地打哈欠，时不时瞟蓝颜一眼，似在责怪她惊了他们的觉，有几个还凶神恶煞地给老鸨助威，。
    我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心中涌出一股愤怒，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冲到老鸨面前，一把夺过即将要打在蓝颜身上的鞭子，咬着牙，盯着老鸨。
    在场的人先是一惊，愣愣地看着我。“有什么冲着我来。”我走到蓝颜身边，用右手把她扶起来。
    “姐姐，你快走，你怎么能回来？”蓝颜紧张地看着我，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看着老鸨说道：“妈妈，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竟闹到这么大地步。”
    “慈心啊！我还以为你看不起我们这座小庙，想着法子去更好的地方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白了她一眼，对着她：“不要装模作样了，你想要什么就直说。”
    “呵呵呵呵……”她突然阴了脸色，用一种让人感到刺骨的冷的音调说道：“既然都知道了，我就挑明了，唐公那儿你是去定了。”来人，给我把这死丫头锁到房子里，好生伺候，要是她不吃饭，那就也不要给蓝颜姐弟吃，她要有什么伤着，碰着的地方，我要在他们姐弟身上也看到。听明白了没有？”
    “是。”几个伙计一边应到，一边来拉我，看这样子，我是逃不掉了，我甩开他们，冷冷道：“我自己会走。”
    已呆在这间屋子里一两天了，其间也想过支开门口的人逃走。可先不说能否逃走，就算逃走，蓝颜和蓝仲怎么办？我的自投罗网不是没有任何意义了吗？思前虑后，难道真的要和他“交易”？
    “姐姐”，蓝颜边敲门边喊，“我给你送午饭了。”
    我打开门，迎蓝颜进来。她脸色憔悴，自然是一夜未眠，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真的不想让这小妮子担心，我接过饭盒，打开盖子：“好丰盛啊！真是快把我饿死了，看起来很好吃。”一面做出迫不及待的样子。
    “姐姐，对不起。”她低头喃喃道。
    “颜儿，这不关你的事。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说是造物弄人吧！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快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给我听。”我拉着她的手，等着她的回答。
    “那天我去找妈妈，发现她房间里有一个人，门关得严严实实，只听出妈妈对那个人毕恭毕敬的。正当我要离开时，却听到妈妈说：‘大人请放心，等慈心丫头夺得花魁之时必将她献于唐公，我们这翠烟楼的未来就仰仗大人了。’听到这句话，我当时很紧张，手中的药瓶掉到了地上，惊动了里面的人，生生被逮了个正着。妈妈警告我不许泄露半个字，还叫我助你夺得花魁。所以我……后来又觉得这样很对不起你,便在慌乱中将那件衣服弄脏,想着你要是不能夺得花魁,也许……”看着蓝颜满脸的愧疚，我淡淡释怀了，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吧！
    “看来早早就被人盯上，成为有心人谋权夺利的工具,只是自己还沉醉在懵懂的虚幻中罢了！自己太天真，竟从未有过怀疑，但谁又能对身边自认为最亲的人处处提防呢？怪只怪有心人藏得太深，用计太毒！”我小声嘟哝到。
    “可有看清那人相貌？”
    “只是在门缝中瞟了一眼，没看清楚，只觉得气度不凡，语音中带着威严。”
    我缓缓地点点头，却忽然觉得不对劲：“你拿着药瓶去找妈妈？还有那天妈妈说断了仲儿的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那个秘密出口，既然你知道怎么逃走，为何还一直留在这？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吗。”
    蓝颜的脸瞬间变了，她渐渐转身，一失往日的稚气，仿佛一下子变了个人，成熟、忧郁、各种复杂的表情在她脸上、眼中闪过。“姐姐，你信我真心待你吗？”蓝颜淡淡说道，沉着稳重，我一下愣了，这是蓝颜吗？如此的陌生，可是这身子，这双凝视着我的眼又是这么熟悉，这么让人不可抗拒地与她走近。
    “我信你。”我轻捏了捏她的手，不再多问，可内心却如波涛澎湃一般翻滚。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她看着我轻轻说道，那声音似如蚊子低吟一般。
    夜深了，杨慈心呆呆地坐在窗口，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是一望无际的空荡。没有月，也没有星的夜色，一如她内心的孤寂。
    而对面的阁子里，蓝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有她不能说的秘密，有无法离开的原因，有欺骗姐姐的不忍。她不想，就这样看着视自己如亲人的姐姐就此沦入地狱。
    荒凉的草苇地如被遗弃一般，没有一丝生气，笼罩在黑暗与恐怖之中。不远的屋子里，一袭白衣端坐于桌前，不知已坐多久，指尖轻叩桌面，那节奏宛如敲击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公子，她没有来。该出手了。”门口忽然传出一声浑厚的嗓音，没有任何的动静，急速而至，却口语间敬重万分。
    “会来的，再等等……”白衣人将手一挥，示意退下。
    门口的人无奈摇了摇头，却只能听令退下，影子渐渐消失。
    “蓝颜……蓝颜……”
    听到声音，蓝颜立马起身，又仔细听了一声，慌忙打开门。
    “姐姐，你怎么……”蓝颜一脸的错愕。
    “嘘……小声点，我趁着守门的人睡着了，偷偷溜出来的。你现在好好听我说，我是逃不出去了，你连夜将这封信送到我们的那间小屋子，也许那里的那个人可以救我。要记得一定要快，明天一早，妈妈可能就要送我入唐府了。”我尽量长话短说，焦急地看着蓝颜。
    蓝颜听得不明不白，却知道此事怠慢不得，转身披了件衣服，便匆匆带着信走进了那片林子。
    我蹑手蹑脚地回到屋子，生怕惊醒睡在门口台阶上的人，坐回到窗前，手握着那串泪坠项链,暗想，也许我们的缘分真的结束了，我接受了那份“交易”，是不是意味着我将失去喜欢你的资格。他到底是谁？那个和你拥有同一张面孔的人到底是谁？不是你，对不对，你不会这么对我……
    眼泪又一次溢出，是一种揪心的疼痛。
    久久不见蓝颜回来，我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她会将信送到那人手里吗？她不会有什么意外吧？这漆黑的夜晚，让蓝颜独身一人去那荒凉的地方，越是多想，便越是害怕，不住地责怪自己的自私。
    “姐姐……”
    我连忙打开门，门口的人也被惊醒了，用迷糊的睡眼望着我们，我立马拉着蓝颜，说道：“颜儿，又睡不着了？进来，我和你聊一会儿吧。”
    蓝颜也顺着接：“姐姐，我这失眠的病又犯了。”
    两位“门神”互相看了一下，又继续坐下闭上了眼。
    我拉着蓝颜进了屋子，见屋外并没有什么异状，才开口询问了情况。蓝颜将事情向我一一说到，她见到那人，将写着一个“悔”字的信交到那人手中，并转述那人叫我等他的承诺。
    我听完后，自是为明天的困局解开而舒一口气，又不觉因未来的困境而叹气。
    “姐姐，你认识那个人吗？他是谁啊？”蓝颜看着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的眼中分明有对这个回答的期待与满满的关心，又想着她可能是担心我的缘故，便没多想。
    “见过几次面，对于他的身份并不知情。”最终还是没把他的事情说出去，一则有关自己的隐私，从小不将自己藏在心中最深的事与任何人说已成为我的习惯；二则有关他的身份，比不想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蓝颜似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了刚进来的紧张，和我闲聊了几句，便催着我收拾东西了。
    天蒙蒙亮，我将收拾好的细软紧紧搂在怀里，手支撑在桌子上，眼皮慢慢变得沉重无比，睡意涌上，竟不觉睡着了。
    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人在抚摸着我的脸，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久远的熟悉，白色的被子，白色桌子，还有总爱穿白色衬衣的他。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看着他的眼神从温情变为激动，而我却无法张开嘴巴，不能说话，看着他匆匆地转身，还有那渐渐消失的背影，伴着“医生、医生”的呼喊，我的眼帘又不由得挣扎地合上了眼。
    我猛地一下睁开双眼，仔细打量着屋里的一切，淡粉的帷帐，古木家具，没有任何异样，“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哪有那么容易就可以回到现代……可是，好想他……”，我捶捶酸痛的胳膊，听到外面有些杂乱声，便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看到慌慌张张的伙计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我拦住一个，惊奇地问道。
    “慈心姐，你不知道，一个时辰前，有兵士闯进我们这里，要查封我们翠烟楼。估计这里是呆不下去了，你赶快准备准备吧，抓住机会赶快离开这。”他说完，就匆匆离开。
    我冷冷一笑，“这就是他的方法吧！我怎么还会有机会……”，回到屋子里，拿上我的包袱，来到大厅。
    “大人，不能这样啊！我们翠烟楼从没有做过什么不利于官府的事。还有，有个大人说过会保我们，你去找他，他说过会让我们翠烟楼的生意一直红下去……”老鸨不住地拉扯着带头的那个官兵。
    “我们只是听令办事，有人说过，你去找他……”那个官兵一把把老鸨推在地上，老鸨气得当时昏倒在地上，被几个伙计扶到后屋去了。
    “快走，快走……”官兵把楼里的姑娘都赶了出去，我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这样也好，希望她们可以过上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
    蓝颜呢？我急忙向里屋走去，寻找蓝颜，里屋一片狼藉，乱地的箱子、盒子，我找遍了所有的角落，都不见蓝颜、蓝仲，心中愈发紧张。他们去哪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发生什么了吗？总觉得蓝颜瞒着我一些事，还有她说有不能离开的理由，到底发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站在院子中间，看着纷纷离开的熟悉的面孔，越想越紧张，眼神慌张地寻找着蓝颜、蓝仲的身影。
    “姑娘，走吧！”
    我看向说话的人，是他，那个在长安街上曾救我一命，有着无比清秀的脸和澄澈眼睛的男子。我不觉惊讶起来：“你，不是……”
    “秦国公叫我来接你。”他淡淡地说，仍是一贯的温柔。
    秦国公？李世民？原来命运真的是命运，不由得人挣扎，一切都已注定。
    看来，这一切真的都是李世民做的，而他是李世民的人，那夜也许早已是预谋好的。越想，越觉得可怕，到底隐藏在黑暗中一步步推着我的还有什么，身体一点点冰凉，由心底升起的只是恐慌。
    可是，也许他会知道蓝颜、蓝仲在哪，而且，我别无选择。
    “嗯。”我应了一声，匆匆随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