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的左手

丁俊海一出大门就傻眼了，裤兜里只装了车钥匙，钱包、手机都落在家了，开着车能去哪儿？去金领公寓？没带那套房子的钥匙；回南区老宅？舅舅肯定会问。坐上车又下来，在小区里踱着步转了一圈，也没想出好主意，只能返回去。想来想去，他进了院门，绕到房子后面，从后花园的小门进去。厨房黑着，没人；餐厅黑着，没人；客厅亮着昏黄的壁灯，也没人。他脱了鞋，上了楼梯，想着林小雅肯定还在徐志成房间，自己的包在自己房间，上了楼梯第一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拿了就走。刚上二楼，就听到房间里轻微的说话声和幽幽的哭声。
    “……不想伤他，我知道他别扭什么……程大夫都说，志成能活着就是个奇迹，我明白，你也明白，他这么活着都是因为……我……要是把他送出去……说不定……”林小雅哭着说着。
    “徐哥不能送出去，你不伺候我伺候！”
    “我没说不伺候，可俊海……”
    “都是你把他惯的……你扛着肚子，伺候着徐哥，他不心疼，还要你伺候他，跟着他屁股后头收拾，反过来还说你不在乎他……还能在乎成什么样？说想吃鱼，你就给做，出差还得你给收拾行李，徐哥要知道了，肯定不让你跟他。”
    “你千万别跟志成说……俊海是有点小毛病，可还是挺心疼我的……他是个男人，我那么伺候志成，他发脾气也正常，我都能忍，可不想伤他……”
    丁俊海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反思自己，确实做的很不够，原来就觉得小雅很不容易，也很佩服她的能力，现在真的住进来，却不能替她分担一点，反而是她照顾自己多一点。想到这儿，他推开门想跟小雅道个歉，看了一眼，刚熄灭的怒火又烧起来了——林小雅和王新磊紧紧地抱在一起，林小雅的头靠在王新磊的肩头，低声哭诉……
    丁俊海走过去扳过王新磊的肩，“哐——”朝着王新磊的面门就是一拳。
    王新磊本来坐在床沿上，被这一拳打得跌坐在地上，扶着额头。
    林小雅急了，跳下床，捧着王新磊的头，“新磊——新磊——”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扭头瞪着丁俊海，“你疯了——他头原来就受过伤。”扭过去上下摸着王新磊的头，“你有没有事？……能听见我说话吗？……新磊……新磊……你别吓我……”
    王新磊楞了一会儿，闭眼又睁开，甩甩头，拉下小雅的手，“我没事。”撑着床站起来，“你狗啊？逮谁咬谁？”
    丁俊海的火还在烧，指着他拉小雅的手，“把你的爪子撒开！撒开！”
    王新磊也急了，“姓丁的，你他妈脑子让驴踢了？小雅是我妹妹，我拿命救回来的，我要是对她有想法，我猪狗不如！……老子要想怎么样，还轮到你在这儿耍？”
    “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前脚出门，后脚就抱上了，背地里指不定怎么了？还妹妹？呸——”
    王新磊气得还要骂，林小雅跨一步挡在他前面，“既然你怀疑我，那我们之间也就没什么可谈的了。请你看在我帮你铲了韩凌峰的份儿上，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好合好散，你走吧。”
    “你——”丁俊海的火又被堵在嗓子眼了，抖着手指着小雅，咬牙说，“好！很好！林小雅——有能耐！”转身拿了包夺门而出。
    没几天，杨洪涛来家里找林小雅，工地出了个小事故，建委安监站勒令停工整顿，丁俊海让林小雅去协调解决。本是工程总监的职责，杨洪涛的能力也完全可以解决，看杨洪涛为难的表情，林小雅已经明白是丁俊海的小伎俩。“回去转告丁总，我在休假，工作上的事请他派其他人处理。”
    “这——林总，您跟丁总好好谈谈吧，这几天丁总发了好几次脾气了，再这样下去，不是事啊！”
    “洪涛——我知道你为难，要是干得窝心，我帮你找别的地方。”
    “啊？”杨洪涛不是没有跳槽的想法，想了想问，“林总以后怎么打算？”
    林小雅直直地看着杨洪涛，微笑点头，“我们合作一向很顺利，除了宏图，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只是要耐心等一阵子。”
    杨洪涛一脸释然，“没问题。有您一句话，我就放心了，您休息吧，我走了。”
    “我送送你。”林小雅站起来。
    杨洪涛虚扶了一把，“别！脸色这么差，怎么能让你送我？……要说丁，总也是，出了天大的事，也得先让你把身体养好了。我比你小两岁，要是我姐姐病了，就算辞职也得把姐姐照顾好。”
    林小雅看着眼前憨厚的汉子，“有你这句话，你姐姐的病就好了一半。”
    接下来两周，林小雅不断接到公司电话，直到王新磊带来另外一个消息，林小雅忍无可忍地给丁俊海打电话，“我们俩的事是私事，请你不要拿工作泄愤！”
    “来教训我？”
    “我是为你好，苏总把公司交到你手上，你就忍心把它毁了？”
    “甭咒！公司也有你的股份！”
    “好——不吵，不吵……”林小雅喘了两口气，才开口，“别的承包商、供应商你想换都能换，你看谁顺眼换谁，一建的老包你不能换，牵扯到什么，你比我清楚……或许我们可以解决，但要多花几倍的精力财力，你觉得值吗？”
    “不用给我上课，不服你来当这个总裁！”
    “丁俊海——”林小雅气得大喊一声，闭眼好大一会儿，平静了心绪，才开口，“我累了……你是总裁，怎么做是你的事，我不会再干涉了。”挂了电话，她长叹一声，靠在床头闭眼微喘。
    王新磊端了一碗乌鸡汤，坐到床边，用勺子搅搅吹吹，递给她，“跟畜生生气，划不来……不烫了。”
    林小雅接过碗喝了一口，“出这么大的事，苏总也不管管？由着他胡闹？”
    “恐怕苏总想着他外甥多有出息，可以让他颐养天年了。”
    “那是人家的事务事，我们管不着。找人给苏总通个风，管不管就看苏总了。”
    “你心里坦荡，他可净往歪里想你，这次换施工队，哪个不是你推荐的。”
    林小雅笑着摇头，“干好自己的事，他想怎么折腾，随他吧。”
    “恩——酒店那边儿一直都按计划走着，孟总那儿也有眉目了。”
    “这阵子都是你跑，启悦天天抱怨，工作永远都干不完，你别跟拼命三郎似的。”林小雅几口喝光了汤。
    “还管我，你自个都成啥样了？”王新磊接过碗，“真放下了？”
    林小雅闭眼不说话。
    “哎——我又多嘴了！你要能放下就不会留着孩子……心静才能养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