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千年结

夜更深了，我披着那件披风在储物阁将所有的准备物资清点了一遍，便转向准备回屋。
    转过阁子，在直通我和凝烟的房间的走廊上，突然一个黑衣人出现，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还没来得及惊呼，便已被黑衣人用手中的棍直击小腿下部，痛瞬间蔓延了全身，我一下子跪倒在地，两个胳膊抱着小腿，也许是痛到了极致，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
    见黑衣人转身就要离开，我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黑衣人转身掰开我的手，一刹那，我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坍塌了，那眼神，那曾经无比熟悉，叫人想要亲近的眼神……
    我忍着痛爬回到屋子的门口，轻轻地敲着门，凝烟开门看到我，脸色剧变，俯身直问我怎么了，我用手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
    “扶我进去。”我咬着牙艰难地和凝烟说。
    在凝烟的帮助下，我回到屋子里，坐在软卧上。
    “慈心，是这里痛吗？”凝烟用剪刀将我指的小腿下部的衣物剪开，拿着跌打止痛膏，轻轻指着发红的地方。
    “嗯……”
    她将膏药涂在整个发红的部位，动作轻盈，抬头看着咬紧唇的我，温柔的问道：“疼吗？”
    我笑着摇摇头。
    “到底是谁下这么重的手？慈心，你看清打你的那个人了吗？”
    我心头一震隐痛，苦笑道：“天太黑，那人又蒙面，没看到脸。”
    “想想最后的受益者，铁定是馨儿，她那种小肚鸡肠又总爱耍手段的人，肯定是想自己一个人领舞。”凝烟恨恨地说。
    “没有证据，不要冤枉人。再说这个舞本来就是只有两个人才能跳，她不会这么做的。”我劝说着凝烟，心中却如同打翻了五味杂瓶一般。说实话，要不是看到那双眼睛，我也定会认为是馨儿做的。那场舞虽说由我和馨儿一起领，但我的舞份是远多于她的，为了避免意外，我们也曾学习并排练了对方的部分。
    “慈心，明天晚上可以跳吗？”
    “能。”我点点头，坚决地说着，心里却没什么底气，毕竟自己知道那伤是有多痛。
    除夕终至，天空又零星飘起了雪花。
    “慈心，有什么事啊？我还要准备呢！”馨儿边说，边把舞衣从箱子里拿出来。
    “馨儿，你听我说，今晚的舞，我们角色互换，你也练过我的部分，应该没问题的。”
    “什么？为什么啊？”明显听出馨儿疑惑的语气中含有兴奋。
    “我临时有点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好好跳啊！”
    “嗯嗯，我一定会好好跳的！谢谢你~~”
    我脸上露出了笑容，赞许式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慈心，你的腿？你受伤了？”馨儿大走几部，拉住我的胳膊，问到。
    我转身淡淡地看着她，语气坚定地说：“你的部分，我一定会跳好。”便慢慢离开。
    身后一片沉寂……
    整场舞馨儿的部分算是较为容易，关键就在旋转那一下，我忍住所有的痛楚，却仍是踉踉欲跌倒，忽然被一只手撑了一下，我又稳稳地站立。
    馨儿对我暖暖一笑，我们便继续舞蹈，我开始佩服她的舞技了，她配合的是如此天衣无缝，好像那个失误并不存在一般。在众多的掌声中，我们结束了舞蹈。
    “甚好！”坐在皇上右排首位的唐公拍着手第一个说到，看着站在大殿中间的我们赞许式地点着头。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附和着。
    我抬头看去，多么气派的宫殿，多么热闹的场所，眼神落在坐在最高处的那个孩子身上，只觉得他的龙袍将他裹得太紧太紧，那皇冠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神色凄迷，却脸上总是不时挤出笑容。
    我看到他的无奈，眼神中露出几分悲伤，他却对着我笑了笑，似乎说着“杨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
    再也无法忍受那份痛苦，我移开视线，却正好与李世民的视线对接，我看不清他眼中的内容，但可以确定，没有责怪，不觉舒了口气。小腿的痛意愈发明显，微微皱着眉，眼神一闪却撞到李元吉的目光，他深思了片刻，又转头不再看我。
    退场后凝烟扶着我慢慢走回房间，将我安置在软卧上，自己走到柜子旁拿药。
    “你来干什么？”凝烟没好气地对开门而入的馨儿说。
    我轻捏了凝烟的手，示意她不要这样。
    “凝烟，你先去帮我弄点吃的好不好，我好饿！”凝烟不情愿的看向我，眼含担心，却在我的执意下离开了。
    “谢谢……”我看着馨儿笑着说到。
    “一开始，总觉得你这个人很假，在大家面前表现得楚楚可怜，我虽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也绝无坏心眼。开始的针对只是因为我很讨厌你，觉得你惺惺作态，又仗着有人撑腰。现在，我对你却只有佩服了，你真的很坚强，超出常人，我自是永远无法企及了，要是你不介意，可以将我当做朋友吗？”
    听到这番话，笑容不由得在脸上绽放，我用力地点点头，“嗯。”
    她也笑了，忽然觉得这个美人身上的矫情瞬间全变为了可爱。
    “不过，我就要出宫了。因为那场舞，唐王叫人接我入府……”她边说边害羞得笑了。
    我却是内心一揪，“你想去吗？”
    “嗯，成了唐公的女人，以后就不用惶惶恐恐了，不用再看别人脸色，我的家人的日子也会跟着我变好的。”
    以后，不用？我心里不觉为这个天真的女孩感到悲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这是她的选择，她应该也不会听我这个“现代人”的“现代观念”吧，只好苦笑反问：“那你喜欢唐王吗？”
    “喜欢？我不知道，虽然他年纪大到可以作我的爹，但是也可以给我想要的。”她眼中有着复杂的内容，我看不懂，也不想要深究下去，突然觉得整个人、整颗心，都好累。
    “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嗯，你也是！你先休息吧，好好养伤，不要留下病根。”
    我点点头，目送着馨儿离开，一下子，瘫倒在软卧上，“这就是他想要的吗？如果不是，不是……蓝颜……弄伤我的腿，代替馨儿的人将会是我吗？”
    如果，今晚主跳是我…… 脑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心里渐渐凉下来。馨儿今晚就被接到唐公府，没有星星的夜空似乎更让人压抑，开着窗，任凭风在屋里肆虐，我把脸埋在弯曲的腿上，坐在软卧一角一动不动。
    “砰砰砰……”太不温柔的敲门声把这片沉寂打破。
    敲门声越发粗鲁，我的头又低了低，用双手堵住耳朵。
    忽然间门被推开，我抬头，来不及起身，就被来人直生生抓起。
    “李元吉，你干嘛？”我没好气的一声质问让他似乎更加愤怒。
    “怎么，没被选上，感到难过？”他冷冷地笑着，眼神中却满是悲凉，“杨慈心，你就这么想攀上枝头做凤凰？”
    “呵呵…”任凭他愤怒中晃动着我的肩膀，我竟也是一阵冷笑:“是啊，我就是难过，我就是想飞上枝头，我就是想要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原来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他的手渐渐松开，“怪不得你不愿让我帮你出去。”
    “这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用着不耐烦的语气对着他喊，似乎要喊出所有的不满和委屈。
    他忽然呆了一下，眼神中的怒气慢慢转为无奈，渐渐冷却，“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慢慢转身，他带着失魂落魄消失在风中，腿不住地泛疼，我慢慢坐下，埋着头，把眼泪和眼睛一起藏到最黑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