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的左手

“五一”前一周，王新磊去上海接回柳启悦和儿子，晚上吃饭，翟姨坐在主位上，左边一把宝宝椅，麒麟安静地坐在里面，自己拿着小勺子舀着饭；再左边是林小雅和徐志成，上次出院后，徐志成的状态一直不错，都是自己吃饭，林小雅在一旁细心照顾着；再往右是丁俊海喂着宝宝椅里特闹腾的芽芽。翟姨的右边是王新磊和柳启悦，几个月不见，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再不是原来的冷漠了，再往右是大宝和一一，两个大孩子端正地坐着吃饭，大宝不时和一一咬耳朵，一一继承了父母安静的性格，只是微笑着回应大宝。一个大家庭，祖孙三代，四个孩子，很是热闹。
    柳启悦先是和王新磊说着两个月的所见所闻，越说越有兴致，声音就大了起来，“……芳芳说长大了能像正常人一样开口说话，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还有，还有，等麒麟再大一点，可以教他学唇语……”
    “唇语？”林小雅抬头惊奇地看着启悦，“电影里演的那种？看着别人的嘴就知道别人说的什么？”
    “哦——《赌神》里的，好厉害的！舅妈——弟弟能变成那样吗？”大宝兴奋地叫着。
    一家人都期待地看着柳启悦，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低头红了脸，喝了口水，说，“毕竟每个人说话的习惯和语气都不一样，还有很多方言，不可能每个人的话都能‘读’出来，但通过学习和勤奋训练，至少亲近的人，家人、朋友都能‘读懂’。”
    “那太好了！”翟姨高兴地给孩子夹了块土豆，“以后我们麒麟看着奶奶就知道奶奶说什么，对不对？麒麟真棒！”
    大家都欣慰地点头。
    “芳芳说，孩子学手语，最好有个良好的环境，就像学英语一样，建议家里的人最好都学一点手语。”柳启悦小声地说。
    王新磊拽拽她的胳膊，逼近她的脸，厉声说，“不是答应你了，怎么还说？”
    “你又天天不在家，会了有什么用？”柳启悦小声反抗，乞求地看翟姨，又看着林小雅。
    “学手语啊？难不难？”翟姨不大情愿。
    林小雅笑着抽了张纸巾给徐志成擦嘴角的汤汁，“应该不难吧，记得上学的时候看琼瑶……叫什么名字来着？一女的，是个哑巴，嫁到大户人家冲喜，刚开始随身带着小本子写，后来没多长时间，他丈夫就能看懂她的手语了……其实中国字就没多少，比英语简单多了，如果只是日常用语，几百字就够了。我原来觉得那字典多厚啊，中国字得多少啊！后来一个当老师的朋友跟我说，高中毕业应该掌握的汉字才三千多。”
    在这个家里，林小雅有“一家之主”的地位和风范，她这么说，柳启悦就有了底气，“恩，手语里好多手势还代表一个词语，这样算起来就更少了。”
    徐志成左手撑着扶手调整了坐姿，笑着说，“翟姨，您身子比我好，脑子也比我灵光，您好好学，学会了，我给您当学生。”
    翟姨笑了，“好，好，好，好好学，为了麒麟，奶奶老了老了再学门外语。”
    大家都笑了。
    大宝站起来拍着胸脯表态，“舅妈，我一定好好学，给弟弟做榜样。”
    林小雅撇着嘴笑。徐志成也笑了。
    大宝坐下来捅捅一一，瞪瞪他。
    一一小声嘟囔，“我又不在这儿住，不用学。”
    “想不想去打球了？”大宝威胁一一。
    离得远，林小雅没听清楚大宝说什么，但看两人的表情就明白了，呵斥道，“大宝！你干吗？！”
    徐志成不以为然，“没事——小孩子，闹闹更亲。”
    有爸爸帮忙开脱，大宝不那么害怕了，看一眼林小雅，又赶紧低头往嘴里拔饭。一一也害怕林小雅生气，虽然林小雅总是吵大宝，没怎么吵过他。一一壮着胆子说，“我也学。”然后就不说话了。
    大家都表态了，唯独丁俊海没吱声，林小雅撇了他一眼，他却回林小雅一个温柔的眼神，林小雅狠狠地瞪着他。
    徐志成怎么能不知道两人无声的交流？用左手碰碰林小雅，“别管我了，你喂闺女。”
    丁俊海听到了，笑笑，扭过头说，“没事，徐哥，难得闺女给我个机会，我得好好表现。”
    林小雅给徐志成夹了块豆腐，笑嗔，“就知道心疼他，我还没吃饱呢。”
    徐志成朝后扭头，“春玲——春玲——”
    丁俊海摆手，“真没事，徐哥，你看，芽芽都不怎么吃了，估计吃饱了。芽芽——还吃吗？哦——闺女，哎呦——我的乖乖……小坏蛋，不吃就闹！……还笑？”稍不注意，芽芽打翻了碗，菜洒到孩子身上和地上，新来的月嫂赶紧上来收拾，抱走孩子。丁俊海洗了手重新坐下来吃饭，吃了两口，越过徐志成看小雅，“过两天舅舅回来，你跟我一块儿去接吧。”
    林小雅沉下脸，低头不说话。
    徐志成拉了她的手，“都答应我了，去吧。”
    “徐哥，别说小雅，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见苏总？那会儿要是小雅出了事，你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劝她？”王新磊插话。
    徐志成耐心地劝，“我知道，大哥不对，看在芽芽的份儿上……”没等他说完，林小雅“腾”地一下站起来，去客厅接过孩子。“你——”
    丁俊海拍拍徐志成的胳膊，冲他摇摇头，
    吃完饭，丁俊海领着大宝和一一在三楼影音室玩X-box，苏毅（一一）溜出来，在卧室找到林小雅，芽芽在浴缸里游泳，林小雅在一边儿逗孩子，看见苏毅为难的表情，擦干手，走出来，“怎么了，一一？”林小雅把孩子拉到身边坐下，“是不是大宝又欺负你了？跟姨说，姨揍他去！”
    苏毅站起来，郑重地鞠了个躬。
    “怎么了，这是？——孩子，跟姨说，怎么了？”林小雅心疼地摸着孩子的脸。
    苏毅拉下林小雅的手，“姨——我妈说她走了，让我跟你过，你会对我好，可……我想回去。你别生爷爷的气，我替他道歉。”
    林小雅吸吸鼻子，笑了，“怕我生气了不让你走？”
    苏毅点点头。
    “傻孩子！”林小雅摸摸孩子的头顶，“大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不管我和你爷爷怎么样，或是和你舅舅怎么样，你妈把你托给阿姨，阿姨会一直疼你的，懂吗？……肯定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想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这永远都是你的家，好吗？”
    苏毅又点头。
    “以后心里怎么想的怎么说，别把事情都憋在心里，会憋坏的，姨心疼，知道吗？”林小雅把孩子抱在怀里，真的心疼这孩子，小小年纪已经承受了太多人间悲苦。“好啦——去找大宝玩去吧，明天周六，可以晚睡半个小时，恩？”
    苏毅笑了，点点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