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的左手

醒来是周日，吃过早饭，林小雅拉了柳启悦去逛街，顺便去看看苏总，带上大宝让他找一一玩去，丁俊海不放心两个孕妇出门，跟着去了。到了商场，两个孕妇看着婴儿用品流连忘返的，直买到丁俊海拎不住。回家途中，林小雅让他停在一家老北京布鞋店门前，丁俊海奇怪地问，“给翟姨买鞋？我看她平时也穿皮鞋啊。”
    柳启悦只是笑。
    林小雅白他一眼，继续看鞋。
    “给舅舅买？这个不错，穿着舒服。”丁俊海拿了一只黑色圆口千层底老头鞋问。
    “恩，拿一双吧。”林小雅拿了只卡其色系带帆布男鞋问营业员，“这个有41的吗？”
    营业员看看鞋，“应该有，您稍等，我去仓库给您拿。”
    丁俊海心里琢磨，41的？我穿44的，前两天看见徐哥屋里的鞋是43的，家里就三个男人，难道是王瘸子？那也应该是柳启悦买啊。他拉拉柳启悦的袖子，小声问，“你给你老公挑才是心意啊，腿脚不好应该穿舒服点，可穿这样出去太掉价了吧。”
    柳启悦哈哈大笑，捧着肚子赶紧坐下来。
    丁俊海让她笑得很尴尬，看着林小雅，“怎么了？真是的，我也没说什么啊，呵呵……”等营业员把鞋拿给林小雅，惊得他下巴都快掉了，林小雅竟然拿着鞋往自己脚上穿。“那是41的——”
    “恩。”林小雅把另一只也穿上了，用拇指在脚尖处按按。丁俊海更傻了，看样子只大了一指，怎么会？小雅一向是大众脚——37码。他过去蹲下来捧起她的脚左看右看，又把鞋子脱掉看，还不罢休，连袜子也脱掉，认真研究着。
    “干嘛？就是肿了。”林小雅不好意思地拉他胳膊。
    丁俊海没有放手的意思，还在看，是肿了——脚面鼓鼓的，像刚出炉的面包，脚后跟也胖了很多，脚踝骨都快找不到了。难怪回来看她一直穿着CROCS的大头拖鞋，天还没热，里面套了棉袜。该死！该死！跟舅舅表决心说要好好爱她，多关心她，徐哥教了那么多，还是个白痴！该死！
    看到他眼中的盈盈水雾，林小雅用力拉他，“肿了就肿了，怕什么？生完就恢复了，你干嘛啊？……怀孕都会肿的，启悦的脚也肿了。”
    丁俊海吸吸鼻子，稳定情绪，扭头看柳启悦，“真的？”
    见惯了丁俊海吵架骂人，欲哭含泪还是第一次，真把柳启悦吓着了，“是……是啊，我……也肿了，要不你看。”说着弯腰要脱鞋，觉得不妥，又笑了，“呵呵……我没林姐肿得厉害，林姐给我买双39的，穿着还有点大呢。”
    丁俊海听懂了，也记到心里了，点点头，握着她的胖脚放到唇上深情一吻。
    林小雅害羞地放下脚，“干嘛啊？神经病！”
    柳启悦赶紧背过身偷笑。
    吃过晚饭，林小雅照例陪徐志成说话、按摩，看保姆把他安置上床，又催儿子准备明天的学习用品、上床睡觉。等她洗完澡上床，丁俊海还在一边讲电话，林小雅也不理他，闭眼要睡，突然双脚被抬起来垫了个枕头在下面。
    “今天走这么多路，还不注意？是不是想穿我的鞋啊？”丁俊海的细嗓子在她耳边叫嚣着。
    林小雅抬手把他推开，“干嘛？——睡觉啊。”
    本来没想什么，娇羞微红的脸加上扭捏的动作岂不是“欲擒故纵”？丁俊海真想来个“狼吃羊”，可想到书房里的《育儿知识大全》，稳定了呼吸，坐下来俯身吻上她水嫩的面颊，弹性十足，真想啃！手握拳撑在床上，“我轻轻的……姐……天天想你……对不起……以后我看不到的，你要跟我说……我眼瘸，都没发现你的脚。不想让你痛，我心疼……姐……”
    很快，林小雅开始尖叫，丁俊海赶紧住嘴，过去抱住她，看她瞪圆眼睛大口喘气，紧张地问，“宝贝儿，宝贝儿，没事吧？……怎么了？怎么了？姐——姐……”
    林小雅喘了一会儿，扭头看他，脸上有了幸福的笑，“傻瓜！我高兴……你终究是爱我的，对不对？”
    丁俊海猛松口气，吻上她渐烫的唇，“当然——这还用说？……你爱我吗？我不够好。”
    林小雅笑着别过头，“不爱！”
    丁俊海捕捉到她嘴角的捉弄，“敢不爱我？我今天要不让你说出爱我，丁字就倒过来当旗杆！”说完，他低下头……
    林小雅叠声求饶，“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哈哈……俊海，不行了，哈哈……爱你，啊——不要……”
    丁俊海抬起头笑着说，“好好说，说全了。”
    “我……我爱你。”
    丁俊海拉下脸，表情严肃，“连名字都没有！”
    “我爱……俊海。”
    “这么勉强？我去睡觉。”说着起身要走。
    林小雅拽着他的胳膊，“你去哪儿？睡也在这儿睡啊！”
    “我去三楼。”
    “好！你走！有本事离开这个家，再也别回来！”林小雅嘴硬地威胁他，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沉闷的抽泣声传出。
    都说孕中喜怒无常，这也太瞬息万变了！本是逗她的一句玩笑话，怎么哭了？丁俊海看她肩膀一颤一颤，更是心疼。伸手扳过她的身子，让她仰面躺着，吓得直吸气，她已经哭得脸都红了，下嘴唇也被她自己咬破了，满脸的泪冲刷着点点血迹，半张着眼睛，无神地对着天花板，是痛苦挣扎后的绝望。
    丁俊海浑身抖了一下，紧张地把她抱在怀里，说出的话都是颤音，“姐——我不走，不会走的……别哭了，我刚才……说着玩的，你怎么了？……别这样，跟我说说话，姐——雅——我爱你，我不会走的，我不走……”
    一句句誓言戳进林小雅的心里，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她推开丁俊海重新趴在枕头上，似乎没哭够，又开始抖着肩膀“呜呜……”地哭，过了一会儿，自己起来抽纸巾擦眼泪。
    丁俊海揽着她的腰帮她擦，又去倒了杯水，“不哭了吧？林总发泄完了吧？”
    “哼——”林小雅生气地别过头。
    丁俊海看着她的娇态，心里暖暖的，外表坚强的女人内心有多柔软，只有他知道，连一句玩笑都听不得，曾经的伤害有多痛？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他都不会像徐志成那样对她轻言放弃。额头抵额头，目光如水，嘻嘻笑着，丁俊海柔声说，“你赶我都赶不走……相信我……”
    林小雅对上他清澈的眼眸，波澜无语，如蓝天一样干净，如湖水一般宁静，闭眼送上自己炙热的双唇。
    丁俊海侧抱着她，深情安静地吻下去，浅浅的，甜甜的，撤离双唇，抿抿她耳边的碎发，爱意在眼角辗转，“不早了，睡吧，我去给你拿酸奶。”
    站起来衣角被拽住，还未及转身，“我爱你！”一句极轻的话听到丁俊海耳朵里如六月天里响雷在身边乍起，玫红色的光亮划破天际，也撕碎了最后一重外衣，由怀疑、困惑、金钱、生死、恩怨交织在一起的网从两个人的身上剥去，□□裸地面对彼此，只剩下那恒久不变最时髦也最俗气的三个字。
    他的嗓子堵住了，是真的吗？她肯爱我了？姐——你听到了吗？我没有失去她，她爱我！小雅爱我！深吸一口气，低头吻上两片丰盈，忘我地吮吸着爱的甘甜，抬起头，期待地看向她，“再说一次。”
    林小雅笑了，甜蜜荡漾在脸上，细长的眼角弯弯的，一双丹凤眼直直地看向他，摒除一切，世界毁灭，只有他和她，郑重地说，“我——爱——你——”一字一顿，字字敲着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