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千年结

“你们就像是永远分不开似的。”长孙无垢坐在对面，看着我笑。
    我也同样回了笑容：“命运吧，就像你也永远无法和他分开一样。”是啊，长孙皇后，历史上永远璀璨的一颗明珠。
    “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羡慕你… …”她看向我，看着我有点囧的样子，又噗嗤笑了出来，“可是，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选择做长孙无垢。”
    我抬头仔细看着她，温文秀雅的女子满脸的都是骄傲和不容侵犯的尊贵感，我也淡淡地笑了，听她继续开口：“宿命，我们都以最擅长的爱陪在他身边。”
    看着她，我又笑了笑，我心里有过多次对长孙无垢的愧疚，她越表现得无所谓，我就越难受。“最擅长的爱”是我所不能理解的话语，她是史上的长孙皇后，和我不一样的人。原来古代的女子拥有如此的胸怀，尽管我明白这是现实逼迫的结局，可还是有一丝罪恶感慢慢消退的解脱。
    “你会是最棒的皇后。”
    她笑了笑，点了点头：“竭尽所能。”
    她笑着起身：“这些日子多来陪陪我，越发觉得你可人了，等你去了华阴，可就不能日日见了。”
    我也笑着送她出门，应“好”。
    晚上李世民喊我过去立政殿，其实就是“朕很忙，你过来陪朕”的意思。
    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研砚，思来想去，看着他，我还是开口了：“我想出宫去看看他。”
    他刚刚还一脸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低下头继续看奏折，似乎没有听到一样。
    我迟了一会儿，还是继续说：“我从来没有去看过他，走之前，我理应去一趟。”
    他依然不说话，我们之间的谈话一旦涉及到李元吉，就只剩一段缄默了。自从李世民将李元吉安葬在城南，我一直想去看看他，可是就像是这样，我无法开口。
    他依然假装看奏折，我也不再说话，他心里那道坎似乎永远跨不过来了。
    “我想回去休息了。”我微微福了个礼，径自离开了立政殿，想要快点离开，我怕再一开口，换来的又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冷战。
    又是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断地回想着这一段段往事，竟有点不知道该怎样迎接属于我和李世民的未来。失败者在历史的车轮中零落成泥了，可是胜利者却依然无法驾车高歌，伴随着车轮碾压过的鲜血，只能战战兢兢地紧抓着车栏，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我有点害怕，如果未来的日子，我只能一次次回避他不喜欢的话题，那么我有自信可以幸福吗？
    “你来了。”长孙无忌气色不错，自从他被降职后，这是第一次见他，“好久不见了。”
    “总得等你们都消了气再来，免得惹得一身不自在。”
    “我哪里有生气。”
    “你这生气是在骨子里的，不撒泼，却话子里都是刺。”他又叹了口气，“还好，你们和好了，否则我可再不敢来了。”
    我笑着让他坐下，喊宛晶煮茶。
    “我听说，你被他降职了。”我犹豫了好久，还是问出了口。
    “你不是已经清楚我的想法了吗？”他抬头，一脸调倪，“如若不是，你早闹了。”
    感觉心里暖暖的，长孙无忌就像是永远知道我想什么一样。
    “可别这样一副表情，这叫皇上见了，我可没好果子吃。”长孙无忌把手一摆，向椅背靠了靠。
    “就是要让他看见才行。”
    “看什么？”
    宫人没有传话，李世民竟已经站在门口了，一句话惊得我愣在那。
    长孙无忌笑着站起来行礼：“回皇上，慈心是想看皇上吃醋。”
    我一脸尴尬地站在那，李世民坐了过来，低语：“没看够？”
    一下子满脸通红，我急忙斟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无忌，坐。”
    长孙无忌笑着坐下，总是调侃着不时看看我，气得我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他一下子愣住，我却是大声笑了起来。
    回头看看李世民，连忙又收了笑。
    “你不是想去城南吗？叫无忌陪你去吧。”
    我和长孙无忌似乎是同时抬头看他，李世民的表情还带着一丝的尴尬，我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有多么不易，定是想了好几宿才下定决心。
    “谢谢。”我凑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谢谢你让我爱上你。”
    他愣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露骨的表白，他竟然有些脸红，带着些失措的味道。
    长孙无忌见况笑着行礼退下了，我看着李世民：“没想到皇上竟也会不好意思？”
    他这才回过神，伸手揽住我：“知不知道刚刚的你有点脸皮厚。”
    “成为你的女人，脸皮太薄受不住。”
    他忽然笑起来，宠溺地抱住我：“终于等到你说爱我。”
    我也回抱住他，这么多年来，总是听他说着情话，一遍一遍说出口的“爱”，可是自己却一直不敢以同样的话回应。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至死不渝的爱，不敢轻易相信，也不敢承诺。
    “谢谢你让我爱上你。”我在他耳边轻声说。
    他抱着我也同样在我耳边说：“也谢谢你爱上我。”
    三天后，我去了城南。
    “这辈子，我唯独欠你，也许我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我慢慢跪下，长孙无忌看了看我，走到不远处。
    “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么求得你原谅。如果有另外一个世界，可不可以忘记我，不要记恨，也不要挂念，我希望你可以快乐。”
    我轻轻地把墓前新长出的草拔掉：“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你心中的那个慈心，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我叛逆、脾气坏，其实现在的我也是。只是，无论是哪个世界，我都太在乎爱情，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还是选择了自私。如果有来世，就像你说的那样，换我来爱你好不好，把所有的痛苦都还给我。”
    对着他的墓待了好久，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来陪他，我知道心里的这个结是永远解不开了。
    “不早了。”
    我点了点头，长孙无忌馋我起身，一起行了礼。
    向着背离的方向一步一步远离，我回头看了一次，一片荒芜中竟觉得存着几分静谧，没有了勾心斗角，但愿他可以安心地睡下。
    八月中，李世民放出我有孕的消息，让孙思邈带我入住华清宫，而长孙无忌带走蓝颜的儿子，养在长孙府。李世民是想要让这个孩子成为我的儿子，李元吉的后代纵然要留下，也决不能是众所周知的齐王的儿子。
    “让你去那里，是孙思邈的意思。”李世民送我出城，握着我的手。
    “谢谢你，可以接受他的孩子。”
    “我其实不太喜欢你说感谢之类的话。”
    我看着他，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感觉。”
    “无法表述就莫要说出口了，可以换一种方式。”
    我不解地看向他，却被他拉着拥住：“可以这样。”
    他紧抱着我，我也回抱住他，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忍不住满脸的笑意。
    “明年这个时候就可以把孩子换回到身边了。”
    我愣了一下，不是一“出生”就让他出现在世人面前吗？
    “刚生下的孩子总不会就会站起来了。”
    我才反应过来：“对哦。”
    笑着看他一脸无语的表情，自己想问题总是这样粗枝大叶。
    “孩子，叫‘明"吧。”李世民看着我说。
    “李明。”李世民话音刚落，我便忍不住开口。
    “不好吗？”
    “没，很好......反听之谓聪，内视之谓明，自胜之谓强。愿他一生可明心、明智、明惑、明辨。”
    “知我者，杨慈心。”
    我笑着看向他，听他继续说：“可是，我想让他迟一些入宗谱。”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他的思虑，这个孩子越迟出生，才会越远离争储的是是非非。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一忙起来就忘记用膳，不要那么晚睡，国事虽重，也要时刻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
    “好。”他点了点头，送我上马车。
    就这样离别，坐在车里，我笑着和他挥手，直到看不到他的影子，才收回脸色僵硬的笑。
    华清宫就像是一幅画一般美，似乎每一笔都是画家精心雕琢上去的，李世民每三天就会送信过来，信的内容有时就只是一首诗、或者几个字，可是，却成为我最期待的礼物。
    已经入了冬，温泉宫却仍是一片暖，孙思邈会每月过来看我，看他的样子，我这身子调的不错。十二月的时候，李世民也住了进来，为了国事，每日的折子都送到华清宫，虽然他说只住几日，可是我还是高兴。
    “痴人辗转繁华花乱自纷飞
    梦呓醉吟银杯碑烙无悔
    小楼摇眉梅邀雪辉
    轮回浅泊乱世的悔
    千年门楣挥扇琉璃碎梦结缠
    婉转高阙素染黛眸中的朱岚
    曳轻毡荡江南
    怎奈红尘劫里失了心安”
    “什么叫红尘劫失了心安？”我坐在院子里刚刚唱完，李世民就调侃着问我。
    “滚滚红尘，欠了姻缘劫，扰了心，怎得安？”
    李世民笑着夸我文采涨了不少，又看着我：“你想看梅了？”
    一句“梅邀光辉“透了自己的心思，我笑着点头。
    “好！过几日，便带你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