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千年结

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梦境，同样的白色病房，同样的白色背影，同样的还有无法说话、无法动弹的自己，只能睁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无法融入。
    那个曾出现的女生的声音又传来：“已经五年了，我们就那样静静地生活不行吗？难道五年都不足以让我走进你的心里吗？”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低着头，看不到他的神色，什么也看不到。唯一确定的是他有了自己的家，而那个家里没有我。可是……那个女孩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爱她，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足足五年，而我，在他心里又算什么。他一直守在我身边吗，为什么每次都可以看到他。疑惑越来越多，我看向那边的两个人，一个背影，一个被背影挡住的面容。
    忽然那个女孩侧了侧身子，向我走来，我急忙合上眼脸，但看到那个女孩容貌的刹那，我仿佛被雷击般惊恐，或许更多的是惊讶。是蓝颜……那个女孩竟是和蓝颜长得一模一样。那个女孩又开始讲话了，他们的对话在耳边渐渐模糊，自己便又一次，惊醒。
    呆呆地看着床顶，思绪如麻般混乱。那不是梦境……我回去了，短暂地回去了，难道那个时空和如今自己身处的年代有某种联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蓝颜……又到底有什么秘密？
    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握着，转头看到李世民熟睡在侧榻，心中一阵酸，这到底是什么缘分？我是他爱的人的影子，他又是我爱的人的影子，两个影子之间会有爱情的产生吗？仍是忍不住轻轻触碰的他的眉梢，仔细地端详着这张为我着急了一晚的脸，却不料他突然睁开眼睛，另一只手反握住我滞留在他眉梢的手。
    “总算将你从鬼门关抓了回来。”
    我把自己的手慢慢抽回，却被握得更紧，便不再徒劳，试探着开口：“蓝颜……”
    “放心，她走后，我便没有再派人去追。”
    “谢谢……”我的心终于落下。
    “我不知你们的情谊究竟有多重要，竟让你冒险以命相博。”
    我看着他，坚定地说：“我只能说，失去了她，我会在自愧中度过残生。”
    他呆住，半晌后盯着我：“你这是威胁我了？”，转而又叹了口气，低下头：“既然那晚没追，便不会再追。”
    我愣了，看着眼前的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句话揪着自己的心。
    “我……足够威胁你吗？”我的眼神开始游离，或许是太害怕回答。
    他也是一愣，又看着我：“慈心，从第一眼见你，便觉着你神色中带有一份熟悉感，我刻意去避，却只能越发好奇，每次你看我总含着一种悲伤，逼着我无法拒绝、也无法逃避，也许接近你，选择你，确是一件危险之事，可我不能否认自己已经慢慢适应你的存在。”他的眼中除去了深渊下的阴霾，竟是温柔一如月光。
    “我……”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难道说你长得像我不能忘怀的人，八年的时光，我还是无法走出那段感情，所以每次看到你，就和看到他一样……
    “罢了，莫要多虑……免得费神，身子虚，定要记着多歇息，可不许有个什么闪失。”
    “因为她也是为你挡了一刀而死的？”
    他的脸色又开始泛白，眼中尽是悲伤、愤怒，却又慢慢全部转为无奈：“慈心，我无法将她忘怀，我不知自己对你的那种无法抗拒是源于她，还是只为着你，这便也是我不断逃避你的缘由……就简单地呆在我身边，不可吗？”
    简单地呆在你身边？我不知道自己是自己，还是仅仅一个替身，这句话真的让我怒气上身，但团团怒火在他看向我时无助的眼神下又瞬间熄灭，而且还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开心地抱住我，我的眼泪却不自觉流出。或许应该妥协，只要可以呆在他身边，只要不再次放他走，我是谁，还有什么重要的。我是谁？是那个现代堕落的何颖，还是杨慈心？如果自己因为是明炫的替身而生气，难道不是因为他长得像皓琪，才不断接近他的吗。任凭眼泪簌簌下落，紧紧地抱着他，这一刻，不管我是谁，也不管你又是谁了。
    “原来秦国公府也有梅林。”看着眼前这一片梅花，如雪般净洁，迎寒怒放，梅香熏人欲醉,自己不由被这一幕震撼。
    “嗯~~便是为着这片梅林，我才择了这座府邸。”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心却如嚼蜡般干涩，永远忘不了长孙无忌说起明炫喜欢梅花的那个眼神，同样的眼神在他看向梅花时同样地存在。
    他轻轻将一支梅花拉到我的鼻前，我看向他淡淡一笑，深深地嗅了嗅，却觉得梅花的香味在入鼻的瞬间变质了，而自己却是大赞到“好香，好香。”
    他扶着我走着，梅林中有一席地毯，白色的毛绒毯子，毯子旁边放了一张红木小桌，桌子上有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两个紫砂茶杯，桌子旁是一个镂金炉子，上面温着一壶茶。
    我看了看眼前的东西，又看了看他，他点点头，之后便扶我坐下。
    他脱下身上的披风，随后坐下，让我靠着他，将披风盖在我身上。我静静地靠着他，他看着手中一卷泛黄的书，人世间的幸福也不过如此吧，所有的委屈又有什么呢！忘记一切，忘记像我的那个女孩，忘记蓝颜，在梅花淡淡芬芳中，也许我应该痴醉一场，这是久违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静谧。
    可是，唯独无法忘记的便是现代的那个像他一样的人，想到此，只能自嘲，真真正正地成了两个影子的爱情了。如今，也只能允许自己将他们视为一人，这样，才会幸福。
    “不回宫真的可以吗？”我忽然想到自从受伤醒来，呆在秦国公府已经三天了。
    “我已知会过郭司乐，说你遇刺，要回秦国公府养病。何况你本就受伤，我也吩咐上元灯节歌舞不让你参与，安心呆在这即可。”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疑惑不解。不知现在国公大人可否提点提点小女子？”我转头看向他，睁大眼睛，满含乞求的可怜目光注视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又无奈地笑了，用手指了指我的脑袋：“把整天在这里琢磨的东西讲出来吧。”
    “你一开始说我的进宫任务是窥探消息，可是却把我安置在司乐司，平常也见不着什么重要人物。而且几乎全宫里的人都知道我是秦国公府的人，这不明显让有心人提防我吗？我还能给你提供什么情报啊？”
    “声东击西。”他笑看着我。
    “难道，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我去探情报。还有一个人？”
    “你是聪明不假，可是你想法过于简单，计谋不深。要让我靠你，还不如直接了结自己来得痛快！”他调侃着我，看到我愤怒地死盯了他一眼，立马收了收笑容，“要窥探情报的另有其人，你只是一个障眼，如若‘有心人’确是存在，便会首先提防你，甚至制造假的情报给你，可越发这种时候，他也越容易分心而察觉不到身边别的人。况且如此危险之事，我又怎会让你去冒此险。你便安安心心呆在司乐司，跳跳舞，唱唱曲儿，待我成事后娶你回家。”
    他斜睨着我，听到后面，我的脸不觉变红。
    “发觉你害羞，还总是如此明显。”他好笑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脸越发红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难道我害羞也要藏着掖着？”
    他的眼神从调睨忽然严肃起来，“慈心，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对我藏着掖着，有时我总觉着有很多事你藏得很深，我只盼你简单一点，快乐一点。”
    “你不是说我头脑简单吗？”我笑看着他，心里却泛上一阵苦涩，有些事我又怎么能不深深藏起呢？
    “也罢，也许是过去带给你太多沉重，我定会给你一个简单的幸福。”他坚定地看着我，他的承诺就如他本身一般坚定。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可是心却仍是沉重，会是那样吗，会有简单的幸福吗？
    “你知道蓝颜为什么会刺杀你吗？”想到蓝颜，心总会像被针扎了一下，在他和蓝颜之间明明有着什么秘密，是要用生命搏斗的仇恨，可是究竟是为什么，自己却一头雾水。
    他的神色一顿，“还没查出。”他轻声说道，可是那个眼神叫我心慌。
    “无论如何，她没有伤害到你，你答应我，给她一条生路。”我看着他，是要求，更是乞求。
    “就如此不相信我吗？”他脸色变得异常严肃，“我希望你信我，至少我对你的承诺，我定会兑现。”
    “谁说不相信你了，我只不过是太关心蓝颜了。”我不愿让他难过，不想要我们之间有任何隔阂，我软言说到，紧紧地靠着他，而他也紧了紧环着我的手。
    就这样静静地待着，不觉暮色将至。突然听到一个匆匆的脚步声，我不觉警惕起来，他看着我暖暖一笑，仿佛是在示意我安心，在他的秦国公府还没有奸人敢闯入。
    只见整日跟在他身后的方安匆匆而至，立马跪下说到，“国公，长……”，抬头看到我便将嘴边的话立马咽了回去。我见此景，便去拿拐杖，想要离开。他轻轻拉住我，看着方安：“说。”
    方安这才张口：“长孙大人说有急事商议，已在正厅等候，让我快快请国公过去。”
    他立马起身，又对着方安说：“好生送小姐回听竹轩。”正准备走，回头看着我说到：“注意伤口。”
    我点了点头，说实话他走前的一个回头让我心安不少，那股温暖足以让自己心冰冻的一角慢慢融掉。我拉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他挤了挤眼，让他放心。
    他立马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