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捞尸人

    “小……玉。”
    红衣女娃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她松开了抓住我双脚的手，游到井底侧壁的黑洞那里，钻了进去。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我看着那个黑洞，刚才那道苍老、阴森、恐怖的女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呢。
    愣了一会儿，我猛地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拼命往上游。
    “哗啦。”
    “啪！”
    再次游出水面的同时，井口已经把长绳扔了下来。云真道人在上面探身看着，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儿吧？”
    点点头，我飞快将长绳系在腰上，急忙说道：“快，快把我拉上去。”
    双手按住石井，我纵身一跃，跳到外面的草地上。可能是因为浑身都湿透的原因，脚底很滑，颤抖着，没走两步就跌坐在了地上。
    云真道人走过来，他看我瘫坐在地上，双腿不停发抖，皱眉说道：“怎么，刚才在水下发生了什么吗？”
    拍着胸口，稳了稳心神，摇头说道：“没有，谢霄怎么样了。”
    “呕。”
    话刚说完，我看见躺在不远处的谢霄，突然翻了个身子，手捂着胸，朝地上吐了两口清水。
    “醒了就好。”
    王瘸子说完，从地上悠悠站起。谢霄又吐了水，休息一阵站了起来。
    玄虚道人走到井边，探头看了看，叹着气说道：“唉，那六个人头又沉到水里了。”
    “无妨。”
    像是看穿了玄虚道人的心思，王瘸子摆手说道：“一切都是天意，强求不得。”
    王瘸子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王家村去。”
    仰头一看，太阳果然已经开始西沉，由金色变成了红色。
    叮嘱了几句，王瘸子和玄虚道人便能离开了。云真道人走到谢霄面前问道：“没事儿吧？”
    顺手拉开谢霄的衣袖，云真道人大叫一声。
    “啊！”
    我凑过去看，只见在谢霄的手腕处，显露出了两个暗红色的牙洞。
    “快，快走，必须马上清理伤口。”
    云真道人扶着谢霄往前院走，我跟在后面。进屋之后，刚打开门，看见牛大明躺在床上，云真道人立刻睁大了眼睛。
    “牛大明？”
    云真道人一口喊出了牛大明的名字，看来他们以前认识。心里一惊，我碰在了门上。
    “咚。”
    云真道人回头看向我，皱眉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下午他晕倒在门口，我就把他扶进来休息。”
    “咳咳。”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牛大明突然咳嗽了两声，跟着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心里一软，感觉没底，手脚也变得发软，要是牛大明把事情说出来该怎么办？
    看见云真道人，牛大明原本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得滚圆，翻了个身子，硬生生从床上掉到地上，双脚往前一收，跪在那里说话。
    “道长，道长，求求你，救救牛家村，救救我儿子。”
    “咚咚咚。”
    牛大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血水顺着流了出来，染红了他右边的眼眶。
    他哭喊着：“道长，求求你，救救牛家村，救救我儿子吧！”
    云真道人皱紧了眉头，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将牛大明从地上扶了起来，问道：“你先别慌，牛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道长啊，我儿子昨晚杀人了。他把全牛家村的人都杀了，就我一个跑了出来。”
    云真道人疑问道：“你儿子杀人了？”
    “是啊，道长，我儿子杀了全村子的人！”
    云真道人松开牛大明的手，沉思了一会儿，复又掐指算了算，摇头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半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你儿子牛小健是短命鬼投胎，半年之内必死。现在，半年已经过去，你儿子应该早死了才对。”
    “扑通。”
    牛大明哭坐在了地上，脸上挂着泪珠，一副绝望的表情。他摇头说道：“罢了，罢了。”
    “唉。”
    云真道人叹了口气，蹲下说道：“牛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牛大明抹了抹眼泪，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原来，前些日子，牛小健到村口的池塘里洗澡，在池塘里无缘无故晕倒，请了人来看，说是中了邪，也说命保不住，让准备后事，买口小棺材。
    牛大明一家气的不行，赶走了那人，心里也很绝望。后来钱无涯来到牛家村，说有办法能救醒牛小健。
    钱无涯呆了几天之后离开，后来一天下午，牛大明睡了午觉起来看，牛小健已经吊死在了房梁上。
    听到这里，忍不住抽了抽身子，我被吓傻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居然会上吊自杀。
    中邪之后，还经常半夜爬起来，在院子里学女人唱戏。
    听完整件事情之后，云真道人摇头叹气说道：“真是作孽，想不到这个钱无涯，居然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脑子里，飞快回想起了那个雨夜。
    嘴上忍不住说道：“不仅如此，他还杀了自己的生母罗翠兰！”
    听我把事情说完，云真道人咬紧了牙，一把抓过放在桌上的药碗摔在地上。
    “啪！”
    “钱无涯，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我与你势不两立！”
    我看着面容狰狞的云真道人，心里暗想：他是为了罗翠兰，还是为了李元青，亦或者，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牛大明颤声问道：“道长，照你这么说，我儿子现在已经变成僵尸了？”
    “嗯，如果我没有猜错，今晚他肯定会寻着味儿，到大王村来找你。”
    双眼一翻，牛大明倒在了床上。
    “牛大叔，牛大叔。”
    喊了两声没有回应，我于是将牛大明的脚一起放到了床上。这个可怜人，但愿他在梦里能好一些。
    “小兄弟，你跟我一起出来。”
    “哎，好。”
    我应了声，跟着牛大明一起走出房间，来到外面的灵堂上。
    云真道人一直背对着我，并不说话。心里发虚，脑袋一低，我小声问：“道长，什么事？”
    “啪！”
    没有任何的征兆，云真道人飞快转身给了我一耳光。
    “为了一个女鬼，你居然害死了牛家村全村人的性命！”
    咬着嘴皮，心里确实有些愧疚，可是我并不后悔。
    缓缓低下头，我无话可说。
    “啪！”
    又是一巴掌，我被抽了，直接扭头看向一边。
    “刚才那一巴掌，是替你爷爷赵河打的，现在这一巴掌，是替你师父李元青打的。”
    爷爷？
    师父？
    再次低下了头，脑子里想着凤钗，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泪水簌簌流了出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哭，这么大的人了，你哭什么？”
    时间一晃，来到了晚上。为了安全起见，云真道人仍旧把灵堂上的门关了，几个人躲在屋子里等。
    “起轿。”
    “吱呀，吱呀。”
    木头传出的响声越来越近，很快便到了院子里来。
    “啊！”
    “铛铛。”
    透过门缝去看，孙大伯仍旧胡乱挥舞着手臂，不过此时的他看起来，脖子上挂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铁链，像是黑顶大轿中人的奴隶。
    除了孙大伯和阴兵之外，我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穿着红色寿衣的女娃子，她就站在轿子旁边。
    我看她时，她正好看了过来，好像……她看到我了。
    “嘻嘻。”
    女娃子怪笑两声，说道：“奶奶，我要吃人。”
    “吱呀”声停止，透过门缝再看时，轿子停在了那里，悬在半空。那个留着八角胡须的中年人从轿子的另一端走出，来到了红衣女娃的身边。
    心里一惊，不对，没有八角胡须，不是那个中年人！忽又皱紧了眉头，看他穿的衣裳和体型，又分明是昨晚那个胖子。
    难道？
    仔细看了看他的脖子处，果然有一道红色的口子。
    瞪大了眼睛，天呐，这中年人居然给自己换了个脑袋，怪不得王家村死了七个人，井水里却只有六个死人头。
    原来还有一个，在这中年男人的脖子上。
    “小主子，你要吃什么人？”
    “扑通。”
    中年男人话音刚落，外面的院门便被一脚踹开，牛小健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侧嘴角外露着长长的獠牙。
    “啊！”
    “嘻嘻，他一定很好吃。”
    女娃子笑着，跑了过去。这时，牛小健也朝院子里跑了进来。
    “儿子！”
    牛大明透过雕花的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嘴里喊了声，幸好云真道人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呲啦。”
    牛小健个子虽然高，但他根本就不是女娃子的对手，刚接触，就被女娃子硬生生扯下了一只手。
    “啊！”
    “儿子！”
    扭头看，云真道人惨叫着收回了右手，“扑通。”牛大明打开房门，直朝院子里的牛小健跑了过去。
    “呲啦！”
    牛大明和牛小健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被红衣女娃活生生撕成了碎片。
    红衣女娃吸了两人的脑浆之后，中年男人喊道：“起轿。”
    等到阴兵走尽，院子里只有树叶飘落时“莎莎”的响声，我和云真道人打开门走出去看。
    院子里到处都是血和碎尸，河风吹来，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中，隐隐有些想吐。
    刚捂住鼻子，大门口传来了凤钗的惨叫声。
    “啊！”
    “臭女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