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参加花宴的姑娘们也陆陆续续告辞还家,齐夙秋很是不舍地一再挽留灵秀,对这个各种各样的有趣话本,都能信手拈来的姑娘,简直是相见恨晚。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本没听完呢,那西天取经的孙猴子究竟打没打死那害人的白骨精?还有他那糊涂的师傅,被妖精抓走了,有没有被吃掉啊?还有,还有那什么倩娘的娘怎么如此不守信用,那王文举真的一走了之了么?那伤心欲绝的倩娘如何是好?这两个话本,没听完,弄得她这样不上不下的,回去肯定睡不着觉。
“秋姐姐,时候真的不早了,秀儿还得出城呢,完了城门关了就麻烦了。”晨曦有些哭笑不得的劝着自己堂姐,道
“秋姐姐,若是喜欢,明儿我让人将这两本话本送到你府上吧。”灵秀看着一脸不舍得她离开的齐夙秋,道
“真的?!那太好了,你说的这两本话本,我都没听过呢,也没见哪家戏班子有唱呢!”齐夙秋一听,很是高兴,道。今日的齐夙秋确是有些忘形了,将教养妈妈教的规矩都扔了不少,少了往日的沉稳刻板,少女独有的灵气让她显得鲜活亮丽,本就长得端妍绝伦的少女,却被教养得过于刻板,越发像画里的美人图,美则美矣,却丝毫没有生气。不过能让她这么喜形于色的事情也不多,不过是话本和玉器佩饰这两件了。
“行啦,赶紧放人家去,省得王老夫人来府上领人。”晨曦见齐夙秋松开了灵秀的手,赶紧站起身来,将灵秀拉离齐夙秋的身边。一副深怕齐夙秋又拉着灵秀不放模样,惹得齐夙秋又好气又好笑。
说笑间,三人已来到大门口,刘氏的马车早已在一旁等候,灵秀与齐夙秋约定了上门的时间,再三保证明天一定让人把话本送到府上,这才登上了马车。
“小十七,那姑娘可是都尉府的?”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的男子走近还在门口驻足的晨曦与齐夙秋,开口说道
“你说灵秀?”晨曦转过身,见是自家的表哥——季伍洺,也没多想,道
“咳咳,三郎,怎这时辰来?”齐夙秋见晨曦一不留神就将灵秀的闺名给说了给一个外男知道。赶紧□□话来,不让他再问。
“齐大哥新的了一本策论,让我过府一聚。”一提起这事,季伍洺的眼睛都发了光,整个人都来精神,一副要侃侃而谈的模样。
“三郎,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耽搁了,先回去了。晨曦,门外风大,别站太久,回去吧。”齐夙秋一见季伍洺这模样,赶紧出声道。一说完,也不等他们说话,便带着婢子上了自家的马车。
晨曦一听是这事,一点兴趣也无,告了罪,便回了后院。
季伍洺见晨曦领着婢子,踏进了后院,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转过身,看向灵秀离开的方向,嘴里喃喃道:“灵秀,钟灵毓秀,果然人如其名。”
“三郎君?”书允见季伍洺站在门口发愣,开口询问道
“我们走吧,莫让齐大哥久等。”季伍洺敛了敛心神,抬起脚进了将军府。
回去的路上,刘氏见灵秀神色平常,也不知这次的赏花宴,有没有与齐家姑娘言归于好,或者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于是旁敲侧击地问着灵秀。
“秀儿,今日的赏花宴如何?听说这将军府的花园可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好景致,一年四季的景观都不同,很是令人向往的呢。”刘氏拈了块糕点,放在灵秀嘴边,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道
“确是是好景致,听说是仿照南方的苏式林园建的,奇形怪石,小桥流水,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而且,还有很多稀奇的花。”灵秀就着刘氏的手,咬了口糕点,甜得有些腻,摇了摇头,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冲淡口中的甜味后,才开口道。
“宴会上,都有什么好玩的,给姨娘说说?”
“没什么好玩的,都是那些,扑蝶,饮酒赋诗什么的。倒是有些无趣。”灵秀一边说着,一边玩着茶几上摆着的茶具。
“小姑娘家家的,不都是玩这些的,就你这小顽皮,尽玩些男孩玩的,什么小弓箭,小马驹的,一点姑娘样都没有,都不知道,随了谁。”一见灵秀一副无聊的模样,刘氏就有些无奈,这丫头真真令人头疼。
“当然是随了爹爹啊!您真该瞧瞧我在校场骑马的风姿,可威风了!”灵秀一点也不在意,随口就瞎掰道。
“嘿?我说,你爹那老家伙又瞒着我带你进校场啦?!”原本想套话的刘氏一下子就被灵秀的话带歪了。
“有吗?我没说啊!”灵秀瞪大了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耍赖道。
“还说没有,校场那地方乌糟糟的,是你一个姑娘家该去的地方?你不懂事,你爹也不懂事么?!真真越老越糊涂了。”刘氏偏心眼地将过错都归到灵秀的便宜爹身上,很是气愤地道
“哦,对了,姨娘,上次从爹爹书房找到的那两本话本,还在你那儿吗?”灵秀见刘氏已经没有要探究她在花宴上的事儿的意思了,才开口道。
“在的,怎么了?”刘氏偏过头温和的说道。
“秋姐姐可喜欢看话本了,咱家的那两本话本,她没看过,我答应借她看,明儿让下人送到她府上去。”灵秀看了眼态度瞬间变得柔和的刘氏,甜甜地一笑,道
“莫非是太尉府的大姑娘?”刘氏稍稍一愣,问道
“是啊,她长得可真好看。是除了姨娘外,第二好看的。”灵秀赞叹之余还不忘拍拍刘氏的马屁。
“又浑说!人家一年轻貌美的姑娘跟我这老太婆怎么能相提并论。让了听了去,羞不羞煞人。”刘氏这一听,不好意思之余,心里也是熨帖的。怪不得人说,女儿就是贴心的小棉袄呢!
“我哪有浑说,姨娘本来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真儿一个绝世佳人啊!”
“你个坏丫头,就会逗趣儿我,什么词儿都敢往我身上套。都快老眼昏花的人了,还美目盼兮呢!”被哄得妥妥帖帖的刘氏哪里还记得细问灵秀与太尉府的姑娘之间的事儿。
“咦?这是什么?”灵秀见茶几下露出一张大红帖子,随手拿起来,问道。
“许是你爹爹的同僚办寿宴吧。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有人递帖子进来,随手就带出来了。一上车就顾着你这坏丫头,都没来得及看。”刘氏也不甚在意的道。
“李府?李陈氏,桃李村!!!”灵秀随意扫了几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细细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道。
“呀,瞧我这记性,我怎么给忘了呢,方才去书斋,正好遇到你三婶子,听她提了几句。原就是要与你说的,谁知你这一上来就给我犯浑,都忘了这一茬了。回去我就给你备好礼,过两天你就去,多住几天,好好陪陪你奶奶。”刘氏听灵秀这一念,才想起这事来,道。
“姨娘!我的那幅并蒂莲都还未绣完呢,还有,过两天,晨曦邀我去秋姐姐家看戏。听说是个名角儿,很难请的。”灵秀一听,急忙忙地搬出自己最不喜的女红来。
“你这丫头,怎么就……,唉,到底是我们亏欠了人家。乖,听姨娘的话,去住几天,陪陪老人家,虽说只是闲生辰,能下帖子来,不说明老人家还是惦念着你么,去吧。”刘氏劝道,神情有些落寞。
“娘……”
“是姨娘。”
“娘……”
“我的心尖尖哟!”刘氏搂住灵秀,心疼抚着她的背。
灵秀没有再开口,静静地依在刘氏的怀里,刘氏真心疼爱她的,疼到骨子里,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只是这个她,不是李小妹,不是李灵秀,不是王灵秀,更不是梁景晴。而是刘氏死去的女儿——王云罗。刘氏的院子就是云罗以前在别院避暑居住的院子。刘氏得了癔症后,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跑到云罗院,一步都不肯离开。无奈下,便宜爹便让人将东西搬到云罗院,刘氏就一直住在那儿,就是以为佛祖慈悲让她女儿借灵秀还魂回来后,也没有搬回主院。恐怕她内心深处也是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只是女儿是她的命,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不能放弃。灵秀的到来就是希望,让她看到生的希望,那就是她的女儿啊,不爱吃葱,不喜欢女红,爱吃柿饼,爱骑射,遇到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儿,就会无意识地捏衣袖的边角。人还娇气得紧,受不得委屈,可是为了她这个姨娘,多大的委屈她都受得住。怎能叫做娘的不心疼呢。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李家那些人是什么模样,她能不知道?只是到底是她们亏欠人家的。在家里,她是捧到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可是在李家人面前,终究还是让秀儿受委屈了。
刘氏不知道的是,爱吃柿饼,爱骑射与一些不起眼的的小习惯,全是便宜爹让云罗生前伺候的婢子,妈妈教给灵秀的,为了让刘氏活下去。父母早亡的梁景晴,在军人出身的爷爷身边,以军事化的方式教养着。军人流血不流泪的高压政策下,委屈是什么,她不知道。撒娇是什么,她不懂。是刘氏让她感受母亲的爱,让她知道了委屈,懂得了撒娇。在刘氏面前,她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就是发饰打的样子不合心意,点心做得稍微咸了淡了,她都能嘟着嘴,不高兴半天,让刘氏哄着她。为了刘氏,她愿意永远做云罗的影子。愿意为了刘氏,与李家那些人周旋。愿意挡在刘氏面前,揽下李家那些人的惹下的乱七八糟的事儿。
转过天来,刘氏就已经备好了贺礼,亲自送灵秀上了马车,这才回了院子。一路无话,车马行了半日的功夫,这才进了桃李村。进了桃李村也不用问,沿着村道走,看见最大最气派的白墙青瓦的大院子,就是李家。
车刚停稳,门里就出来一个仆人。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走上前来,问:“请问,可是王家姑娘来了?”
“正是。”喜儿撩起帘子,往外看,只开了个小门,当即拉下了脸。灵秀也看到了,只做不知,推了推喜儿的手臂,示意她下车。喜儿这才不甘不愿地下了车。
“这位管家,莫不是眼神儿不好?”灵秀下了车,也不迈腿,一脸疑惑地看着在一旁候着的管事。
“不知姑娘何意?”李管家见这姑娘这般没头没尾地说一句,没明白过来。
“管家如何称呼?”灵秀不答反问,道
“小人是桃李村人,自然是姓李。”
“哦,李管家,我没记错的话,你方才称我为王家姑娘是么?”
“这,是的。”李管家顿了一顿,应道,心想,这王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我姓王,是来李府祝寿的。没错吧?”
“家中老祖宗是有寿宴,不知,姑娘为何这般问?”李管家有点晕乎了,这姑娘没事吧?不知道自己来干啥的?开玩笑吧?
“我是王家的姑娘,是代表都尉府来祝寿的,李管家却紧闭着大门,除了不是眼神儿不好,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李家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吧。”灵秀此时已经拉下了脸,带着几分不悦,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年纪大了,不光老眼昏花,就是记性都差了许多。小六儿,还愣着干啥,赶紧开大门,没见着有客人登门么?!”李管家这一听,赶紧让门童将大门打开。见灵秀带着唤作喜儿的婢子,从大门进去后,这才松了口气。心里不免有些发苦,自己这才三十岁不足,正当年,哪来的老眼昏花,这还不是家里的老太太要给人家姑娘下马威么。不是他这个下人说主家不是,这老太太也太糊涂了。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靠这姑娘,就算将她供起来当祖宗都没说的。哪像这老太太,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给,明里暗里地给人使绊子。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家。好在现在是二夫人当家,不然,他们这些下人就难过咯。
“李叔?这就放她进去啦?大牙叔不是说……”小六儿见李管家这么轻易就开大门让灵秀进了,疑惑道
“你还想如何?小六儿,以后少跟李大牙纠缠不清,他那缺德玩意儿,早晚遭报应!”李管家打断了他的话,警告道。
“可是,老太太那儿没法交代啊?”小六儿有些担心地道
“真是个糊涂蛋!这李家是老太太给你发工钱?”李管家见自家侄子一副迷糊样儿,叹了口气,道
“不是,是二夫人!”小六儿一听,立即反驳道
“那你觉得是要听老太太的,还是二夫人的?”李管家提点道
“二夫人的!”小六儿想都不想,立即回答道。给银子的就是大爷,爹说的!
“那不就得了!”李管家拍了拍小六儿的脑袋,总算明白过来了,还不算太笨。
早已步入后院的灵秀可不知这那管家与门童之间的谈话,不然绝对会加一句,你家二夫人管的田地铺面哪来的?!全是我姨娘那儿要来的!!!
福寿院老太太的院子
刚进院子就看见三婶立在屋门口,身旁还站着堂姐——李毓熙。灵秀走上前去,见二人神色平常,并无难堪之色。因着三叔并无官身,灵秀朝三婶行了个半礼,三婶见是灵秀,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先进去。见此状况,灵秀便知是那老太太又折腾人了。朝这二人点点头,见门口也没个婢子通传,让喜儿撩起帘子,迈步就进了屋。这屋里可热闹着呢!随便沾点亲的阿猫阿狗都能在这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二婶不在,堂弟堂哥们都在前院。姐姐们也不在,只那半大的亲弟弟,坐在一大群女人堆里,陪着老太太与她们唠嗑。亏他也好意思!
“哟!这是谁家的姑娘,怎这么没规矩!没人通传就闯进来!”坐在老太太下首的一个虚骨嶙峋的中年妇人,眼尖地见一十三四岁的姑娘,老神在在地站在屏风旁边,出声斥道
“小妹?!你怎么来了?”陈氏一抬头,见是灵秀,有些诧异地道。这,帖子上不是写了两天后来的,怎提前来了?定又是王氏捣的鬼!哼!
“姐,怎进来也不吱个声,冷不丁见有人站在那儿!还以为见鬼了呢!”李宝丰撇了撇嘴,一脸不满地道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况且这青天白日的,咦,莫不是,小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灵秀也不恼,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道
“小妹,莫要欺负你弟弟!怎的一回来就盛世凌人。这里可是李府,不是你王家!”李宝丰还未开口,陈氏便护上了,说的话也太亏心了,心眼都偏到没了边。
“李老太太说的是,是灵秀鲁莽了。”灵秀也不争辩,微微屈了屈膝,道了歉意。一句话便将两人的关系变得怪异起来了。
“你!”陈氏这才想起自己的话自相矛盾,更是觉得在这么多人丢了面子。
“姨娘这几天的应酬太多了,实在分身乏术,便让我前来给李老太太道喜,灵秀在此祝李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灵秀诚恳得说道。
“好个伶俐的丫头,说的祝词真好。”也不知是哪家的妇人,听着这词新鲜,夸赞道。
“行了,这一屋子的妇人,你呆着也无趣,上翠竹院找小姑娘们玩去吧。”陈氏强忍着没拉下脸,草草的打发了她出去,道。心里埋怨却那个没眼力见的妇人,哪里好了,刚丢了面子,她就祝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安的什么心!
“谢李老太太体恤。”灵秀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转了身子,道:“对了,李老太太,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见三夫人与李家姑娘在屋外候着,像是见门外没婢子候着,怕惊扰了贵客,一直在外面站着呢。李老太太,晚辈斗胆说一句,你这屋里的婢子着实太贪玩,这一屋子的客人在呢,也能跑了个没影儿。也就李老太太心慈才容得了她们这般。”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转过身,就出了屋。
“个小贱胚子!”李老太太脸色变了又变,终是没忍住,瞪着她离开的方向,骂了出来。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没了声音,神色各异地彼此对了对眼,其中有几个有意与李家结亲的人家,心中自是有了计较,没再提起这事。或是研究手中的绢子,或是细细品着茶。
出了院子的灵秀,跟着李毓熙的婢子来到了翠竹院,约莫一盏茶时间,李毓熙提着裙子快步地踏进了院子。
“灵秀,你怎么提前来了,明儿才是正日子啊。”李毓熙许久不曾见灵秀了,好容易摆脱老太太那儿的三姑六婆,小跑着回来了。
“明儿?呵,这老太太可真是能使绊子。帖子上写得可是后天呢!”灵秀简直对这老太太无语了,这么做有意思么!怪不得姨娘非让我提前两天来这儿,怕是三婶给她提了个醒儿。
“啊?这老太太,越老越糊涂了,真是!”一提起这李老太太,李毓熙就郁闷得不行。因从小不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对着老太太也没多少感情。又见她近些年做下的膈应人的事儿,更是瞧不上这老太太。
“灵秀,你听说了吗?四叔过段日子要回来了。”李毓熙说着,有点不乐意地道。
“哦。”
“哦?就这样?”李毓熙诧异地看着一点不上心的灵秀,道
“你能不让他回来?”灵秀瞟了李毓熙一眼,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
“四叔又不是下人婢子,我哪能使唤的动他。”李毓熙瞪了灵秀一眼,道
“那不就行了。”灵秀说完,捏了块杏仁饼,放进嘴里。
“呃……”这也太淡定了吧,李毓熙有些无语了
“差不多该用膳了吧,都饿了。”灵秀又捏了块杏仁饼,道
“我说,灵秀,再吃点吧,一会子得在那边用膳,你吃得下么。”李毓熙拿起一块蒸糖糕,递了一块给灵秀,用眼睛扫了一眼福寿院的方向。
“我的胃口一向不错,这个,还是你自己吃吧。”灵秀将李毓熙递过来的手,推了回去,道。
“哼,行,你胃口好。你不吃,我吃。”李毓熙没好气地刮了她一眼,将糖糕塞进自己的嘴里,咬了一大口,另一只手又拿起了一块。
“这饼子甜,吃多了积食,还容易发胖。”灵秀喝了口水,见李毓熙连着吃着几块,这才开口道。
“咳咳……”李毓熙一听,刚要反驳,没成想嘴里塞太多了,一下子呛住了,身后的婢子,刚忙递来一杯温茶,李毓熙就着茶吞下嘴里的东西的同时还不忘瞪着灵秀,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姑娘,姑娘,大姐儿回来了。是哭着回来的。”小桂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道。
“咳咳,甚?”李毓熙好容易才吞下嘴里的东西,一听这事,立马傻眼了,大姐可真是会添乱,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节骨眼,跑来了。
“说,说是……”小桂自是看到在一旁坐着的灵秀,犹犹豫豫的不敢说。
“说是什么啊,吞吞吐吐的,灵秀又不是外人。”李毓熙瞪着自己的婢子,呵斥道。
“说是大姑爷又纳了妾,接回来的时候,还怀着恩客的孩子。大姑爷让那小妾生下的孩子抱到大姐儿那儿养着。大姐儿不肯,大姑爷说要休了大姐儿。”小桂见自家主子都发话了,也不多犹豫,咬咬牙将从妈妈那儿打听来的话,全说了出来。
“那姓孙的!他敢!”李毓熙一站起来,揪着小桂,就往娘的院子里跑去。
“啧啧!这儿可真热闹!”灵秀摸了摸有些冷了的茶,看着院子外面,灯火通明的游廊庭院,道。
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同一娘胎里出来的四兄弟,竟是好坏各占一半,二叔三叔都是明白人,娶得老婆也算贤良,生出的儿女也都差不离。李大郎算不上坏,只能说是个重男轻女的蠢蛋,亲娘是个有子万事足的软弱妇人。四叔才是那个蔫坏蔫坏的败类。一副正人君子的书生样,肚子里全是腌臜的娘们招数。李宝丰为何成为现在这样,四叔可谓功不可没。亏得李大郎与金氏还把他当祖宗一般供起来。一招捧杀就将好好一人给养坏了。一个连开蒙恩师都敢设计陷害的童生,能好到哪里去。也就李老太太才把他当个宝贝疙瘩,成天文曲星转世的状元郎这般叫着,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文曲星转世用得着设计陷害恩师,扣他个德行有失帽子,谋得恩师的师爷的差事。文曲星转世的他用得着伸手跟三叔拿钱买官做?不肯,没关系,在他女儿李毓秀的婚事上横插一脚,唆使老太太抢先将她许了出去。许的可真不错,一个富户人家的独子,一个成天在烟花柳巷寻找真爱的秀才。这不,又寻到一位真爱了,还是怀了别人孩子的真爱呢。
转过天来,便是老太太的寿宴,这一日,整个李府装点得一片火红,就连庭院里的树木枝干都裹上了红绿相间的绸缎,很是奢侈。这老太太更是遍身绫罗,插金带银。光头上的金钗上的大小东珠足足有十一二颗,对于一个无品级的妇人来说,不可谓不奢侈。这来的客人可不少,村子里的沾亲带故的不说,就有来往的商户没个三十都有二十好几。
“哟,这是老大家的四闺女吧,这小模样可长得真好。”坐在老太太下首的一位商户家的妇人一见灵秀进了门,就夸了起来。
“可不是,这柳腰细的,不堪一握呢,这凝脂细肤的,可教人稀罕了!”另一妇人趁热打铁地道
“这水灵灵的,都能掐出水来了。”剩下的那位也不例外的夸着。
“稀罕吧,我这小孙女可是这孙辈中长得最出挑的,瞧你们一个个眼馋的模样。”老太太见这几人都夸赞完了,才笑着开口,道
“是,是,是,恨不得抢回家藏着呢。”最后开口的那位夫人笑着,道
“来,孩子,这个拿着玩啊。”老太太下首的王夫人,说着就脱下手中的金镯子,递给灵秀。
“哟,看,王夫人都出手了,我们怎么能没表示。来,拿着玩吧。”说话的是王夫人身旁的陈夫人也拿了一堆红翡翠耳环,给灵秀。
“来,来,拿去玩。”最后面那卫夫人,拿的是一成色不错的玉镯。
长者赐不可辞,灵秀当然不会傻到拒绝,一一将东西收下,也没呆多久就又来了女眷,老太太也没为难她,笑呵呵地让她下去了。
“姑娘,李老太太莫不是疯魔了?”在屋里一直看了半天的喜儿,一见出了院子,很是不解地问。
“反常必有妖。”灵秀撇了撇嘴,道
“咦,那不是熙姑娘么。这匆匆忙忙地要去哪儿?”喜儿刚要回话,就见不远处的神色不太好的李毓熙,东张西望地寻着什么东西。
“灵秀!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呢!”李毓熙一见到灵秀,也顾不得仪态,提起裙子就跑了过来。
“还能去哪里,老太太院子送贺礼呗。这也还没到开席的时辰呢。怎这么急着找我”灵秀见李毓熙跑得衣裙都有几分凌乱,有些疑惑道。
“开,开,开什么席。你都快成第二个李毓秀了。还想着吃呢!”李毓熙都急死了,见灵秀还惦记着吃,若不是院子里人多,她都想敲她脑袋了。
“什么?我说呢,一进屋里,老太太并着几位夫人可劲儿地将我往天上夸。打着这个主意呢!”灵秀一听,都有些哭笑不得了。都卖了的孙女,连姓都改了。还想将她再卖给人家一次。
“你赶紧家去,千万别出现在宴席上,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呢。我娘让我装病,呆在院子里,还让我叫你赶紧收拾收拾,找个由头家去,最近都别出门了。”李毓熙将娘吩咐的话一股脑地告诉灵秀,道
“喜儿,你过来,你这样……”灵秀让喜儿附耳过来,吩咐道。
见喜儿走了后,灵秀挽着李毓熙的手,就往她院子里去。这刚到院门口,就见老太太身边的婢子,在那儿候着。
“这不是奶奶身边的红儿么,怎么,奶奶有什么吩咐吗?”李毓熙一见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婢子,扯了扯灵秀,挡在她身前,道
“熙姑娘也在呢,老太太见快开席了,也不见着王姑娘。让婢子来瞧瞧,说是莫怠慢了王姑娘,特让婢子来请王姑娘入席呢。”那红儿嘴上说的恭敬,见着两位姑娘连礼都不行,还仰着下巴看人。
“方才吃茶吃多了,这位红姐姐稍稍等一会,我去更衣。”灵秀也不在意她这般作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灵秀,等等我,我也去。”李毓熙见灵秀踏进了院门,红儿后脚就要跟了进来。赶紧跨进院子,许是走得急踩到裙裾,一个踉跄,狠狠地摔倒在门边,身边的小桂见状,立马上前去扶,一下没扶稳,又摔了个大跟头,红儿回头见状,正要上前去看,还没走上前,那小桂就尖叫了起来。
“啊!姑娘!姑娘!红姐儿,姑娘昏过去了!”小桂半抱着李毓熙,起来起不来,索性跪坐在地上,抱着李毓熙。冲红儿喊道。
“熙儿?!怎么回事?她这是怎么了。”听到尖叫声赶过来的灵秀,快步走到李毓熙身边,拍了拍李毓熙的手,见她没反应,又拍了拍她的脸。
“不好了,不好了,姑娘,姨娘在佛堂晕厥过去了。”方才一直没见的喜儿急忙忙地踏进了院子,嚷嚷道
“什么?!”灵秀一听,脸色一变,站了起来,对红儿斥道:“你还愣在哪里看什么?!赶紧叫郎中来啊。还有,家中姨娘身体抱恙,我怕是不能参加李老太太的宴席了。还劳烦红儿姐姐受累,跟李老太太说一声。喜儿,我先回府,你将东西收拾收拾,随后赶来。”说完也不等人反应,就走出了院子。
“哎!王姑娘!”红儿一听,这还得了,正要追上去。不料被小圆抓住了裙角。
“红儿姐姐,快让人请郎中啊!我家姑娘都晕过去了。快啊!”小桂嘴上让人家快点请郎中,手却紧紧拽着她的裙角。
“放开!放开!你给我放开,你这么抓着,我如何去找郎中?!”红儿好容易让小桂松了手,转过身来,灵秀早就不见人影了。红儿不死心,想追出去,怎料被二夫人堵在门口。
“怎么这么吵闹?还有规矩没有?”王氏皱着眉头,看着心急着想追出去的红儿,道。一抬眼,见李毓熙昏倒在地。微微一愣,立即让人去请郎中。因着如今管家的是王氏,红儿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跑走,只得留下来装模作样地假装帮忙。然后偷偷溜出院子。这一耽搁一会,那耽搁一会。灵秀并着喜儿早已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出了李家。
“姑娘,李家姑娘没事吧?怎么都晕过去了?”喜儿有些担忧地道
“放心吧,她没事!”灵秀瞟了一眼啥都要操心的喜儿,道。
方才,她也是惊了一下,蹲下,拍李毓熙的手时,她的手指轻轻扣了扣了自己的手掌。她就知道李毓熙这是急中生智,在红儿面前真摔跤假装昏倒,一来自己可以轻松脱身,二来拖住红儿,为她离开李家争取时间,一举两得。不过这件事有些古怪呢,之前还送来故意写错时间的请柬,如今却巴不得自己早点出现在宴席上。这才一宿的时间,就变得如此快。看来是有人给这老太太出主意了。会是四叔么?那师爷的差事他可是很重视的,现在那县太爷还在地方任职,他应是还在地方,除非出了什么意外让他提前回到了都城。莫非被人撸了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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